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我從來沒把那裏當成我的永久居所,因為僧人們信奉的那些並不是我的信仰。不明白他們每天對著神像頂禮膜拜的能有什麽用,難道給那些神像磕磕頭,老爹就能活過來嗎?不能!我試過,所以我知道。


    方丈有時會被人請去做法事,我就跟在旁邊打下手。每到這時我心裏就覺得好笑,一個老和尚念那些經能有什麽用?難道真的能消災解難或超度亡靈嗎?那大家每天念念經就好了,可世上為什麽還有那麽多的苦難?可如果隻有方丈念的經管用的話,那方丈豈不是法力無邊了嗎?可和他朝夕相處了那麽久了,除了有著一顆慈悲心之外,並沒看出他有什麽過人之處啊?在我眼裏,他隻是一個活生生的與普通人無異的逗比慈祥小老頭。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想的。也許隻是因為他是個好人,所以大家是在借這個由頭給廟裏捐錢,以便讓他生活得好一些?


    雖說我不信方丈那一套,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之間的感情。我相信他是這世上除了老爹之外最疼我的人。


    就這樣,我和方丈同吃同睡了有一年的光景,幾乎形影不離。隻有在方丈午睡的時候,有時我會一個人溜去後山,坐在懸崖邊上望著遠處發呆。


    那裏很僻靜,沒人打擾,我會坐在那裏想老爹。雖然他老老的,一點都不帥,可卻讓我感到溫暖。我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知道誰對我好。有時,想著想著就流了一臉的淚。爹,我對不起你。


    這天中午,我坐在懸崖邊上正發呆,突然一隻如手掌般大小的蝴蝶闖到我的眼前,飛舞著不肯離開。這蝴蝶色彩斑斕,尾翅上還拖著長長的小飄帶,上麵兩隻大大的眼睛一樣的圖案隨著翅膀的扇動變幻著炫麗的色彩。這麽漂亮的蝴蝶是我從未見過的,我一下就被吸引了,忘了自己是在懸崖邊上,伸手就去抓。然而那蝴蝶卻沒那麽老實,扇動著翅膀忽忽悠悠看似緩慢卻實際上非常靈活地避開了我的抓捕。而我由於用力過猛,一頭栽了下去。


    聽著耳邊呼呼而過的風聲,我發現自己出奇的冷靜,居然沒有害怕,甚至一個想法愉快地從腦際滑過——爹,我來看你了。我閉上了眼睛,安心地期待著觸地的疼痛。


    然而,預期的痛感並沒有出現,伴隨著“噗通”的一聲,我的身體被冰涼的水浸透了。還沒反應過來,嘴裏就被灌進了好幾口,耳朵裏好象也進了水。身上很疼,但肯定不是被摔成肉餅、骨頭盡碎的那種痛。因為,在灌進水的瞬間身體已先於意識開始掙紮撲騰起來。我鼓著腮、閉著氣,瞪大了眼睛。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什麽都看不到。我手腳亂蹬,拚命想浮出水麵。本來是有點成效,已經能感覺出身子向上了,可突然水裏有了一股強大的吸力,把我往下拽,我的身體頓時不聽使喚地往下走。我驚駭得一張嘴,一串氣泡就跑了出去。我趕緊閉上嘴,心說,我要撐不住了!


    墜落的時候我是閉著眼的,當時一心求死,也沒想到下麵是這麽個情況,否則深吸口氣,還能多撐會兒。而這會兒,一番折騰後,胸腔裏本來就沒多少存貨的空氣,已所剩無幾。我隻覺得胸腔憋得巨痛,大腦漸漸混沌空白,我要窒息了。


    這時,一些亂七八糟不屬於我的記憶的畫麵飛速在腦海中閃現。u看書 ww.uukau 我看到烏雲壓頂,一個個霹靂哢嚓哢嚓從天而降,劃破天幕。一個白衣少年在山上狂奔,躲避著閃電的襲擊。真是奇了怪了,那閃電象長了眼一樣,專門往他身上劈,而每次都被那個少年險險地避開。再看那被霹靂擊中的地方,無不是樹木盡斷,躥起的火苗很快被大雨澆滅,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跡。我看得心驚肉跳,直替那少年捏了把汗,竟不自覺忘了掙紮,放鬆了身體,任由水流把我往下帶。


    意識渙散之際,眼前突然一亮,明晃晃的,把我本已放大的瞳孔晃得猛地一縮。身子激靈地抽了一下,忍不住用手去擋。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張巨大蒼白的人臉陡然出現在眼前,鼻子都快和我的鼻子對上了。我“啊”的一聲驚呼,僅存的一點空氣化作一串氣泡咕嚕嚕地升了上去。


    就在我以為自己從此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候,意識仿佛象被什麽東西大力吸走了一般,忽悠一下,猛地醒轉過來。再定睛一看,竟發現自己還坐在懸崖邊上。


    我象安了彈簧一樣蹦了起來,倒退了好幾步,然後癱坐在地,雙手扶胸,大口大口地喘息,渾身抖如篩糠,嘴裏不停地喊叫,我嚇壞了。


    剛剛是怎麽回事?我不是掉下去了嗎?我是怎麽上來的?那張大臉是什麽?我是睡著了做夢嗎?我低下頭打量自己,衣服沒濕,難道真的是做夢?那感覺也太真實了!


    我想站起來,可腿是軟的,根本沒了力氣。我想爬過去,往懸崖下看看,又一時沒那個膽量。我好怕從下麵會突然冒出那張蒼白的大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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