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這片天地之間持續了近兩個時辰的電閃雷鳴,此刻也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待藍世勳正式命人勳鳴收兵之後,金陵城外已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藍世勳的兵馬似乎撤的很快、很急,以至於連他們自己同伴的屍體都沒有來得及收回去,這在戰場上並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從衛離和褚淩天兩撥人馬的撤退痕跡來看,他們似乎是被什麽事情中途打斷了攻勢,撤退的相當突然。雖然金陵城上的韓嘯和陸一凡等人並不明白他們突然放棄攻城究竟是何用意,但無論如何剛剛那場防守戰卻是打的漂亮,至此已經折損衛離近四萬黑甲軍,順帶手還斬殺了褚淩天的一萬舊部,而最令韓嘯等人欣喜的是金陵守軍一方除了謝雲帶出去的五千魂宗弟子折損了數百之外,便是再無其他傷亡。因此,今夜韓嘯與藍世勳正麵交鋒,韓嘯可謂是大獲全勝。


    望著漸漸消失在北方盡頭的數萬敗軍,以及城外那數不勝數的遍地屍骸,韓嘯終於放鬆了緊繃了一天的心情,站在城樓上雙手扶著垛口仰天大笑起來,而陸一凡在看到謝雲等人平安歸來之後,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一場大戰便能折損對方五萬兵馬,照這樣再打幾天我們就能大軍衝殺出去,一舉剿殺藍世勳全軍,反敗為勝!”陸一凡頗為感慨地注視著城下的一片慘狀,“隻不過經曆了今日的事情之後,衛離怕是不會再這麽衝動了!”


    “真不愧是聖域第一武將,今日一戰大顯神威,聖域的護國公名不虛傳,本皇果然沒有看錯你!”


    就在韓嘯和陸一凡二人談笑之時,領皇炎崇卻是不知在何時重新登上了城牆,待他隨意地望了一眼城外的一片死寂之後,心中一下子便明白了剛剛那場戰事的勝負,而此刻他的心情看上去也是極為不粗錯,一雙老眼之中布滿了激動欣慰之色。此刻聖西王炎政和聖南王炎浩緊緊地跟在炎崇的身後,二人皆是一臉激動地朝著城下來來回回地張望,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慘烈地場麵。


    一見到領皇走來,原本坐在城牆走廊兩側休息的軍士們紛紛起身欲要跪下行禮,而炎崇則是滿臉慈愛地連連擺手示意眾軍士繼續休息,口中更是不停地誇讚道:“諸位都是聖域的好男兒,剛剛的英勇奮戰本皇都看在眼中。今日你們誓死保衛金陵城,將創下光耀千古的不世之功,你們每個人以及你們的族人都將因為你們今日的忠誠勇敢而受到皇族的永久庇佑,待大戰結束之後,你們每個人都將官升三級,並且賞金萬兩!”


    “多謝領皇陛下!”雖然炎崇嘴上說著不用起身,但這些尋常軍士又豈敢真的無禮呢?隻見他們恭恭敬敬地跪在兩側恭迎炎崇走過,而當他們聽到領皇的封賞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難以掩飾的興奮之意。


    “陛下!”韓嘯和陸一凡此刻已經帶人迎到了炎崇跟前,韓嘯以及麾下將領們紛紛跪下,而陸一凡和魂宗之人則是拱手施禮。雖然隻是一個細微的小細節,但還是令站在炎崇身後的炎政眼中不由地閃過一抹別有深意的精光。


    “好好好!”炎崇親自將韓嘯攙扶起來,滿眼笑意地問道,“剛剛殺敵多少?”


    “五萬有餘!”韓嘯輕聲答道。


    “那我們折損了多少兵馬?”


    “不足五百!”韓嘯再度答道,“因為要誅殺城門外的三千黑甲軍,防止他們逃走,因此剛剛陸宗主才親派麾下魂宗精銳出城剿殺,繼而折損了五百人!”韓嘯的這番解釋無疑是在替陸一凡邀功。


    “好!甚好!極好!”炎崇聽到此等戰績高興地連嘴巴都合不攏,連連點頭誇讚道,“看來本皇這趟西皇山算是沒有白跑,有陸宗主相助果然能抵得上十萬大軍啊!哈哈……”


    “陛下過獎了,其實此戰最終還要依仗韓大人的排兵布陣才能大獲全勝,隻靠我怕是早就令金陵城失守了!”陸一凡謙虛地笑道。


    “都有功!都有大功!”炎崇大笑道,“此戰不打,藍世勳還以為聖域無人能與他抗衡了,今日正好挫挫他的銳氣!”


    一直默默關注著城外動向的炎政終於收回了目光,幽幽地笑道:“陸宗主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本事,再加上又是韓大人的女婿,何不借此機會向陛下要個一官半職,日後也好重振陸家的輝煌?”


    炎政此話一出,炎崇和韓嘯的目光便是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陸一凡,二人的眼神之中皆帶有一抹期待之色,卻唯獨問出這個問題的炎政,此刻的目光反倒是有些古怪,雖然也很想知道陸一凡的答案,但是炎政的好奇之中卻又帶有幾分審視之意。


    陸一凡微微一笑,繼而緩緩地搖頭說道:“我已經閑散慣了,因此不喜歡被那麽多規矩所束縛著的生活,所以聖西王的美意陸某怕是無福享受了!”


    陸一凡此話一出,炎崇和韓嘯二人的臉上明顯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但相反地是在炎政的臉上卻是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欣慰之意。


    “陛下,韓大人!我還有傷在身就先下去休息了!”


    說罷,陸一凡也不等炎崇和韓嘯再勸便徑直朝著城牆下走去,而柳三刀、紀原、謝雲、陸俊等魂宗之人則是快步跟了上去,而當他們幾個經過炎浩身邊的時候,炎浩還情不自禁小聲詢問道:“那你們呢?可否願意入朝報效領皇?如若願意,我定為你們請奏陛下賜你們高官厚祿……”


    可令炎浩感到萬分尷尬的是,柳三刀等人在麵對自己的好心拉攏時,竟是連腳步都未曾放緩半分,一個個地猶如沒有聽到似的魚貫走過,隻是走在最後的陸俊搭理了炎浩,可搭理的結果也隻是一個不明所以的輕笑而已。不知怎的,炎浩總覺得陸俊最後的那抹微笑其實是在嘲諷自己的提議十分可笑,這令炎浩的心裏一陣不悅,畢竟聖南王的舉薦和拉攏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得到的,要知道在聖域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著盼著這種好事,但放在這夥人身上卻成了不值一哂的笑話,這讓炎浩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麵子。若不是炎崇就站在旁邊的話,隻怕炎浩早就攔住他們厲聲喝斥了。


    “韓公啊!你這個女婿……真的很擰!”炎崇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陸一凡才合適,因此語氣之中聽上去五味陳雜,甚至還透著一絲耐人尋味,“雖然丘名老人早就告訴過本皇,但本皇還是低估了他的性子。”


    “唉!”話題至此,韓嘯也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和陸兄的性子一樣,隻要是決定的事情就絕不會輕易改變!”


    “他爹如此他也一樣,你說他們父子是不是還在心裏責怪本皇?”炎崇幽幽地問道,“怪本皇將這一切瞞著他們,怪本皇令他們家道中落,怪本皇沒能保護好他們的族人慘遭屠殺,甚至怪本皇之前將靈兒丫頭許配給炎澤……”


    “陛下多慮了!陸淏謙對陛下的忠心可堪日月,而一凡也隻是年輕氣盛,如今他才剛剛創立一個偌大的魂宗,可謂風頭正勁之時,現在若是讓他屈居朝堂踏踏實實地生活怕是沒那麽容易才是!”韓嘯趕忙解釋道,“既然他們想去那便由他們去吧!”


    炎崇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濃鬱起來,隻見他將一雙老眼直直地投向了韓嘯,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陸淏謙本皇倒不擔心,但你現在讓本皇由著這個陸一凡去擴展自己的宗門,那會不會日後有一天魂宗會成為第二個玄宗?而陸一凡又變成第二個東方宿呢?”


    炎崇話音未落,韓嘯便是臉色驟然一變,而後‘噗通’一聲當即跪倒在地,臉上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口中連連保證道:“一凡絕對不會與陛下為敵,現在不會,以後也絕對不會!這一點我和陸淏謙可以以性命擔保!”


    “你們現在活著他當然不會!可若是你們沒了之後呢?”炎崇再度笑問道。然而當他把這句話問出口之後,也不等臉色變的愈發煞白的韓嘯張口回答,便自顧自地陡然大笑起來,而後炎崇親自攙扶起韓嘯,甚至還未韓嘯撣了撣膝蓋上的塵土,笑嗬嗬地解釋道,“韓公莫要當真,本皇剛剛不過是與你說個笑話罷了!本皇當然相信陸一凡不會負我,更不會負天道!哈哈……”


    眼睜睜地看著領皇一邊笑著解釋一邊為自己撣去身上的灰塵,韓嘯隻感覺自己如大夢初醒一般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目光凝重地注視著炎崇,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


    韓嘯深知朝堂的勾心鬥角,更深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這其中地彎彎繞他可是比誰都更清楚,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這既是與領皇相處時的真實寫照。雖然炎崇口口聲聲地說自己剛剛說的是笑話,但實際上他對陸一凡的擔憂真的會是笑話嗎?


    萬一不是呢?


    在經曆了兩個時辰的緊張之後,此刻金陵城內聚集地百姓也漸漸疏散開,各自回到家中休息去了,而今日的金陵城雖然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華與熱鬧,但卻更多了一抹寧靜與安詳。這個平時應該熙熙攘攘的時辰,街道上竟是四下無人,空空蕩蕩的街道兩側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百姓家依舊有燭光透出,甚至還有人家才剛剛生火做飯,這份恬靜釋然在金陵城這個地方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感受到的。


    陸一凡一眾在空蕩寂靜的街上緩緩地前行著,柳三刀一直在向謝雲打聽著剛才圍殺黑甲軍的事情,剛才沒能親自上陣柳三刀可謂是手癢的很,尤其是當他聽到謝雲意氣風發地講述著剛剛殺的是何等的痛快時,柳三刀的眼中更是充滿了羨慕之意。


    “一凡,你剛剛注意到了嗎?”紀原淡笑著繞過了談笑風生地柳三刀幾人,快步走到陸一凡身邊輕聲詢問道,而當他此話一出口神色也變的有些鄭重起來。


    “恩!”陸一凡的回答簡答而直白,他並未停下腳步,甚至連頭都沒有朝著紀原的方向扭一下,依舊不緊不慢地邁著自己的步子,嘴角緩緩地揚起一絲柔和的笑意,“不對勁!”


    “是啊!不太對勁!”紀原也輕輕地笑了笑,“要不要我找人去查一下他?”


    聞聽紀原此言,陸一凡的眉心不禁微微一皺,繼而在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方才輕輕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畢竟他曾救過我們!”


    “或許他另有目的?”紀原輕聲提醒道。


    “也許吧!但他幫過我們的事實卻是無法改變的!”陸一凡點頭應道,“既然沒有針對我們,那我們也沒必要去探查他的事,就全當是為了報答他對我們的恩情吧!”


    “那……好吧!”紀原雖然心有不甘,但最後還是遵循了陸一凡的意思,“希望他不是在做壞事!”


    “你們在說誰?”陸俊不知何時探出頭來,滿臉笑意地問道,“誰會做壞事?做什麽壞事?”


    聽到陸俊的話,陸一凡和紀原二人不禁相視一笑,紀原輕聲答道:“聖西王炎政!”


    “哦!”陸俊似乎對炎政並沒什麽興趣,即便得到了答案也隻是一笑置之。


    “有事?”陸一凡似乎看出了陸俊的心思,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好奇之色,“有事便說吧!”


    “那個……”一向坦蕩的陸俊此刻竟是變得有些扭捏起來,他臉上浮現著一抹既尷尬又羞澀的笑容,不知不覺之間臉頰竟是都變紅了,“一會兒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我想……我想去看看小蝶……”


    看著陸俊那副扭捏的姿態,陸一凡和紀原不禁笑了起來,陸一凡緩緩地停下腳步,而後伸手親自為陸俊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衣領,同時口中還輕笑道:“是該去了,早就應該去了!”


    “之前戰局緊張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提這件事……”


    “傻瓜!”陸一凡聽到陸俊的話不禁用力地錘了他胸口一拳,繼而笑道,“我們是兄弟,兄弟之間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嘿嘿……”陸俊傻傻地一笑,“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柳三刀湊上前來戲謔地笑道,“不用著急回來,其實今晚不回來也可以!哈哈……”柳三刀的這番話一下子便引起了楚鼎、秦清羽等人的哄笑。


    “快去吧!”陸一凡笑著伸手推了一下臉色緋紅的陸俊,而陸俊則是激動地朝著眾人再度告辭一聲之後便飛也似的朝著另一條街道跑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望著漸行漸遠的陸俊,uu看書.uuanh 柳三刀卻是突然話鋒一轉,開口問道:“一凡,你有心事?”


    柳三刀的話一下子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陸一凡淡笑著問向跟在後麵的劉猛:“殷喜的傷勢如何了?”


    “沒什麽大礙,宗主放心,他死不了!”劉猛朗聲答應道,“有阿長、武妹還有紀姑娘她們幾個照看著,殷喜這小子現在享受的不得了,早知道早上我也挨幾刀了!”


    “哈哈……”劉猛此言再度引起了眾人的一陣哄笑。


    “那若汐和靈兒呢?”陸一凡點頭繼續問道,“她們不是說要去親口向韓城道謝嗎?回來了嗎?”


    “應該回來了吧!”紀原說道,“現在她們應該在韓府裏休息!”


    “哦!”


    “一凡,你總是心不在焉的東問一句西問一句,你到底怎麽了?”柳三刀念念不忘地追問道,“肯定有事,你不要瞞我!”


    “沒什麽!”陸一凡聞言不禁苦笑一聲,“隻不過是心裏有些空蕩蕩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踏實,甚至是心煩意亂,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了一樣!”說著陸一凡還將自己的右手輕輕地捂在了自己的心口處,似乎是在安撫自己那顆惴惴不安地心。


    “是什麽事?”


    “不知道!”陸一凡苦笑著搖頭道,“隻是一種感覺而已,也許是太累了,今晚睡一夜明天可能就好了……”


    雖然陸一凡的話說的輕鬆,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掛滿繁星的夜空,似乎想要從浩瀚的星空之中尋求一絲答案。


    不知怎的?今夜西南方向的那片繁星,似乎顯得異常的明亮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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