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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八。金陵城,天色才蒙蒙發亮,一道削瘦的人影便已經站在了韓府大門之外,他在這裏已經足足站了一夜。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來的?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站在韓府門前?隻不過此人滿身風塵,腰間還斜插著一把劍。黎明時分有路過此地的商販見到此人之後都不禁避而遠之,畢竟最近聖域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尤其是韓府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因此沒有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多管閑事。


    黑衣人就這樣如一杆鋼槍般靜靜地站在韓府大門台階前,站在兩尊威風凜凜的玉石麒麟正中間。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著韓府大門上所懸掛著的那塊巨匾,如今這塊匾上所寫的已經不再是“護國公府”,而換成了“新武候府”。望著這四個字,黑衣人眼神之中意味深長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


    “吱!”


    天色即將大亮,韓府的大門才被人從裏麵緩緩打開,接著揉著惺忪睡眼的七八個韓家奴仆便打著哈欠拎著菜籃從大門內走了出來,當這些人像往常一樣準備到集市上采集新鮮的蔬菜時,映入眼簾的黑衣人卻是令幾名奴仆的精神陡然一震,繼而睡意全無的七八個人麵帶疑惑地對視了一眼,低聲竊竊私語了幾句,為首的一個夥夫模樣的中年漢子方才站的遠遠地朗聲問道:“站在那的是什麽人?”


    麵對夥夫的問話,黑衣人並沒有理會,依舊筆直如槍地站在那雙眸靜靜地注視著寫著新武候府的匾額。


    “算了,別理他,咱們快走吧!”一個胖丫鬟麵帶輕視地白了黑衣人一眼,接著便第一個抬腳朝著台階下走去。


    “噌!”


    就在胖丫鬟剛剛走下台階的時候,黑衣人卻是突然抽出腰間的寶劍,伴隨著一聲輕響,黑衣人竟是將劍鋒橫擋在了胖丫鬟的身前,嚇得胖丫鬟“嗷”的一嗓子頓時連跑帶跳地竄回到了台階上。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旁人根本難以想象如此肥胖的身軀竟能做出如此靈巧的動作。


    “叫韓城出來見我!”黑衣人終於開口了,而就在他開口的一瞬間他那一直微微縮在衣領中的臉龐也陡然展露出來,此人正是曾經消失在千裏西皇山外魂宗護法,莫白。


    “你……你……你想幹什麽?”夥夫壯著膽子喝問道,“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滾回去,叫韓城出來見我。”莫白根本就不理會夥夫的話,再度自顧自地說了一句,繼而便將寶劍重新插回到了劍鞘之中。


    七八個夥計戰戰兢兢地對視了一眼,接著便快速跑回府內,隨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片刻的功夫十幾個手持刀劍的護衛便從府門內衝了出來。他們一出來便將莫白團團圍在中間,這些人都是韓城從北疆大營帶回來的親信,平日裏訓練有素,今日麵對莫白這個不速之客也表現的分外冷靜。


    “閣下何人?求見新武候有何事?”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微眯著眼睛盯著莫白,朗聲問道。此人長的和韓城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名叫韓勇,乃是韓家的族人之一,韓城的族弟,在韓家眾人之中和韓城的關係頗為親近,因此當何仲秋死後韓城便提拔韓勇為自己的心腹,如今韓勇的職責就是專門負責統領韓家護衛親兵。


    “我找韓城無事,但找蘇邪有事。”莫白淡淡地說道。


    韓勇知道蘇邪與韓城關係匪淺,但韓城曾特意交代過除非極為親近的人知道蘇邪在府中的事情,旁人對此並不知情。當下聽到莫白提到蘇邪的名字,韓勇心中頓時“咯噔”一下,繼而看向莫白的眼神之中也閃爍出一抹隱晦的猜忌。


    “這裏是新武候府,是韓家族人的府邸,並沒有你所說的什麽蘇邪。”韓勇麵色鎮定地搪塞道,“我看你是來錯地方了,我念你沒有什麽惡意也不想為難你。你走吧!”


    “叫韓城出來。”莫白冷笑道,“你不認識我,但韓城卻認識我。去叫他出來吧,否則我這一走韓城一定會後悔。”


    韓勇緊緊地盯著莫白,見他似乎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心中也稍稍放下了幾分警惕。猶豫再三之後方才點頭道:“你在此稍後,我去通知新武候。”說罷韓勇便欲要轉身入府,但才走出兩步他卻又猛地回過頭來,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就說聖魂學院故友前來與他和蘇邪重逢便可。”莫白輕聲道。


    韓勇沉吟片刻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進府去。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韓城方才在韓勇的陪伴下緩步從府中走了出來,當邁出門檻的韓城一眼看到台階下的莫白時臉色先是一變,繼而陡然大喝道:“拿下他!”


    聽到韓城的話,原本已經放鬆了警惕的韓勇和一眾護衛頓時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重新抽出刀劍再度朝著莫白逼近而去。


    “韓城,多年未見難道你就這樣對老朋友?”莫白似笑非笑地問道。聽到他的話,韓勇幾人的逼近腳步也稍稍放慢了幾分。


    “莫白,想不到你竟然有膽子自投羅網?”韓城冷笑道,“曾經在學院之中你我就算不得什麽朋友,今日就更談不上了。”


    “和你不是朋友,但你府中自然有和我是朋友的人。”莫白不急不緩地說道,“蘇邪呢?”


    “蘇邪在哪我如何知曉?莫白,想不到你跟了陸一凡之後變的越來越糊塗了,這裏是韓府,裏麵隻有姓韓的,何來姓蘇的?”韓城笑道。


    “韓城,此話你哄哄別人也就算了,你我知根知底的就不必再故弄玄虛了。”莫白正色道,“你若不希望我在你韓府門前把事情鬧大,就趕快帶我去見蘇邪,我有要事要找他。”


    “魂宗之人如今已是天地共誅,你可知道我若讓你這麽安然無恙的走進去,那明天領皇的龍書案上會有多少本彈劾我的秘折?”韓城微微一笑,道,“天下走到哪都少不了規矩,你身為曾經黑衣衛的二隊長,我想應該很清楚規矩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吧?”


    莫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點頭反問道:“那不知道韓大人的規矩是什麽?”


    “卸下你的兵刃,再讓我的人把你綁起來帶進府去。你可願意?”韓城眉頭一挑,語氣之中帶著幾分戲謔之意。韓城知道莫白為人桀驁不馴定然不從,而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很明顯就是在有意刁難莫白。但令韓城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當莫白聽到他的要求時,非但沒有破口大罵,相反竟是坦然接受並主動卸下了自己的寶劍扔在地上,接著緩緩地舉起自己的雙手,淡笑道:“我今天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來和大隊長求和的,你若不信稍後我們見到蘇邪之後,一切自然就會真相大白。”


    “求和?”韓城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心中暗想道:“莫不是莫白這小子見陸一凡這艘船翻了便見風使舵,要臨時跳到蘇邪這條大船上吧?哼!枉我以前還認為他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卻沒想到事關生死的時候也會如此貪生怕死,小人行徑。”


    莫白透過韓城的眼神似乎看出了他的猜測,卻不以為意地輕輕一笑,道:“韓兄,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人之常情,你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我與大隊長本就是莫逆之交,如今故友重逢又有何不妥?比起你為了自己背叛韓嘯來說,我離開魂宗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起碼我和陸一凡非親非故,曾經也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


    韓城被莫白戳中痛處,心中頓時一陣惱怒,朝著韓勇揮了揮手示意他捆綁莫白之後便冷哼一聲轉身走回府中。莫白卻是突然仰天長笑,在韓勇的催促下閑庭散步似的走入韓府之內。


    蘇邪何許人也?當莫白一出現在府門外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此刻韓城將莫白帶入府中,蘇邪也同時派黑袍前去迎接。故而當韓城帶著五花大綁的莫白走入內院之時,黑袍已是笑盈盈地迎了出來,對莫白拱手笑道:“莫白公子,我家公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家公子可是蘇邪?”莫白問道。


    “正是。”黑袍點頭答應道,說話的功夫他還揮手在莫白的身上輕輕一拂,頓時一股柔和之力便將綁在莫白身上的繩索崩斷,莫白即刻重獲自由。不等韓城麵帶不悅地開口,黑袍已是率先笑道:“韓城公子,也請你一起進去吧!”


    韓府內院新建了一座桃花亭,如今三月將至正值桃花綻放之際,滿院都散發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淡淡桃花香。此刻,蘇邪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亭中品著美酒,玉鳳坐在他腿上為他一杯接一杯的斟酒。而石天如鐵塔一般目無表情地站在亭外,似是在默默地守護著亭中的此番情調。不等黑袍帶著韓城和莫白走入亭中,蘇邪卻是已經率先開口笑問道:“怎麽樣?東方宿沒有為難你吧?”聽到蘇邪這沒來由的一句問話,黑袍、玉鳳乃至韓城都不禁一愣,唯獨莫白卻是輕車熟路一般地直接走到亭前台階下朝著蘇邪跪倒在地,畢恭畢敬地笑答道:“有大隊長事先吩咐,東方老兒又豈敢為難於我?”


    “這……”韓城見到這一幕不禁愣住了,他疑惑地看著蘇邪和莫白二人,問道,“蘇兄,你們這是?”


    “哈哈……實不相瞞,其實早在兩個月前我就已經暗中給大隊長寫了一封書信,甘願投誠,願意在魂宗內部做內應,唯大隊長馬首是瞻。”莫白站起身來,對著韓城大笑道,“隻不過大隊長早就已經在暗中安排妥當了一切,還不等我效力魂宗和陸一凡就已經灰飛煙滅了。大隊長暗中告訴我東方宿會親赴西皇山取代陸一凡的教主之位,到時候隻要我找機會表明身份,東方宿自會安排我來金陵城與大隊長重逢。”


    “如此說來是東方宿通過傳送陣將你送到金陵城的?”玉鳳頗為驚訝地問道。


    “其實那些傳送陣都是之前陸一凡布置好的,東方宿如今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莫白得意地笑道,“回稟大隊長,在臨行之前我按照你的意思已經將魂宗萬丈井、魂宗弟子名冊備錄以及魂宗在聖域各處布置的傳送陣等事宜消息全部告知了東方宿,如今的他全盤接收魂宗所經營的一切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已是易如反掌。”


    “好!”蘇邪點頭笑道,“你做的很好。”說罷蘇邪還伸手招呼莫白和韓城入亭同坐。韓城難以置信地望著怡然自得的莫白,似笑非笑地說道:“陸一凡一直自詡他的身邊都是忠心不二的死士,卻怎麽也沒有料到竟然會有人背叛他。”


    “夫妻皆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尋常的同宗子弟呢?”蘇邪笑道,“再者言莫白其實從未背叛過陸一凡,因為他的心一直都忠於我。隻不過這些年我杳無音訊他才不得不投效在陸一凡麾下,如今我重出聖域,他自然是要望風而歸。”


    “不錯!”莫白點頭道,“我與大隊長曾經在聖魂學院中就是多年的好兄弟,自那時起我便認定了此生隻追隨大隊長一人,視他為主,今日我不過是重歸舊主罷了,何談背叛之言?”


    “那紀原他們到底躲在什麽地方?”玉鳳始終心有猜忌,開口問道,“既然他們這麽相信你,那你一定知道他們躲在哪是不是?既然你知道為何不告訴東方宿?如果你早早告訴東方宿的話,那也不至於到今天還找不到紀原他們的下落,你是不是藏有私心?你……”


    “玉鳳,你多慮了。”不等莫白開口辯解,蘇邪卻是不緊不慢地淡笑道,“紀原、謝雲和藍辰他們如今就躲在西皇城殷喜的小酒館裏,這件事莫白一早就已經告訴了我和東方宿,隻不過是我下令東方宿故意不要尋找到他們的蹤跡罷了。難道你們忘了我曾經教給你們的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


    “嘶!”蘇邪的話說到這裏,韓城的心底突然替陸一凡感到一陣可悲,沒想到莫白的背叛竟然如此徹底,魂宗的死活其實早已掌控在了蘇邪的手中,甚至於就連紀原等人的苟且偷生都是蘇邪安排好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一場好戲罷了。看看談笑甚歡的莫白,再看看一臉淡然的蘇邪,韓城突然從心底裏生出一絲寒意。心中暗想如果蘇邪要想弄死他,隻怕要比易如反掌還要容易的多。每每想到這些,韓城都不由自主地暗暗慶幸,還好自己不是蘇邪的對手。同時也在暗暗感慨,陸一凡碰上蘇邪這樣的對手,實在是既可悲又可憐。


    “莫白,能再見到你我很高興,你且下去好好休息,今夜我和韓兄一起為你擺酒設宴洗塵。”蘇邪笑道,“從明天開始,我將會令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


    “大隊長……”


    “欸!”不等莫白再度跪下,uu看書 ww.uukansh 蘇邪卻是率先托住了莫白的手臂,朗聲笑道,“如今已經不是聖魂學院,我也不再是什麽大隊長,從今天開始你和韓兄一樣,就叫我一聲蘇兄吧!”


    “蘇……蘇兄……”莫白此刻又驚又喜,呆呆地站在亭中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麽了,雙眼之中桃花飄過盡是感激之情。蘇邪見狀不禁微微一笑,對韓城笑道:“韓兄,莫白這段時間的確是受苦了,不如先讓他洗漱一番,接著由你安排人陪他去金陵城中好好調養一番如何?”


    “調養?”莫白一臉茫然之意,顯然他沒有聽明白蘇邪的意思。但蘇邪卻是隨手輕輕自半空一捏,一朵尚未綻放的桃花瓣便順勢飛落到他的指尖之中,接著隻見蘇邪將桃花瓣輕輕貼在玉鳳的粉嫩臉頰之上,繼而俯身上前用嘴輕輕一吸,眉宇之間頓時綻放出一抹舒爽愜意,若有深意地笑道:“桃花香,美人香。英雄最到柔情處,唯有美人擁懷中。莫白,去吧,有話我們晚上再敘不遲!哈哈……”說罷,蘇邪竟是旁若無人一般俯身將擁入懷中的玉鳳壓在身下,肆意縱情起來。


    此情此景看的莫白和韓城二人一陣不自在,對視一眼之後隻好悻悻的退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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