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韓城一起走入金殿的還有北疆都督蘇士元,韓城曾在金殿中被領皇敕封為北疆大營的將軍,故而今日的文武群臣大都認得他的身份,知道韓城是韓嘯一手提拔起來的同族親侄。但令所有人都萬沒有想到的是,今日韓嘯的落敗竟然是被自己最信任的親侄子在背後捅了一刀,這種親族相殘的戲碼按理說在朝堂的勾心鬥角之中並不少見,但大都是手足相殘、骨肉相殘,韓城與韓嘯畢竟差著輩分,身份和地位也相差甚遠,二人之間應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唇齒關係,沒人能想明白韓城今日出賣韓嘯,除了日後少了一坐靠山之外,究竟還能得到什麽其他結果。


    “韓……韓城!”韓嘯目光如炬,看向韓城的目光猛烈而熾熱,“你竟然敢出賣我……”


    “族長,事到如今你已是自身難保,難道還要包庇陸一凡嗎?”韓城眉頭緊鎖地反問道,“我並非是出賣你,恰恰相反我是在救你。倘若你繼續執迷不悟,結果唯有死路一條,陛下已經答應我隻要族長肯真心悔過,那陛下就會寬恕你的死罪。”


    “你……”韓嘯被韓城的道貌岸然氣的急火攻心,險些吐血。伸手連連點指著韓城,此刻已是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韓大人,韓城將軍並非出賣親族,而是大義滅親的明智之舉,在君臣大義麵前,他若走錯一步將永無回頭之日,如今他肯站出來向陛下承認一切足以證明韓成將軍依舊忠於陛下,自古忠孝難兩全,韓大人也是聖域之臣,應該能體會韓城將軍的良苦用心才是。”蘇士元對韓嘯拱手勸慰道,“你不應該怪韓城將軍,他也是為了韓家族人著想。”


    “韓城,你給我說實話……”韓嘯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沉聲問道,“一凡之所以會落的生死不明,是不是因為你根本就未曾率兵保護他?”


    “是。”韓城目不斜視,一臉正義地說道,“沒有領皇陛下的命令,北疆大營的一兵一卒韓城都不能擅動。”他的這番話惹得炎崇投來讚賞的目光,也同時引來了韓嘯那欲要殺人的怒意,韓城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族長請放心,我已經將靈兒平安無事地帶了回來,她現在很安全。”韓嘯聽到韓城這麽說心中頓時釋然了幾分,畢竟相對於陸一凡這個女婿,他更關心的是自己女兒的安危。


    “韓城,你做的很好。”炎崇滿意地點頭說道,“本皇若不是念在你忠心耿耿,在大是大非麵前能夠堅守對本皇的忠義之心,韓家今日必定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陛下,臣……”


    “韓嘯!”炎崇根本就不給韓嘯張口的機會,當機立斷地喝道,“陸一凡打著陸家商會的名義在聖域胡作為非導致民怨四起,聖域各地皆是一片大亂,如果今日本皇再繼續坐視不理,隻怕明日聚在外邊的百姓便會衝破皇城大門直接逼到本皇的寢宮來了。而你,身為聖域護國公,本皇的心腹重臣,竟然知法犯法,明知陸家商會仗勢欺人反而不聞不問,出事之後甚至還瞞著本皇幫助陸一凡在北疆與獸域教主談判。蘇士元,本皇命你把北疆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炎崇伸手一指蘇士元,蘇士元聞言趕忙點頭應道:“因為陸一凡與風成凰在北疆談判,後雙方於北疆引發了一場血戰廝殺,以致哀鴻遍野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死傷無數,至少過萬戶北疆百姓受到極大的影響,可謂惡劣至極,若非臣及時以領皇陛下的威望相安撫,隻怕北疆百姓如今也要聚在一起作亂了。”


    炎崇點了點頭,對韓嘯說道:“你可都聽到了?現在不僅僅朝堂之中,而是在整個聖域天下,到處都是因為陸一凡而引起的民變,你出去聽聽看看,現在聖域還有哪一寸土地上的百姓是不痛罵陸一凡的?陸一凡現在已然成了我聖域最大的罪人,仗勢欺人、以權謀私、哄騙無辜、強取豪奪,造成無數血案慘劇,但是就因為他有權有勢,而且還有你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護國公丈人庇佑著,所以百姓的苦楚無處可說,如若不是把百姓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他們是斷然不會拋家舍業的跑到金陵城來找本皇主持公道的!本皇早就說過對待年輕人要及時管教,要教他為人處世懂得收斂,可你偏偏放任其自流,才導致了年少輕狂的陸一凡如此的不可一世,他現在豈止不把聖域的百姓放在眼裏,甚至連本皇現在在他眼裏怕是也同樣一文不值吧!”


    “臣……無話可說……”麵對領皇炎崇愈發慷慨激昂的斥責,韓嘯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已是癱坐在地上,雙目空洞神色茫然。


    “不是本皇不給他陸一凡改過自新的機會,而是為了平息當下最嚴重的民變,保住聖域太平,務必是要懲罰他一番。可是他畢竟是聖域中皇,還是聖域教主,你們說對陸一凡該如何懲治才最為合適?”炎崇輕輕咳幾聲,故而將問題拋給了滿朝文武。


    眾臣誰都明白炎崇這又是想借刀殺人了,炎崇想廢除陸一凡的中皇之位早已是昭然若揭,隻不過現在他自己不說卻想讓大臣們替他說,這樣日後即便陸一凡和魂宗的眾人暴亂,炎崇也好有一個回寰的餘地。遙想去年之初敕封陸一凡為中皇的時候,不就白白犧牲了一個忠肝義膽的老臣嗎?帝王之術便是殺人之術,群臣誰心裏不明白?可群臣此刻又有誰敢冒著天下之大不為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出來去得罪財雄勢大的陸一凡呢?


    “這……”一時之間殿中一片竊竊私語之聲,但任由炎崇眯著眼睛等了半天,也始終沒有一個人膽敢站出來說話。


    “怎麽?”炎崇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說道,“難道事到如今你們還害怕陸一凡會報複不成?莫要忘了你們的身份,莫要忘了現在就在城門之外等著你們做主的聖域百姓。”


    “陛下!”就在群臣麵麵相覷之際,韓城卻是陡然站出身來,義正言辭的朗聲道,“眾所周知陸一凡此人如今已經不配再做為聖域的中皇陛下,否則便是有辱皇位,有辱聖域在婆娑五域的明正威信。所以臣以為,應當即刻罷黜陸一凡的中皇之位,以平民憤、以正皇威、以樹朝綱。”


    “非但如此!”蘇士元接著說道,“不但要罷黜陸一凡的中皇之位,而且還要廢掉其聖域教主的名號,如若不然其大可憑借魂宗的強勢繼續欺壓聖域百姓,唯有將陸一凡的權勢徹底剝奪才能順利平息當今的這場聲勢浩大的民變。”


    “嘶!”韓城和蘇士元二人話一出口,滿殿群臣皆是一抹駭然之色。所有人都在心底裏對二人暗自欽佩,欽佩他們竟然這麽不怕死,竟是什麽話都敢說。韓嘯眼神絕望地看著一臉正色的韓城,眼睜睜地看著一家人自相殘殺,心中是說不出的酸楚。


    “罷黜其中皇之位?”炎崇故作遲疑地說道,“中皇與本皇同屬皇位,本皇又豈能一人獨斷罷黜陸一凡的皇位?”


    “當然可以!”韓城正色道,“陛下當初可以立陸一凡為皇,今日就自然可以奪去他的皇位。更何況,陛下此舉並非是一人獨斷,而是順應民意,順應天下之心。罷黜陸一凡,陛下必當受到聖域百姓的尊崇追隨,在百姓心中陛下也必將是一代明君。”


    “話雖如此,可陸一凡的聖域教主之位……”炎崇的話說到這裏不禁猶豫了一番,搖頭道,“教主之位乃是聖域宗門所決定的,就算本皇能免了他的名號,但若是不能找到更適合的人出來取代他,那陸一凡依舊是聖域宗門的無冕之主,日後他完全可以自封為教主,畢竟偌大一個魂宗如今就屹立在西皇山,這可不是本皇的一句話就能輕易抹去的。”


    “陸一凡如今已經不得人心,陛下隻需要免去其名號便可,隻要免了他的封號那天下自有看不慣他的英雄之輩去對付魂宗,這些倒也無需陛下太過憂慮。”蘇士元道,“封號雖然不代表是實力,但卻關乎名正言順的旗號。倘若陛下不免去其封號,那陸一凡就一直是正,而所有對抗他的人都是邪,唯有免去其封號陸一凡才會變成邪,那天下所有受他欺淩的人就能名正言順的去找他討回公道。陸一凡的魂宗的確厲害,但他對付的了一個人、兩個人,卻無法抗衡聖域所有人。如今他已經失去民心,各大宗門自然也不敢與他走的太近,聖域教主乃是正位,各大宗門對這個名號皆是趨之若鶩,到時候陛下害怕沒人能取而代之嗎?”


    “不錯,到時候陛下再從天下宗門之中選擇一位忠心耿耿的英雄繼承聖域教主的大任,令領皇教主同心同德,雙劍合璧,我聖域必將會繁榮昌盛千秋萬代。”韓城激動地說道。


    聽到韓城和蘇士元二人一唱一和的勸諫,炎崇緩緩地轉身坐回到龍椅上,他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老眼之中陡然閃過一抹駭人的精光,大手一拍龍案,朗聲說道:“好!那本皇今日就先罷黜陸一凡的中皇之位,再廢其聖域教主之位,以順民心!”


    “陛下英明!”韓城和蘇士元一起跪倒在地對炎崇高呼道,而有了他們二人帶頭,殿中的其他人自然不會再故作沉默,因此紛紛高呼道:“陛下英明!”


    “至於韓嘯嘛……”炎崇想借此機會徹底將聖域大權收歸自己手中,故而心中頗為得意,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韓嘯,幽幽地說道,“你同樣罪無可恕,那本皇就先免去你護國公之位打入牢中,然後……”


    “陛下!”不等炎崇的話說完,韓城卻是突然跪著向前挪動幾步,麵帶悲慟地懇求道,“臣求陛下能寬恕韓嘯的一時糊塗,免去他的死罪!”說著韓城還朝著炎崇“咚咚咚”的磕起頭來,當他重新抬起頭滿眼迫切的看向炎崇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是已經滲出了絲絲鮮血,眼眶之中也是溢滿了淚水。


    炎崇暗暗點頭,正色道:“難得你還能堅守一片孝心,那本皇今日就看在你的麵子上,免去韓嘯的死罪,隻將其貶為庶人,也不將他打入牢中受苦了。就姑且將他軟禁在韓府內院,不得擅自踏出半步,尹陌你派人看守。”說著炎崇還衝著尹陌點了點頭,尹陌當即領命。


    “至於護國公府嘛……就賞賜給你吧!”炎崇對韓城頗為慷慨地說道,“你也是韓家的人,這樣也免得韓家上下再興師動眾地尋找別的去處了。”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韓城朝著炎崇連連磕頭道。


    “可是如今民變四起,隻怕單單罷免了陸一凡也不足以平息,畢竟他們損失的可是真金白銀的活命錢,這件事本皇一想起來都甚是頭疼。”炎崇頗為無奈地搖頭道,“這件事不知你們誰可以替本皇分憂?”


    “陛下!”麵對群臣的沉默不語,韓城和蘇士元同時拱手道:“臣願意替陛下分憂!”


    炎崇笑眯眯地看著韓城和蘇士元,心中已經在盤算著未來將他們二人提拔為自己的左右手,正好韓城主武,蘇士元主文。自從韓嘯和陸淏謙雙雙與自己離心離德之後,炎崇這個領皇做的可謂是辛苦至極,遠不如當年有韓嘯和陸淏謙在的時候輕鬆愜意。如今在經曆了一番折騰之後,炎崇也不得不開始再考慮重新選拔人才,而在朝野之中既無人脈也無關係的韓城和蘇士元,就自然變成了炎崇最中意的人選。畢竟韓城和蘇士元在金陵朝野之中都是根基極淺的新人,最忠心,也最容易被控製。至於十幾二十年後他們二人又是否會赴陸淏謙和韓嘯的舊塵,那就是以後的事了。畢竟炎崇的年事已高,uu看書 .ukanshu.om 這一次選拔人才或許將是他身在皇位的最後一次,當要將皇位延續於子孫之時,炎崇自然會剝去蘇士元和韓城的權力,再謀新人擁護新皇。帝王之術是殺人之術,更是用人之術。


    “好!”炎崇緩緩點頭道,“那本皇今日便將你們二人調離北疆,即日起入朝當差。敕封韓城為新武侯,敕封蘇士元為尚文侯。此次平息民變之事便交給你們二人處理。記住,不要學陸一凡和韓嘯他們隻懂得以武力相威脅,一定要做的令聖域百姓滿意,切不可在百姓心中埋下禍根。”


    “我等必將殫精竭慮,不負皇恩!”韓城和蘇士元齊聲跪拜道。


    從官職上來說他們二人如今依舊是“侯”位,與之前在北疆的時候並無差別,但從地位上來說他們二人如今已經脫離了邊疆而回歸到聖域權力的核心,但凡是稍有些官場意識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而且韓城與蘇士元一回來便被領皇委以重任,炎崇對他們二人的提拔栽培之意已是不言而喻,相信用不了多久“新武候”和“尚文侯”就會搖身一變成為“新武公”和“尚文公”。其實,今日炎崇的決定就已經昭示著陸淏謙與韓嘯的權臣時代正式終結,而新一輪的權力轉變已然漸漸完成了交接。


    蘇邪所布下的這一局,將聖域徹底天翻地覆,陸一凡從人人敬仰、咳嗦一聲聖域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千古罪人。而一身榮耀的護國公韓嘯突然被貶為庶人,至於韓城和蘇士元,則是被他這隻暗中的黑手逐漸推上了聖域朝堂權力的巔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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