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卓狼草原上,三輛馬車一字而行,而在三輛馬車的周圍還行走著一百多名刀劍傍身的北邊衛,開路的四名北邊衛還各自舉著“北疆邊衛府都督”的大旗。頭輛馬車上披紅掛彩,車簾上還繡著一個大大的“喜”字,顯然這就是北疆都督前去迎親的隊伍。


    在第二輛馬車內坐著一個身形瘦弱的七旬老翁,頭上頂著幾根稀鬆的白發,布滿皺紋的老臉上白花花的眉毛和胡子掉的也沒剩下幾根,三角眼、蒜頭鼻,一張幹癟大嘴內恨不能牙都快掉光了,儼然一副老態龍鍾的衰敗模樣。莫要小瞧此人這副老之將死的樣子,他可是如今在北疆之中說一不二的人物,今年才剛剛上任的北疆邊衛府都督,常栩。常栩身著一襲大紅色的團龍錦服,優哉遊哉的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即將要見到的新寵妾該是什麽模樣,常栩從未見過劉梓棠,但卻從劉棠和劉二等人的口中聽到了不少有關劉梓棠的消息,高挑婀娜的身姿、如雪晶瑩的肌膚、盈盈一握的蠻腰、筆直修長的*,這一切都令常栩越想越是激動,臉上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期待的喜色。距離常栩上一次納妾至今已經足有三年之久,這在外人看來是很短的時間,可在常栩看來卻是寂寞良久,常栩越是人老,就越是渴望通過這種事情來刺激他枯燥乏味的官場生活。


    而最有意思的是第三輛馬車,此刻在第三輛馬車內竟是坐著四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豔女子。這四個女子都是常栩的妾侍,其中年紀做大的已過五旬,而年紀最小的看上去不過隻有二十幾歲。這個五旬婦人是常栩的眾妾之首,在常栩的府中所有人都稱呼其一聲“大夫人”,但她並非真的是常栩的大夫人,其實常栩的發妻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而這個五旬婦人是常栩納的第一房妾,故而在原配的夫人死後,她就順理成章地坐上了“大夫人”的寶座。大夫人是個極有手段的女人,這也是她為何年過五旬早已年老色衰卻依舊能穩坐常栩內宅之首的緣故,將常栩的內室打理的井井有條幾乎全是這位大夫人的功勞,如今常栩的三十幾房妾侍為了能安安穩穩地享受榮華富貴無不對大夫人恭敬有佳,並一起奉她為尊。而在大夫人所定下的諸多規矩之中,就有一條是老爺新納之妾,必須由她跟著去親自過目,凡是不入大夫人之眼的女人,就算能過了門日後也定會被她們給排擠出來。帶著現有的妻妾去迎娶新妾,這種事怕也是天底下的一大奇談了。


    跟在常栩的車旁一路小跑的是一個管家打扮的白臉男人,年紀看上去四十歲上下,長的高高胖胖白白淨淨,五官也頗為規整,一雙始終縈繞著笑意的眼睛之中總會不經意地表露出一抹精明之色。此人名叫常為,是常栩的內侄,這些年一直鞍前馬後的跟在常栩身邊處理些雜事,常為精明能幹辦事牢靠,被常栩封為常府的大管家,平日裏也是常栩最信任的人。


    “老爺,這點小事您差遣小的們去辦就成了,何必舟車勞頓地親自跑來呢?”常為一臉諂笑地望著閉目而笑的常栩,低三下氣地說道。


    常栩搖頭道:“常為啊,你還是不懂女人,老爺我今天若是不能親自去迎接她回府,日後她一定會和我鬧脾氣。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越是有幾分姿色的脾氣就越大。嗬嗬……”


    “那是,老爺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透這些女人的心思。”常為恭維道,“老爺,這劉棠長的醜八怪似的,他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如花似玉的女兒?別在是為了攀交情糊弄老爺您。”


    常栩淡笑道:“這你就不懂了,有時候越是醜爹還就越能生出個俊俏的丫頭。再者說,劉棠騙我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若待會兒見到之後若真是個醜女人,那老爺我當場就會罷了劉棠的旗主之職。”


    “老爺英明。”


    一路有說有笑常栩的心情大好,天色漸漸接近正午,一行人也終於來到了十家村外。此刻的村中一片平靜,既沒有常栩想象中的張燈結彩,也沒有預料中人頭攢動,十家村的村口除了一條土狗和兩三個玩耍的孩童之外,便是再無他人。


    “這是怎麽回事?”常為見狀不禁眉頭一皺,“難道劉棠還沒有準備好?”


    “哼!一點規矩都沒有。”此刻,第三輛馬車中的大夫人從車窗探出頭來,隻看了一眼平淡無奇的村口便又立刻縮了回去,留下這麽一句不滿的冷哼。


    常栩輕咳兩聲,笑道:“也許是劉棠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如此低調行事。”常栩此刻早已是色膽蒙心,一心隻想著自己未來的嬌妻,哪裏還顧得上有沒有出來迎接這種小事。常為尷尬地看著常栩,低聲問道:“那老爺咱們是……就這麽進去?可是咱也不知道劉家是哪個院啊?”


    “那可不行!”大夫人的聲音再度從後麵的馬車內傳出,“讓前邊的人把鑼鼓給我敲起來,我就不信他劉家還沒人出來迎接。”


    “夫人啊,人家不想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你又何必……”


    “他不想可是我們想!”大夫人即便麵對常栩也依舊堅持己見不肯妥協,倔強道,“這丫頭還沒過門就擺上譜了,那以後我還怎麽管教啊?他越是不想驚動村裏的人,我還偏偏要讓所有人知道這件大喜事。趕快敲鑼!”


    常為滿臉為難地看著常栩,卻見常栩在幹笑了兩聲之後,便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就隨大夫人的意思去辦吧!”


    “好嘞!”常為痛快地答應一聲,接著便一路小跑地衝到隊伍最前邊,吩咐事先準備好的樂師大肆熱鬧起來。


    很快十家村的人就被鼓樂聲所吸引,紛紛走出家門匯聚在村口,一個個瞪著好奇的眼睛來回打量這支遠道而來的迎親車隊。常為見到人越聚越多,於是走上前去高聲呼喊道:“有沒有劉棠家的人?都督大人到了,還不速速出來迎接!”常為一連呼喊了幾聲之後,劉二這才帶著二十幾個北邊衛一路小跑地衝到村口,遠遠地便朝著馬車上的常栩跪拜下去。


    “小人劉二恭迎都督。”劉二昨天被劉繼棠打的滿身是傷,此刻那副鼻青臉腫的豬頭模樣令不少村民忍俊不禁。


    “劉二,你們家其他人呢?”常為大聲問道。


    “我……”


    “你們就是來娶我妹妹的?”不等劉二回話,一道冷淡而帶有幾分蔑視的聲音陡然自村民之中響起,接著隻見人高馬大的劉繼棠手裏攥著一把劈柴的斧頭一邊擦著汗一邊走上前來,常為看到此人手中的斧頭嚇得向後猛退兩步,略顯緊張地問道:


    :“你是什麽人?拿著斧頭要做什麽?”


    劉繼棠冷笑道:“我是什麽人?你們要來娶我妹妹竟然不知道我是什麽人?我是劉梓棠的大哥,拿著斧頭自然是要砍柴,難道還砍你啊?”


    “你……”


    “常為!”不等常為發飆,常栩已是在幾名北邊衛的攙扶下緩緩走上前來,他喝止住常為的話,對劉繼棠笑盈盈的說道,“原來你就是劉棠的兒子,老夫乃是常栩,你應該知道我才對。”


    劉繼棠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在看到常栩這副老掉牙的模樣後,臉上還是抑製不住地閃過一抹怒意。他強忍著心頭的不悅,冷冰冰地對常栩說道:“知道,你們進來吧!我爹和妹妹正在家裏等著你們!”說罷劉繼棠轉身便欲要離開。


    “混賬!”遠處馬車內,大夫人的一聲怒喝陡然傳來,“去把劉梓棠這丫頭給我叫出來,讓她親自來接本夫人下車。”


    對於大夫人的喝斥,劉繼棠卻是置若罔聞一般,留下一聲冷笑之後便徑直轉身走回村中,任由大夫人在馬車內如何訓斥,他卻始終連頭也不回。


    “老爺……”


    “行了,我們進去!”不等常為開口,臉色略顯陰沉的常栩便是突然一揮手,接著便在幾人的攙扶下率先跟著劉繼棠的腳步朝著村裏走去。


    片刻之後,劉繼棠帶著常栩等人來到劉家院門之前,此刻劉家周圍已經匯聚了大群看熱鬧的村民,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地揣測著劉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劉繼棠轉身橫在門前攔住眾人的去路,道:“我家院小,隻能進去五個人,其他人就在外邊等著吧。”


    “好!”常栩心頭慍怒,但卻忍而不發,他倒要看看劉棠今日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常為帶上兩個北邊衛隨我進去,其他人在這兒候著。”


    “我也進去!”大夫人不知何時追趕上前來,身寬體胖的她快走幾步之後氣息略顯倉促,豆大的汗珠也順著她那塗滿脂粉的大臉上流淌下來,顯得異常肥膩,“我倒要看看裏麵到底住著一個什麽樣的小浪蹄子,竟然敢在老爺和我麵前端架子。”


    劉繼棠冷眼怒瞪著大夫人,若不是劉棠有言在先隻怕他早就忍不住發火了。劉繼棠推開大門將常栩、常為和大夫人以及兩名邊衛府讓了進去,其他人則是被他全部擋在門外,就連一臉苦澀的劉二都不例外。不過說來也是奇怪,以往好事的劉二今天卻並未有任何叫囂,劉繼棠不讓他進去他真就乖乖地做到一旁的大樹下,憂心忡忡地發起愣來。


    院中,劉棠和劉梓棠已是侯在那裏,劉棠一看到姍姍來遲的常栩當即便是拽著倔強的劉梓棠一起跪倒下去,拱手道:“下人劉棠攜小女拜見都督、拜見大夫人。”


    本來一臉怒意的常栩在看到院中那楚楚動人的劉梓棠時,原本縈繞在心頭的不悅頃刻間煙消雲散,他那雙老眼在看到劉梓棠之後便是再也沒有挪開過半分,心中除了滿意便還剩下滿意,眼前的劉梓棠比常栩想象中的還要美貌可人。


    “劉棠,你真是好大的譜啊?”大夫人直接走到劉棠和劉梓棠麵前指著他們嗬斥道,“你是不是真把自己當成老爺的丈人了?明知道老爺到了,為何不及早出去迎接?竟然還敢煞有其事的站在院子裏等著老爺和我來這裏找你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劉棠不敢!”被大夫人一頓訓斥,劉棠的腦門上頓時冷汗直流,心中更是叫苦不迭,道,“小人實在是情非所願,還望都督和大夫人見諒。”


    “劉棠你……”


    “行了!”常栩開口打斷了大夫人的訓斥,隻見他掙脫開常為的攙扶,徑直走到劉梓棠麵前,俯身伸手便欲要將劉梓棠架起來,但常栩的手才剛剛碰觸到劉梓棠的衣衫,劉梓棠便如驚弓之鳥一般迅速起身並向後一連退了好幾步,繼而麵色惱怒地盯著常栩。


    “你幹什麽?”大夫人眼睛一瞪,開口嗬斥道,“沒規沒矩的丫頭,我看你就是欠管教!”


    “你們才沒規沒矩。”劉梓棠心中不服,嘴上自然是不肯認輸,“我又沒同意嫁給他做……做小妾,你們憑什麽跑到我家裏來指東罵西的?”


    “小丫頭片子,看來我今天不狠狠的教訓你,你就不知道我常家的規矩有多嚴……”說著大夫人竟是兩步衝到劉梓棠麵前,伸出肥胖的大手朝著劉梓棠的臉頰狠狠的打下去。


    “你敢!”說時遲那時快,劉繼棠先一步衝到劉梓棠麵前,魁梧有力的臂膀猛地一撞大夫人,頓時便將大夫人給硬生生的撞飛出去,在牆邊摔了一個狗啃泥,分外狼狽。


    “你們……你們還看著幹什麽?”大夫人朝著常為和兩名北邊衛喝道,“還不趕快給我拿下他們!”


    “都給我住手!”嘈亂之下常栩的一聲冷喝一下子便鎮住了場麵,他冷眼盯著大夫人,淡淡的說道,“今天我是來娶親的,不是來打架的,若是再敢胡鬧,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大夫人被常栩罵的滿心委屈,眼中頓時溢滿了淚水但卻又不敢還嘴,隻能坐在牆角痛哭起來。


    常栩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平複心情,故而轉頭看向唯唯諾諾的劉棠,道:“劉棠,她就是你的女兒梓棠?”


    “是!”劉棠點頭答應道。


    “不錯!”常栩極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果然沒有騙我,的確是個大美人,本都督很滿意。嗬嗬……”


    劉棠尷尬地陪著笑了兩聲,道:“小女姿色平平,承蒙都督過獎了。”


    “欸!”常栩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笑道,“我知道你要把寶貝女兒下嫁於我一定心有不舍,不過你可以放心,本都督日後一定會加倍疼愛梓棠的,絕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說著常栩還滿眼貪婪地看了一眼略顯驚恐的劉梓棠,嚇得劉梓棠趕忙朝著劉繼棠的身後躲了躲。


    “那……那就多謝都督了……”劉棠幹笑道。


    “你在邊衛府當差,日後想見梓棠就直接到府裏去看她,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再進邊衛府內宅自可暢行無阻。”常栩承諾道,說著還湊到劉棠身邊低聲說道,“本都督年事已高不會再擔任北疆都督之職太久,我已經決定了向領皇陛下保舉你作為下一任的北疆都督。你可要好好表現,千萬不要讓本都督失望。”說罷,常栩還要裝模作樣地伸手拍了拍劉棠的肩膀,以示器重。


    “多謝都督,小人一定當牛做馬報答都督的恩情。”雖然劉棠嘴上不停的


    道謝,可神情卻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好了!”常栩抬頭看了一眼高高的日頭,朗聲笑道,“時辰也不早了,從此地回定北鎮還要小半天的路程,本都督就不再耽誤時間了,以免貽誤了良辰吉時。劉棠,本都督允許你多休息幾天安頓一下家裏的事,現在我就先帶梓棠回去了,等你回府之後本都督再設宴好好招待你,對了,把繼棠也一同帶去定北鎮,本都督給他安排一份好差事。哈哈……”說罷常栩便欲要上前去拉劉梓棠的手,但劉梓棠卻是嚇得死死拽著劉繼棠的衣角,劉繼棠也一臉憤怒地橫身攔在常栩麵前,沒有避讓的意思。


    “那個……都督……”就在常栩走向劉梓棠的時候,一臉尷尬的劉棠卻是突然開口道,“還請稍等一下。”


    “怎麽?”常栩疑惑地看向劉棠,“你可還有什麽事要交代?”


    “不……不是小人有事,而是……”劉棠這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怎麽說了,扭扭捏捏了半天方才苦笑道,“總之是還有一件小事需要都督解決,待解決了這件事之後都督再帶梓棠回去也不遲。”


    “什麽事比娶親還重要?就不能等我們回府之後再議嗎?”常栩眉頭一挑,眼中已閃現出一絲不耐。


    “還是請都督……就在這裏解決吧!”劉棠苦笑道,雖然臉色極其為難,但言語卻是絲毫不肯鬆懈。uu看書 .uukanshu


    “那就快說吧!”常栩輕哼一聲,將衣袖甩向後背,淡淡地說道,“本都督替你解決就是了。”


    劉棠感激不盡地點了點頭,笑道:“這不能說,還請都督借一步說話。”說著劉棠伸手指了指不遠處那緊閉的房門,尷尬地笑道,“裏麵有位梓棠的朋友,想當麵和都督說幾句話。”


    “朋友?”常栩麵色浮現出一抹疑惑,道,“劉棠,你到底想幹什麽?”劉棠不再說話,而是自顧自的走到房門前伸手指了指房間,臉上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常栩在思量了片刻之後,輕哼到:“諒你也不敢在本都督麵前耍什麽花招。”說罷便徑直走向房間,繼而在劉棠的帶領下,二人一前一後的消失在房間內,房門打開一道縫隙之後便又迅速從裏麵關上了。


    房間內,陸一凡背對著房門坐在凳子上正優哉遊哉地喝著茶,而常栩進門後不禁眯起眼睛望著陸一凡的背影,疑惑地問道:“就是你要見我?”


    “正是!”


    陸一凡答應一聲,繼而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緩緩地轉過身來,當他的麵容完全浮現在常栩麵前的那一刻,原本一臉不悅的常栩,老眼之中先是閃過一抹疑惑,緊接著腦中精光一閃,雙眸之中瞬間湧射出兩道駭人的精光。


    “這張臉是……陸一凡!”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誅魂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尺書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尺書生並收藏誅魂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