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人之中,論箭術自然是柳如煙最高,她百步穿楊之技在山寨早已不是秘密。可若是百五十步,柳如煙也自認力有不及。


    武鬆不擅弓箭,唯一一次開弓是還在豹林穀時,射那隻崖上的銅鈴,也隻是在亥言引導下胡亂放了一箭,歪打正著而己。


    可他也知道,能在百五十步外箭無虛發者,怕是隻有如嶽飛兄弟這般的高手。而怎麽看,眼前的呂子侯也不像有此能耐。


    “呂統領可是能開三石之弓?”武鬆問道。


    “武大俠說笑了,能開一石二鬥之弓者,便可入選殿前司禁軍了。小人不才,也勉強能開一石半之弓。”呂子侯道,“能開三石之弓者,這天下怕是也沒幾個。”


    “那開一石半之弓,可否在百五步外箭無虛發?”武鬆追問道。


    “很難,射遠或可勉強及之,射親則非箭術精絕者不能。”呂子侯道,“不過,我等此戰無需需箭無虛發。”


    “呂統領之意是,我等此番伏擊,並不需要射得準,隻需要射得遠即可?”柳如煙也問道。


    “柳女俠箭術了得,小人自然是佩服。”呂子侯道,“不過,女俠之箭隻是箭術之一,以弓箭殺敵,也並非隻百步穿楊之技。”


    “願聞其詳。”


    “以我宋軍弓箭以例,射程有遠近之分,也有效用之差。”呂子侯道,“三十步內可破重甲,五十步內可破鎖甲,六十步內則可破皮甲,而遠及百步開外,則依舊可以殺傷無甲之士。”


    “可據奴家所知,禁軍選拔弓箭手時,也隻是設靶於六十步開外而己。”柳如煙道。


    “女俠所言不差。”呂子侯道,“以一石之弓直射,最遠也隻有八十步而已。不過,若是拋射則可達百餘步。”


    “拋射?”


    “對。直射求準,而拋射則是求遠。”呂子侯道,“所謂拋射,是以仰角向空發箭,箭矢得禦風之力,自然射得更遠。”


    “即便如你所言,拋射可達百餘步,可還是不及百五十步之遙啊?”武鬆道。


    “武大俠莫急。”呂子侯說著,從背後的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箭,“各位看看,此箭有何不同?”


    眾人一看,這支箭的箭簇果然有些不一般。


    通常的箭簇是棱形,而這支箭的箭簇則是中脊凸起,兩側還帶有如鳳翅般的兩翼,宛如一隻疾飛中的飛鳥。


    “這箭簇似乎有些講究。”柳如煙道。


    “柳女俠好眼力。”呂子侯道,“此箭名曰鳳翅,乃是小人最新打造而成,可比尋常箭簇射得更遠。”


    “哦,怪不得呂兄弟你沒事就往鐵匠鋪跑,原來是在琢磨這東西。”葉榮錦恍然大悟。


    “讓葉大哥見笑了。”呂子侯道,“小弟我平日裏也沒甚所好,就好這弓箭之道,難得山寨有幾位手藝上佳的鐵匠,也正好讓小弟胡亂搗鼓一番。”


    “你這可不是胡亂搗鼓,那破甲錐不也是你打造出來的嗎?”葉榮錦道,“當日,五十步開外射穿金人重甲,可是技驚四座


    啊。”


    “呂統領,那此箭究竟可射多遠?”亥言一看,這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知要扯到幾時,連忙把話又接了回來。


    “哦,小人反複測試過,以一石之弓發之,足可射到百二三十步。”呂子侯道。


    “那不還是差了些?”亥言又抬眼望了望那道土坡,還眯起一隻眼睛,樹起右手大拇指比劃著。


    “小師父不用看了,山道距那土坡的確有百五十步,隻多不少。”呂子侯笑著道,“不過,小人包管這一箭可射出百五十步。”


    說著,呂子侯翻身上馬,一人一騎朝西北方問的土坡奔去。待到了土坡,他又下了馬,登上了土坡,引弓在手。


    “各位,且看!”話音剛落,呂子侯朝天射出了一箭。


    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武鬆等人側後的山道上,深插上入土。


    足有百六七十步。


    “風!是風!”亥言突然叫了一聲。


    聞聽此言,眾人也頓時恍然大悟。


    “箭矢順風而飛,箭借風力,自然飛得更遠,真是妙啊!”柳如煙不禁讚道,“這呂統領果然是個人物。”


    “順風發箭,可若是碰上逆風之時呢?”亥言卻又眉頭一皺,“難不成要學諸葛孔明,設壇借風嗎?”


    “不會。”葉榮錦望著土坡道,“此時已近秋時,此地隻會刮西北風,那山坡正好是上風口,絕佳之地。”


    有了葉榮錦此言,眾人也皆放心下來。


    “看來,這兵伐之事,還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諸般謀算,不可不察啊。”武鬆不由地感歎道。


    “哥哥說的是,想當日黎縣一戰,多虧有嶽統製運籌帷幄,我等才能險中求勝。”柳如煙道,“而如今沒了嶽統製這般的帥才,若要與金人開戰,自然需要謀算得更加仔細才是。”


    “嗯,為將之道,須深謀遠慮,事無巨細,比我這江湖打打殺殺可是麻煩了許多。”武鬆道,“若是要統率千軍萬馬,怕是更加不易。”


    “怎麽,這回知道打架和打仗不一樣了吧。”此時,亥言也湊了過來,“豈不聞,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是啊,兵戈一起,就是生死之地。”武鬆歎了一口氣,“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眼見武鬆突發感慨,柳如煙連忙在他身邊低語道:“哥哥,眼前一切皆是時勢使然。俗話說,身在江湖,心懸魏闕,我等江湖人,既然卷入了江山社稷之爭,也隻能但盡人事,唯聽天命。無論前路如何,煙兒會一直陪著你。”


    ......


    轉眼已是七月初五了,蔡旺如往常一般,獨自駕了一輛馬車出了山寨,往代州而去。


    蔡旺心裏知道,無論成敗,此行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去代州了。成了,代州和山寨必然勢不兩立,而不成,自己還可能小命難保。


    蔡旺不是沒想過借出寨之機,就此遠走高飛,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可是,自己的發妻和兩個兒子還在山寨


    之中,拋妻棄子之事,又豈是男兒所為?


    而且,在代州城裏也還有他牽掛的人。


    原來,這一年多來,蔡旺除了受王青之命聯絡金人之外,自己也沒閑著。


    趁著在代州城中過夜,以便等金人回信的機會,蔡旺常去青樓買歡,就此認識了一位叫月娘的青樓女子。


    這一來二去,二人漸漸情投意合,成了相好的。


    從此,蔡旺每月去往代州,皆會與月娘相會,纏綿一夜,在翻雲覆雨中也互訴衷腸。


    月娘並不知道蔡旺的真實身份,隻當他是一名憲州的客商。而蔡旺雖然也未透露自己已有妻室,但卻已暗暗打定主意,一旦隨王青降金之事得成,自己便替月娘贖了身,納為妾室,共享好日子。


    可眼下,隨著王青被擒,自己的如願算盤算著徹底落了空。


    妻妾雙全的日子是沒有指望了。可蔡旺自認絕非負心薄性之人,他覺得應該給月娘一個交代。


    畢竟二人既有肌膚之親,也有過海誓山盟,就算不能和月娘雙宿雙棲了,他也不能再讓月娘流落在這煙柳之地。


    於是,蔡旺在出發之前便打定了主意,此去代州,要見上月娘最後一麵,並將五兩黃金交於月娘,作為她贖身之用。


    話說,蔡旺一直在山寨擔任采辦的差事,而且每趟皆是獨自外出,從中揩些油水,貪些公財不在話下。這兩年下來,也是積少成多,攢下了一筆浮財,五兩金子自然是不缺的。


    和阿虎裏的會麵很順利,蔡旺還不忘恭喜阿虎裏已執掌代州。


    待和阿虎裏告別,出了茶樓,蔡旺已是一身冷汗。他雖然並不知道信中內容,但畢竟是心裏有鬼,做賊心虛。


    好在阿虎裏並未生疑,臨別之際還特意告訴他,明日將會麵的地點改在了州衙邊的雲山茶樓。


    蔡旺並未詢問其中緣故,不該問的不問,這是身為細作的起碼素養。不過,他暗自猜想,應該是阿虎裏自己主事之後,也自然有了自己的行事風格。


    不過如此也挺好,因為月娘所在的那座青樓正好也距州衙不遠,自己倒是更加方便了。


    眼見天色漸晚,蔡旺尋著青樓的方向出了客棧,一路忐忑不安地去見相好的去了。


    月娘那邊,則早已算好了日子,備好了酒菜,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等著蔡旺來了。


    二人一見麵,自然是先推杯換盞,而後共赴風雨之約。


    一月不見,月娘也是使出渾身解數,於床榻之上百媚千嬌。可是,剛至興處,月娘卻發現,蔡旺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官人,今日為何有些力不從心?”月娘嬌滴滴道,“是不是有甚心事,還是奴家伺候不周。”


    “不關娘子的事,娘子今日比那仙女還要美上三分。”蔡旺不禁撫摸著月娘嬌嫩的臉龐,眼中柔情萬千,“隻是今夜之後,你我怕是要勞燕分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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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人這是何意?”月娘連忙一把抓住了蔡旺的手,“官人是不要奴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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