好吧,我確實怕圍觀。


    於是我乖乖跟著展睿琪,任由他抓住手腕,掙紮著去看電影。


    我所不知道的暗夜裏,林子然的車悄悄閃在一邊。那個姑娘不情不願的樣子,和賭氣離開公司的模樣重疊,此刻的他,沒有勇氣再去扮演一個救世主的角色,因為對於尊嚴的傷害,他與他對等。


    我沉默著看完一場很黃很暴力的電影,手裏的爆米花一顆也沒有動,無聲而堅持地反抗著。


    我記得第一次展睿琪約我去看電影的時候,是那一年國內第一次上映的3d恐怖片,李宗翰的《夢遊》。前半段的時候,屏幕裏重重疊疊的腳印,悠長有著回音的配樂,白衣服夢遊的女子——一切恐怖氣氛都消解在我吃爆米花的聲響當中。


    女主角驚恐無助地哭泣,我把米花嚼的格外清脆,格外熱鬧,格外溫暖,格外紅塵。


    展睿琪無奈地看著我,無語地凝望前排男孩已經順利把女孩攬在懷裏。


    然而李宗翰對李心潔舉起凶器的時候,我還是哆嗦了一下然後愣住了,這部恐怖片對我來說最恐怖的,無非就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對心愛女子的自私冷血。


    怎樣的冷漠,寧願看她死在自己手下。也許我生來就是個腐敗的文科生,對於愛情的希望和失望遠遠超越了對於人生意義的渴望。我不明白男主的眼神裏,愛憐,恐懼,心疼,憤恨地交織的複雜,隻知道一刹那冷的要死。


    我下意識抱住了展睿琪的胳膊,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束手就擒過,然後抬眼就看到展睿琪一臉得逞的壞笑。


    我發誓我十八年來從來沒有臉紅地這麽沒款過。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他有足夠的理由送我回寢室。


    我跟他安靜地走在喧鬧的後街,天邊有著朦朧溫暖的光。忽然心裏一下子很安靜。他歪頭看看我,在路邊給我買了一串……麻辣燙。


    我失笑,然後淡定地表示:“展睿琪,我要吃臭豆腐。”


    “……哈哈……”


    他的笑臉在燈火映照下有刹那溫暖,我甚至想過,不如放棄掙紮算了,跟一個看起來還不錯,過起來還安心的男孩子,似乎聽起來也不錯。


    他目光灼灼看著我。我甚至有過一刹那暈眩。


    當然我隻是轉瞬一想而已,因為阿楠的電話第二秒就來了:“岑若!林子然下周來你們係開見麵會!你快滾回來給我搶票!你丫的,還約會,約你妹!”


    後來我想,林子然丫的,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在迫、害我感情了。


    ……


    我沉默著跟著展睿琪走出影劇院,外麵霓虹燈似乎比幾年前亮的多的多,然而我心情暗的暗的多。我再也不會對身邊的男子產生一點點動搖,也不會渴求一串小小的難吃的麻辣燙,阿楠更不會打電話來讓我去搶林子然的票了。


    身邊的路燈在我們身邊投出很長很長的影子,展睿琪猶豫了一下,上前抓住我的胳膊。我僵硬了一下,而後甩開,他卻抓的更緊。


    “岑若,你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帶你來看電影的時候。如果當時沒有那個電話,我們是不是就會在一起了?”


    “哪有這麽多如果?哦,如果我們當時在一起了,你就不會詆毀我了?說到底,你不過是報複嘛!是我浪費你感情,耽誤你青春?”我冷笑一聲。


    “你說話不要這麽尖刻……其實感情並不隻包含那些不美好的吧。就算我後悔了,我向你道歉行不行?”展睿琪聲音苦澀。


    我斜睨他:“哦?還有美好的?”


    “美好的……我不相信你可以一筆勾銷。”他似乎要和我死戰到底。


    我看著展睿琪的眼睛,微微笑著:“我們相識兩年多,互相傷害的日子大過相愛的時間。如果真的要兩兩抵消的話,那反倒是恨多一點點。好,算我們都大度,把恨抹去成嗎?那我們是最純粹的陌生人,再也沒有必要相互糾纏。”


    我看著他的臉一點點變白,然後果斷轉身走開。展睿琪實在是讓我很難理解的人。當初區區一個交流生的名額,就可以讓他翻臉如此徹底。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至於將話說那樣絕對那樣難聽,更何況我們曖昧癡纏那麽長時間。而當一切塵埃落定,他又回來以深情的姿態追回那份美好?


    對不起。我怎麽會允許自己,在被踩在泥濘中之後,又被同樣的一雙手,捧到雲端。


    “岑若!”展睿琪忽然開口大叫。


    我心下煩亂,撒腿開始想要跑。忽然一輛熟悉的惡俗的大奔停在我們身前,一個清秀筆挺的身影打開車門。


    我抬頭看到林子然臉色蒼白,眼神裏有著些微的尷尬,然而無比堅定。


    他像無數個情景喜劇的救世主一樣,倔強地站在了展睿琪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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