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長長的呼吸了一下,看著張小風雙眼放光的道:“這位先生,你是小婷的男朋友嗎?”


    張小風聞言不禁一楞,有這麽問客人的嗎?而且還是關於她女兒的?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蘇母則是好象很久沒有與人說話了一般,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唉……小婷終於有男朋友了,我早就希望她找個男朋友早點嫁出去,別跟著我一個病秧秧的老太婆過日子了,可是她就是不聽,你能來真好,小婷找到人家了,我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張小風不知道該怎麽接口,看著蘇母那期望的眼神,他隻能違心的點了點頭。


    蘇母見他點頭承認是蘇婷的男朋友,更是高興起來,臉色一瞬間容光煥發起來,精神頭也提了起來,喜滋滋的伸手想握住張小風。


    張小風急忙伸手過去給她握住,感覺著蘇母那枯瘦的手掌,他心裏一疼,這個老人,該是承受過多少時間的病魔折磨啊。


    “阿姨,您這病是?”他看著蘇母關心的問道。


    “唉……老毛病了!以前我是給人做保姆的,什麽活都幹,長久下來,得了類風濕關節炎,已經躺床上五年了,這種病沒法醫,隻能拖著等死了,但是我對不起小婷啊,她從中學開始就一直照顧我,我虧欠了她太多太多……”蘇母說到蘇婷,眼淚盈眶的感歎著,滿臉的愧疚之色。


    張小風聽了她的話,腦海裏浮現出一副令人悲傷的畫麵,蘇婷看起來也就二十二三的樣子,五年前,她才十七八歲,花一樣年華的少女就在這狹小簡陋的房間裏,照顧病重的母親五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照料著無法行動的母親。


    他仿佛看見了一個瘦弱的少女,以自己贏弱的雙手幫母親翻身擦拭身子,以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個家的責任。


    她起早貪黑,放學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幫母親翻身,然後買菜做飯,洗衣刷碗,知道母親睡下,她才埋首在昏暗的燈光下,做自己的事情。


    日子就在她繁忙的身影悄然而逝,無人知道,這個外表看起來開朗的女孩,背後竟然會有這麽悲苦的一麵。


    張小風第一眼看見蘇婷,覺得她美麗大方,後來在銀行的過程中,他覺得她放、浪而不懂得自愛。


    但是當在街上,看著她純淨甜美的一麵,他又覺得她活潑可愛。


    現在看見她為了臥床的母親,居然付出了這麽多,張小風覺得她整個人的形象在自己的心目都高大起來。


    這時蘇婷已經熬好了中藥,端了進來,她歉意的對張小風笑了笑,然後坐到床邊,將母親扶起來靠在床頭。


    但是她的個子實在瘦弱,蘇母雖然骨瘦如柴,但是她自己渾身都使不上勁,要靠蘇婷完全的把她扶起來,是十分吃力的事情。


    蘇婷額頭上流著汗,努力的雙手架住母親的胳膊,咬著牙要扶她起來。


    她的動作純熟無比,一看就知道做過許多次了。


    張小風眼角跳了跳,急忙走過去,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來吧!”


    蘇婷回頭驚訝的看著他,她沒有想到張小風這樣有錢有勢的男人,居然並不嫌棄自己的母親。


    蘇母則是很高興,笑說道:“好啊,讓我的女婿來扶我!”


    蘇婷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看了張小風一眼,張小風不在意的笑了笑,反而附和著蘇母道:“對嘛,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幹的事情!”


    說著他走過去,也不避嫌的抱著蘇母的上身,輕輕的把她扶了起來。


    蘇婷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眼裏秋波流轉。


    她端起還冒著熱氣的中藥碗,吹了幾口試了試溫度,這才遞到蘇母的嘴邊,喂她慢慢的喝了下去。


    這個中藥含有靜氣養神疏筋活絡的作用,蘇母喝下去後,再和張小風聊了會天,就睡著了。


    蘇婷見母親睡著,起身想抱她睡好,張小風看著她贏弱的身板,拍了拍她的香肩,示意讓他來做。


    蘇婷感激的看著他將蘇母放下,眼眶裏閃爍著霧氣,一副感動的樣子。


    張小風順便給蘇母蓋好被子,然後看了看蘇婷,走出了房間,來到客廳裏的簡陋沙發上坐下。


    蘇婷隨後也跟了出來,坐在他對麵,有些羞澀的說:“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我就想問問,你白天對我的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因為阿姨?”張小風看著蘇婷的眼睛問道。


    蘇婷默默的點了點頭,臉色有些自嘲的道:“讓你看笑話了!媽媽養育了我十幾年,從小我父親就去世了,都是她以前做保姆才把我拉扯大的,我不想她繼續過這種生活,我想找個有錢人,為了媽媽的病,我願意付出一切。”


    張小風聞言,憤怒的立身而起,低聲怒道:“可是你這樣做你母親知道了會怎麽想?老人家會傷心痛苦的,你怎麽不為她想想?”


    蘇婷見他忽然生氣,見他一點也不理解窮人的生活,不禁也脾氣上來了,和他爭鋒相對道:“是,我是下賤!我不是個好女人,你都看見了!我就是喜歡勾引像你這樣的有錢人!我不想過苦日子了!我不想媽媽生病也隻能住在這樣潮濕陳舊的狹窄房間裏!你是有錢人,哪會知道窮人的生活是怎樣的?請你離開吧!謝謝你今天為我做的一切!”


    她說著就把張小風往外推。


    張小風心裏也是氣憤不已,她既然不歡迎自己,不聽自己的話,自己又何必和她多說呢?


    他氣憤的走出門,身後蘇婷重重的關上門,他搖了搖頭,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不可救藥,剛準備離開,卻是神色一凝,聽見門後蘇婷傳來壓抑的哭泣聲。


    這聲音裏飽含著委屈、不滿、一股絕望的氣息!


    他停住腳步,感受著她在門後的悲傷,她哭的聲音很低,但是他卻是可以清晰的聽道。


    他忽然反省自己的話,她真的錯了嗎?


    他從她的哭聲裏聽到了被人誤解的痛苦,感受到了被人恥笑的悲憤,理會到了她對生活的無助!


    人生有時候不是自己選擇就能夠選擇的,生活總是會與你開玩笑,這是一個致命而可怕的玩笑,它會將你規劃好的生活絲毫不留情的打破,讓你跟著它設定的軌跡生活下去。


    人有很多時候,並不是不想那樣做,而是被生活逼出來的!


    他記得數年前,他做一次任務時,在非洲遇上一個十分貌美的少女,他十分不理解她為什麽會走上歧路,會踏上陪男人睡覺的這一步。


    他覺得以她的姿色以及她研究生的學曆,想找個什麽工作不好?為什麽就踏上了這條路呢?


    她告訴他,她在剛出社會時,其實也想著美好的生活,找個穩定的高薪工作,然後找個深愛的男人一起生活一輩子,用一生的時間走遍全世界,去領略各種不同的風光。


    可是她的規劃在她剛踏出校園的那一刻就破滅了!


    她認識了一個男人,一個她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剛開始對她很好,什麽都給她,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陷入了男人的陷阱,一次迷醉,她被男人送上了別人的插,成了一個老男人的玩物,那個老男人給那個男人一大筆錢,就為了得到她一夜!


    她事後撕打著自己本以為會深愛一輩子的男人,但是那個男人卻是露出了惡狼的真容,他就是一個專門欺騙女人為他掙錢的皮條客,以前對她的好都是假的,他隻想著靠她的身子給自己掙錢。


    他打她,她不接客就暴揍她!


    一個月後,她成了風月場所的一員,麻木的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為那個自己深愛過的男人掙著皮肉錢……


    人之初,性本善!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自己的初心?社會就是一個大染缸,當你落進染缸裏時,你無法把裏麵的染料變成清水,隻會被染料染成各種各樣的顏色,堅持?或許不如想象的那麽容易!


    就如那個女人所說:“一切的命運都已經注定,即使自己想改變,可是生活會給自己機會嗎?深陷染缸裏,誰也不能改變世界,隻有世界改變自己……”


    張小風心裏很疼!他知道蘇婷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她是為了自己的母親,她不想讓自己的母親承受無止境的病痛折磨,她勾引有錢人,最終的目的隻有一個,不是改善自己的生活,而是想讓母親在最後的時間裏享受到天倫之樂!


    她錯了嗎?她錯了!她不該以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未來做為賭注!


    但是她真的錯了嗎?她沒錯!對母親的恩情,她會付出自己的一切,生命都是母親給予的,她為什麽不能幫母親生活得好一些?


    孝和義!或許可以兩全,但是在她一個弱女子的身上,她有什麽辦法去兩全?即使是一個孝字,就已經讓她付出了所有!甚至是自己終生的未來……


    她過得很苦!張小風回身看著緊閉的那扇門,仿佛看見的是蘇婷那緊閉的心房!


    他心裏忽然感覺隱隱作痛。


    “開門!我想和你談談!”張小風敲響了那扇緊閉的鐵門,他想打開她的心扉,為她開啟另一扇窗!


    “你走吧!其實我們隻是剛認識而已!我接近你,也是為了完成經理交代的任務,他讓我想盡辦法叫你辦理銀行的理財業務!對不起,我騙了你!”蘇婷在緊閉的門後,敞開了一絲心房,將自己的接近他的目的和盤說了出來。


    張小風毫無所動,沉聲道:“你開門吧!或許我有辦法救阿姨!”


    他決定幫助這個自傲而自卑的女人,她的命運觸動了他心中的那一根弦,他要幫助她,不想讓她最後變得如另一個女人一樣,成為生活的擺弄者。


    聽到他可以救母親,蘇婷終於打開了那扇門,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真的嗎?”


    “我從來不騙人!”張小風進了屋,二話不說的走進了蘇母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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