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小三子和他爹齊大壯推著平板車終於來到了鎮上。


    淡青色的硬石板街沿著鎮上的中心幹道一路延伸下去,兩側商鋪、酒家、客棧鱗次櫛比,沿街叫賣的小販更是絡繹不絕,從特色小吃到山珍海味,服裝首飾,珠寶貂絨,各種商品琳琅滿目。


    小三子不是第一次來鎮上,但每一次來都覺得能發現一些新奇的東西,加之小孩子天性好動,因此一直在齊大壯的平板車旁邊左右轉來轉去,不停張望。


    “冰糖葫蘆嘞,三文錢一串,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嘞……”


    路邊小販叫賣冰糖葫蘆的聲音明顯地吸引了小三子,他一把拉住齊大壯的衣褂,邊擦了下口水邊指著路邊說道:“爹,你看,賣冰糖葫蘆的。”


    齊大壯停下車來,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道:“小三子,咱們要在吃午飯的時間之前,趕到城西的錢員外府上,將車上的幹柴賣與他家,所以這冰糖葫蘆就等爹賣完幹柴和獵物之後再買好不好。”


    “好。”小三子雖然對誘人的冰糖葫蘆垂涎欲滴,但還是懂事地點點頭,將目光艱難地從小販的冰糖葫蘆上移走。


    齊大壯笑著摸了摸小三子的頭,說道:“我們家三兒真聽話,待會爹給你買兩串冰糖葫蘆好不好。”


    “嗯,好。”小三子興奮地蹦了起來,並催促著齊大壯抓緊趕路。


    齊大壯看著興高采烈的兒子,忍不住憨笑地搖了搖頭,重新推起平板車,沿著青石板街,向城西走去。


    又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齊大壯與小三子終於來到城西錢員外的府上。


    小三子第一次見到這麽富麗堂皇的宅子,占地麵積極為寬廣,比他們家後麵的樹林子還要大。四周的院牆足有兩人多高,全是紅磚白瓦,粉刷的特別幹淨。大門口處擺著兩尊威武不凡的石獅子,映襯著門匾上朱紅色的兩個大字,錢府。


    齊大壯推著平板車,拉著小三子繞著院牆來到了側門,很明顯,那蹲著兩尊石獅子的正門不是為他們這種山野村民準備的,側門才是他們進出應該走的地方。


    側門隻有一人多高,齊大壯將板車放在地上,搓了搓雙手,擦幹手心的汗水,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敲門。


    “咚、咚。”敲了兩聲之後便趕緊停下,退到一邊靜靜地等待著。


    吱~呀一聲,門被慢慢地打開,一個身著灰布衣裳的家丁探出頭來,向外張望,看到齊大壯父子兩,張口喝道:“幹嘛的?”


    齊大壯抬起手拱了拱,小聲地說道:“麻煩通報一聲貴府的老管家,我們是山下砍柴的村民,今天是送柴的日子。”


    家丁輕蔑地瞥了一眼齊大壯,笑道:“原來是送柴的,在門口候著吧,我去幫你通報。”說罷,便轉身把門關上了。


    “多謝。”齊大壯連忙又施了一禮。


    小三子伸手拉了拉齊大壯衣服的下擺,說道:“爹,那個人已經回去了。”


    齊大壯起身又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對著小三子說道:“等我們把柴賣給錢府的老管家,爹便去買燒餅給你吃……”


    “還有冰糖葫蘆,冰糖葫蘆。”沒等齊大壯把話說完,小三子便跳起來喊道,把他的話打斷。


    “對對對。還有你的冰糖葫蘆,爹怎麽可能把你的冰糖葫蘆忘掉,待會先去買冰糖葫蘆,等你吃完,我們再去把打來的獵物賣掉,然後就回家。”齊大壯寵溺地說道。


    “吱呀”一聲,錢府的側門再次被打開,先前的家丁走了出來,後麵還跟著一位中年人,身材比較瘦小,留著兩撇小胡須,看上去便透露著一股奸詐的氣息。


    那家丁走上前來,指著身邊的中年人對齊大壯說道:“賣柴的,府裏的老管家告老還鄉了,這是新任管家,劉管家。你要賣柴就跟劉管家談吧。”


    “哎哎,劉管家,您好。”齊大壯急忙向中年人行禮。


    中年模樣的管家眯起眼睛看向齊大壯身後的板車,轉身說道:“你這柴是怎麽賣的?”


    “回劉管家的話,以前與貴府老管家商定的價格都是一車柴八十文錢。”齊大壯躬身答道。


    “八十文錢,不行不行,太貴了,你這一車破柴而已,哪值八十文錢。”劉管家不停地擺著手,表示這一車柴不值那麽多錢。


    齊大壯一怔,一車柴八十文錢的價格是與錢府之前的老管家商量好的,幾年來一直都是這個價錢,很是公道,兩人都未成有過異議。


    這個劉管家一上來便說這個價格貴了,不知是何意,隻好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不知劉管家覺得多少價錢合適?”


    劉管家再次眯起眼睛,右手輕微地摸著小胡須,說道:“依我看呐,最多隻值四十文。”


    “四十文。”齊大壯被嚇得大驚失色,後退一步,“這怎麽行呢,劉管家,這可都是上好的杉木砍下的柴,怎麽可能隻值四十文。”


    站在一旁的家丁嚷道:“賣柴的你可別不識抬舉,我們劉管家說你這車柴值四十文,那就隻值四十文,你不高興可以去別家賣去。”


    齊大壯滿臉焦急,已經給錢府供應了好幾年的柴,哪能說變就變,而且其他的大戶人家也都有各自的村民供應幹柴,也不可能一下子再找到買家。


    不得已,齊大壯隻能再次施了一禮,低聲地說道:“劉管家,四十文實在是太低了,您看能不能再漲點?”


    劉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奸詐的目光,搖了搖頭,道:“就值四十文,不能再多了。”


    同時挪動腳步,走上前來,擺弄著平板車上幾隻已經風幹的野兔,接著說道:“罷了,看你們可憐,你再搭上兩隻野兔與我,我便給你八十文錢。”


    說罷便去挑那兩隻最肥的野兔。


    齊大壯急忙攔下他,說道:“萬萬使不得,劉管家,這幾隻野兔是要送到那醉香樓去的,這是我與那楊掌櫃商量好的,不可以給你。”


    劉管家見目的沒有達成,不禁惱羞成怒,袖袍一甩,狠狠地說道:“山野小民,不識抬舉。就四十文錢,你要賣就賣,不賣便滾吧。”


    齊大壯心裏萬分不情願,可是好不容易把一車幹柴送到此地,不賣也不行,想著車上還有幾隻野兔,待會也許能多賣點錢補貼家用,便一咬牙說道:“四十文便四十文。”


    說完感覺整個心頭都在滴血,畢竟是辛辛苦苦地勞作成果,結果被這個新來的劉管家一句話便砍掉一般的價錢,怎能不心痛,但無奈形勢如此,隻能默默地忍受。


    但即便如此,劉管家依然陰沉著臉,對剛剛的事耿耿於懷,冷哼一聲讓家丁將板車的幹柴搬進錢府,從袖子裏掏出四十文錢扔給齊大壯,厭惡地讓他們趕快走。


    齊大壯接過錢,仔細地數了數。


    這一幕恰好被劉管家看到,更加諷刺地說道:“難不成我堂堂錢府還會少你這山野小民的錢。”


    齊大壯數好錢,聽到劉管家諷刺他的話,也不惱怒,說道:“還是數清楚為好。”


    劉管家再次冷哼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從側門進入錢府,並把門嚴實地關上了。


    小三子看到劉管家走了,方才敢開口說話:“爹,這個人好凶啊。”


    齊大壯摸摸小三子的頭,輕聲地安慰道:“乖,別怕,爹這就帶你去買冰糖葫蘆吃。”


    “嗯,好。”


    不管在外界多麽勢弱,但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是每個父親內心最堅定的願望。


    齊大壯將小三子放在空著的平板車上,兩人一塊歡笑著向賣冰糖葫蘆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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