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已經十幾年沒有收過新徒弟,自從溫碧仙在三年比武會上奪魁被選為內門之後,羅魔院便一直再沒有進入新人,羅刹峰幽邃,峰頂更是寒冷,加上師娘不喜歡人多,因此這裏顯得有些冷清!”司徒暮影低頭說道。


    柳知返抬頭看了看司徒暮影,然後又看了一眼滿是灰塵雜物和蛛網的房間,一片破了的窗扇在夜風吹動下嘎吱作響,牆角還放著一隻破筐,裏麵有一顆人頭骨兩根大腿骨-----


    “你不用解釋,我住過比這更髒亂的地方!”柳知返說道。


    司徒暮影輕聲咳了一句,臉上露出少見的尷尬,他說道,“雖然這裏亂了一些,不過稍作整理也還能住,我們修行之人,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柳知返又抬頭看了他一眼。“這裏以前是做什麽的?”


    “以前住著一個女修士!”


    “女修士?”


    “不許在師娘麵前提起那人!”


    “哦!”柳知返心下了然,這間屋子位置其實很好,在羅魔院東南角,窗外便是千丈山崖,視野極為開闊,早晨能看見日出朝霞,晚上也看到夕落黃昏,山間清風攜帶著草木崢嶸之氣吹入屋內,讓人心曠神怡。


    按理說這樣的位置住著的人定然極有身份,可現在卻髒亂不堪,十幾年甚至更久無人打掃,那以前住的主人一定身份不一般,司徒暮影說‘那人不能在師娘麵前提起’的時候,柳知返就知道這裏以前的主人應該是易秋水的姐姐易春雲!看來這兩姐妹怨恨頗深,姐姐住過的屋子便荒廢了許多年無人打掃。


    “總之,你就住在這裏吧,需要修理一下的話,明天去下壬院找仆役來做,或者你自己修!我先走了!”司徒暮影沒多停留,便離開了小院。


    柳知返四下看看,羅刹峰夜間極為靜謐,隻有蟲鳴之聲和山間怪鳥哭號般的嘶鳴。


    “還看著做什麽?將這裏整理幹淨!”柳知返對蕭落說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就像以前我對你那樣,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蕭落躬身道。


    “很好,你很善於認清現實!盡管在心裏對我恨的要死!”


    “屬下不敢!”蕭落的頭低的更低了。


    柳知返冷哼了一聲,沉吟片刻,忽然說道,“抬起頭來!”


    蕭落不知他要幹什麽,不過隱約猜到了一個可能,於是伸手撩起了頭發,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將自己的臉全部露了出來。


    蕭落長得很清秀,五官精致,隻是眉毛和眼睛天生帶著一股狠厲的風姿,即使溫和微笑時也讓人感到猶如芒刺。


    她的確很容易認清現實,也很容易轉變,她會根據生存的需要隨時變成自己並不喜歡但很需要的樣子,比如此時,她勉強露出一個魅惑的微笑,兩手伸到胸前撕開了衣服。


    衣服不合身,纖細的林靈的衣服穿在蕭落身上顯得有些瘦小,至少容納不下蕭落胸前很是豐滿的雪峰,她的魅惑的笑容也很勉強,和那身衣服一樣勉強。


    柳知返見狀微微一愣,隨即緊鎖雙眉,厭惡道,“不要自作聰明!你以為我要你幹什麽?你以為我對你肮髒的身體感興趣?你還是將你的肉留給你哥哥蕭讓吧。”


    柳知返惡毒的時候他的嘴比誰都惡毒!毫不留情地刺傷蕭落心裏最不願提及的一麵,尤其在蕭讓已經死了的情況下。


    她臉色瞬間蒼白,剛剛撕開衣襟的手僵在那裏,柳知返眯著眼睛冷笑一聲,“你的傷怎麽樣了?”


    “謝主人關心,屬下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月女的丹藥是上品!”


    柳知返哦了一聲,一甩手饕餮刀嗆的一聲插在地上,他伸出了一隻手,看著蕭落不容置疑說道,“和我對掌!”


    蕭落退後兩步,驚訝地低頭說道,“屬下不敢!”蕭落在柳知返麵前曾經所有的桀驁不馴和狠厲無端仿佛全都消失了,變成了一個謹小慎微的忠心下屬。


    柳知返冷笑一聲不待她反應直接一掌打了過去,沒有絲毫留手,手心一團黑色的火焰旋轉凝聚成型,好似一隻跳動的精靈在手心。


    蕭落大驚,但她畢竟也是修為高強的修士,加上多年的臨敵經驗,立刻退後半步同時反掌相迎,一層寒冰覆蓋在她手臂上,將整條手變成冰霜晶瑩,好似雪雕。


    本就清冷的房間內立刻凝聚一層寒霜,蕭落清喝一聲一掌和柳知返對拚在一起。


    當年在滄帝城,蕭落曾經檢驗柳知返的修為,命他出手,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和我對掌’,不容置疑不許退避,那一次雖然柳知返的修為進境讓她驚訝,超過了修習寒冰真勁多年的玲瓏等人,但和蕭落相比依然判若雲泥。


    時隔三年柳知返再次與蕭落交手,隻見柳知返手心的黑色火焰與蕭落的寒霜對在一起,瞬間散開化為數道黑色的火流,火流仿似黑色的毒蛇般瞬間咬開了蕭落手上的寒冰,順著她的手臂經脈倒卷逆襲玄府宮。


    “呃!”蕭落臉色瞬變,體內數道法訣同時運轉,以寒冰真勁化作阻力封脈鎖關,試圖阻止柳知返緋雲訣黑煞真元侵蝕經脈,同時她所修煉的另一門法訣‘青雨玄功’真元便似春風化雨,轉瞬間從各處經脈,全身穴道中凝集一股股涓涓細流,真元溪流最終在玄府宮凝聚一處,轉變為滔天巨浪,開始瓦解柳知返侵入體內的真元。


    蕭落臉上的恭謹之色全數消失,牙關緊咬,雙眼圓瞪,臉色猙獰隱隱青筋暴起,將她清秀的臉龐化作猙獰,好似磨牙齧齒的鬼怪,可見柳知返的真元給她巨大壓力。


    柳知返隻是神情淡淡,眼神呆滯無神,那隻手卻穩如巨嶽,體內緋雲訣不緊不慢循序運轉,好似一座巨大的磨盤攜滾滾雷聲向著蕭落碾壓而去,雖舒緩卻勢不可擋。


    蕭落的青雨玄功最終難以抵擋緋雲訣陰煞歹毒的真元,凝聚的真元浪潮被緋雲訣流竄入體內經脈的真元分而破之,盡數化解,短短十幾息時間蕭落體內的防禦真元土崩瓦解,她臉漲紅,眼角兩橫血淚淌了出來,哇的一聲怪叫,空中噴出一大口鮮血!


    身體噔噔噔後退十幾步最終撞在牆上,身體緩緩癱坐在地,氣息微弱!她努力地抬頭看了柳知返一眼,嘴裏再次吐出一口血,“你----你的修為,怎麽進境如此----快!”


    柳知返悠悠然收回手,冷漠地看著蕭落,冰冷而嘲諷的話語擊碎了蕭落心中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柳知返緩步走到蕭落麵前,伸手扯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看著她無神的眼睛說道,“我隻是想讓你明白,就算沒有司徒暮影,沒有羅刹峰,就算我沒被滄帝城和正派追殺,現在的你依然不是我對手!所以哪怕你心裏恨我恨的想要剝光我的皮然後卷著鹹鹽吃下去,在有那個能力之前,還是乖乖當我的母狗!”


    他手一鬆,蕭落身體便沙袋一樣掉了下去,柳知返轉身向外麵走去,臨出門還回頭看她一眼,“還有,似乎在你們滄帝城修士印象裏,母狗等於****!在我這裏,狗就是狗,以後收起你那些無聊的心思!因為被月嬋知道的話我的耳朵會很受傷!”


    蕭落咧嘴嘶啞地低笑了一聲,啞聲道,“你也是滄帝城修士----”


    柳知返沒理她徑直出門去了。


    蕭落捂著胸口,呼吸困難,她想不通柳知返的修為為什麽超出她這麽多,她自然也不知道這幾年在柳知返身上發生了些什麽事,又有多少次他比她現在這個樣子還慘十倍!


    蕭落手按在豐滿柔軟的胸脯,卻隻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她感覺喉嚨十分癢,便咳了一聲,這一咳就止不住,咳嗽越來越激烈,最後再次吐了口血,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柳知返走在夜風之中,夜風吹起了他的頭發,吹到他臉上的傷疤!他捋了捋腦後的散亂長發,心裏想著什麽時候找個剃頭匠將這些頭發全都剃掉-----


    想起之前蕭落的慘樣子,和她軟軟的身體滑滑的皮膚,柳知返搓了搓手指,心裏卻感到有些無聊,“折磨這樣的女人似乎也沒什麽意思!說到底,雖然她好幾次想要致我於死地,可對她複仇實在無聊!若是換做司徒星見----他那樣的廢物,折磨了也沒什麽意思,沒什麽意思,複仇的快意也不過如是,難道是仇恨還不夠深嗎----”


    柳知返心裏碎碎念著,在院子角落找到一個水缸,打算打水收拾屋子,可到近前一看缸裏的水都生綠毛了,不知是多少年的‘陳釀’,他心頭一惱一刀將水缸劈成兩半,嘩啦一聲裏麵的臭水淌了出來,還帶著一堆早已腐爛的屍骨!


    “羅刹峰這種地方,即使看著清幽,角落裏卻不知藏著多少肮髒醜惡,邪道----說到底還是邪道!暮影即使再看不起正道,這些微妙的不同卻是事實!”


    他之前和司徒暮影來這座小院兒之前在小院外看到有一池湖泊就在小院和羅魔院正殿之間,高山湖泊裏麵遊魚很少,因此很是清澈,他找了個木桶便往那裏走去。


    十數裏距離對於修士而言之是瞬息間,月過中天,羅刹峰頂終年不散的那團陰雲卻從中間旋轉著散開,讓月光傾瀉下來,光華灑滿湖畔,湖中波光粼粼,湖邊垂柳倒影,一陣陣夜風將湖麵吹起微皺,很是靜謐清幽。


    柳知返忽然想起當年在蒼鷺山,自己和狼妖小月一起在湖畔上修煉的那些日夜來,那隻狼妖怕是已經死在哪隻妖怪手裏,要麽就被修士殺了煉丹。


    這時忽然從湖麵上傳來一陣細細的聲音,有人在湖畔交談,離他而且不算太遠。


    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我回來了!這是給你帶的東西----路過荀陽城偶爾看到,覺得還不錯便----”


    另一個女人的語調淡淡哦了一聲,“這次怎麽樣?沒受傷吧!嗬,我似乎問得多餘,大師兄怎麽可能受傷。”


    “暮影?”柳知返有些詫異,司徒暮影和誰在湖畔夜談,還是一個女的,他搖了搖頭,並不想繼續偷聽下去,在湖中灌了一桶水便要走。


    這時又聽那個女人說道,“這次你回來卻帶回來兩個人,是你的什麽人?很重要嗎?”


    司徒暮影沉吟了一下,“談不上重要不重要,四年前從柳河村帶出來的,他是個很有趣的小子!他就在那邊,我叫他過來見一見師姐----”


    “不必,他是你的朋友卻不是我的!拜師會上,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想要成為羅刹峰弟子,必須有資格!”


    暮影微微一笑,“他的實力不差!你未必是對手。”


    柳知返聽到這裏便沒興趣聽下去了,既然人家已經知道他在這裏,再留在這兒未免有偷聽人牆角的嫌疑,隻是柳知返對那女人聲音很是不滿,從暮影的語氣來看,似乎這女人和他關係不一般。


    柳知返心想不管你是暮影什麽人,要是惹到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回到小院中,他簡單地整理了一下屋子,將床鋪收拾幹淨,又拿出幹糧吃了兩口,蕭落攤在牆角已經昏死過去,他也沒管,冷漠以至於冷血,如今的柳知返,似乎已經做不出來當年在影城對苑娘做的那些事。


    誠如當初苑娘被司徒星見逼著背叛他之後,他對鶴白翎所說的那些話,‘苑娘隻是我寄放善意的一隻壺,如今這隻壺碎了,我的善意無處存放,隻好任它散去’。


    柳知返所經曆的每一次背叛,似乎都將一些東西從他的靈魂之中帶走!


    第二天清晨,羅刹峰晨鍾響起的時候,柳知返早已醒來盤坐在床上吐納打坐,蕭落拖著憔悴的身體整理房間擦拭桌椅,緊蹙的眉頭和咬著的牙顯示出她的內傷依然很重!被柳知返打傷怎麽可能昏了一夜就痊愈。


    司徒暮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柳知返!我帶你去見一見其他人!”


    柳知返睜開眼應了一聲,側頭對蕭落說道,“等我回來,我要看見一間幹淨的屋子!”


    暮影在門外向屋裏瞥了一眼,看見蕭落冷冷一笑,說道,“你真將她當女奴使喚?”


    “直接殺了可惜!”


    “你不怕她哪天露出獠牙在你身後捅你一刀?”


    柳知返微微一笑,“養蛇者自不懼毒!”


    司徒暮影點點頭,“我帶你到飯堂吃早飯,u看書ww.uuknsu順便認識一些你師兄師姐!”


    柳知返驚訝道,“羅刹峰也有飯堂?”


    司徒暮影低聲道,“不僅有飯堂,還有茅房和豬圈!”他看了看柳知返,“邪道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刨去修為真元法訣,修行者和山下城池裏的凡人有什麽區別?”


    他並沒有提昨晚在湖邊碰見柳知返的事情,也沒說那女人是誰。


    飯堂在羅魔院後院,和前殿相比後院多了幾分煙火氣,一間大屋,裏麵桌椅齊全,丫鬟仆人全都趨步疾行,低頭不語,好像一隻隻被線提著的木偶,一張桌子上坐著幾個男女,便是羅刹峰的另外幾名內門弟子。


    司徒暮影說道,“師父和師娘從不和我們一起用膳,我們也很少聚在一張桌上,這次他們都想要見你,才聚的這麽齊!”


    柳知返意外道,“他們歡迎我?”


    司徒暮影搖搖頭,“他們沒安好心,這是內門弟子入門的第一道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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