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打嗎?”司徒月嬋的聲音依然很平靜,明明臉因為失血和劇痛而蒼白無比。


    柳知返點點頭,“隻要你還活著,我就能打!”


    司徒月嬋微微一笑,她其實心裏清楚柳知返身上中的劍比她更多,她能夠看到在他身上有幾道綠色的鬼氣正在侵入他的經脈,隻不過柳知返修煉緋雲訣將自己的經脈煉的相當穩固,所以還沒有被鬼氣侵蝕失去抵抗力。


    她輕笑道,“柳知返,你長大了,知道花言巧語哄女孩子開心了!”


    “這不是花言巧語!我不想死在這裏,更不想和你一起死在這裏!”


    “哦?那你想和誰一起死在這裏?”她眉毛微挑質問,柳知返搖搖頭,嘶聲道,“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不想白翎死----”


    和他說了幾句話,司徒月嬋挺過了肩上傷口最痛的階段,她站直了身體,和柳知返並肩而立,望著殷厲,沒有絲毫畏懼。


    殷厲扔了手中的冥毒玄針,骨劍指著柳知返和司徒月嬋,“遊戲結束了,你們一個要死,一個要被我帶走,是束手就擒還是拚死頑抗?投降吧,跪下向我求饒,或許還能少受點兒痛苦!”


    “你說什麽夢話,你這等醜鬼也配讓我們下跪?”司徒月嬋不屑道,她的手依然緊緊握著,一隻手握著魁羅九,另一隻手握著柳知返的手。


    握著劍的那隻手有些顫抖,握著柳知返手的那隻手則很平穩,即使肩上有一道淋漓鮮血的傷口。


    柳知返拖著饕餮刀,一雙眼睛盯著殷厲,他半邊臉浮現三道妖紋,和另一側臉上那道十字形的傷疤相映成趣,傷疤和妖紋都是拜滄帝城淩寒山幻滅洞窟所賜。


    妖紋和一隻紫色的眼睛是紫堯的殘魂贈與他的禮物,或者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而那道十字形的傷疤,從眼皮下麵幾乎占據了半張臉,那是司徒櫻蘭為了逼問他在幻滅洞窟發生的真相,而賜給他的恥辱的疤痕。


    “你別想殺她,也別想帶走我!”


    殷厲冷哼一聲,不屑而戲謔地看著他,他覺得柳知返此時的行為很孩子氣,不管他表現的多成熟,先前的表現讓他多驚訝,殷厲覺得此時的柳知返就是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隻可惜殷厲向來不喜歡孩子,也沒有對孩子慈悲的任何想法。


    “想要保護心愛的女人?嗬嗬嗬----理由足夠,可你有那個本事嗎?難道就靠著你那點兒不穩定的彪皇訣?哼!”


    他的眼睛裏露出一抹紅光,語氣悠悠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彪皇訣和至尊訣之間的不同之處,雖然我不會彪皇訣,但也分得清法訣和妖力,你那半邊妖化的臉就是證明,隻可惜----嗬嗬嗬,在此處,你的彪皇訣受到抑製根本不能發揮出當初在陳家集那樣的力量,否則你早就使用了不是嗎?”


    他張開雙手,隨手將骨劍插在腳下,他身後就是封印著帝釋傘的紫色球體,那球體晶瑩剔透,像一顆熟透了的葡萄,但裏麵卻不是甜美的汁水,而是無盡純粹的生死爐死氣。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彪皇訣是從哪裏得來的,不過在這裏你的彪皇訣受到我身後那帝釋王傘的壓製,根本發揮不出來全部的力量對不對?當真遺憾,彪皇訣乃是上古妖獸之王,生死爐之靈至尊金鬣彪皇的力量,我當真想見識一番!”


    柳知返心中驚訝,想不到這殷厲竟然連這都知道,他說的也的確是實情,如果不是因為那封印鬆動的帝釋傘存在,他早就使用彪皇訣的力量了,從一開始的抵觸到後來的習慣,甚至有些依賴,柳知返不得不承認彪皇訣的確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力量,即使他隻有三朵金蓮在靈海玄府丹庭三宮,但卻能夠發揮出和司徒月嬋至尊訣第二重無量天一般的力量。


    然而在這裏,一旦他動用彪皇訣的力量,受到帝釋傘影響紫堯殘魂留在自己意識中的記憶便會瞬間湧現,甚至可能直接讓他的魂魄意識崩潰掉。


    不過殷厲雖然知道他的彪皇訣力量在這裏受到壓製,卻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壓製,他以為柳知返的彪皇訣在這裏完全無法施展。


    “沒有選擇的時候,最差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柳知返語氣含糊喃喃道,“我要保護她們,哪怕是向死了一萬多年的那隻妖獸祈求力量,殷厲,我要和你拚命!”


    他語氣陰沉卻無比認真,身上一層金色的光芒開始彌漫,整個生死爐死氣受到他身上金光的影響,竟然自發地繞著他旋轉,那顆早已枯死的巨大白色樹木,上麵居然也飄出一縷縷白色的氣息,與那些死氣交纏在一起,好似黑白兩條巨蟒纏繞在一起圍著他旋轉。


    “我就算魂魄崩潰,或者幹脆變成第二個紫堯,也絕對不會任你宰割-----”


    說話間他突然仰頭大吼一聲,聲音說不出是憤怒還是痛苦,他那隻妖化的眼睛透出猶如實質般的紫色光芒,仿佛一道紫色的光柱將天空割裂。


    整個生死爐為之一震,那些死氣被他這一聲大吼全部震散,就算是死氣也終有所畏懼之物,就算死亡,亦不能淩駕於比死亡更古老更強大的力量。


    守禦聖器之靈便是超越死亡的存在,柳知返接受了紫堯的殘魂,繼承了他的力量,那麽在這一刻他便是超越死亡之人。


    劇烈的金色光芒匯聚成一陣強大澎湃的風暴,風暴中心就是柳知返,他在召喚彪皇訣的力量,這並不是很美妙的事情,紫堯的記憶開始影響他的意識,讓他在恍惚之間開始迷茫起來。


    有短暫那麽一瞬柳知返甚至難以分清眼前這一幕到底是萬年前自己所經曆的事情還是萬年後在生死爐碎片中發生的一切。


    “紫堯---紫堯--紫堯-----”在他意識深處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召喚,他眼前時而閃過那一張張麵孔一幕幕畫麵讓他的意識漸漸陷入迷亂的漩渦。


    紫堯作為生死爐之靈,即使死去萬年,哪怕隻剩下一點殘存的記憶,依然能夠勾起生死爐本身的共鳴,那些死氣和生氣被他所吸引,瘋狂地鑽入他的體內。


    腦海中的呼喚越來越真切,漸漸變成了死嚎和哀嚎,“你終於回來了----”那個最一開始的神秘聲音響起,那聲音不屬於紫堯記憶中任何存在,同樣不屬於被封印的帝釋傘,而是生死爐本身殘存的意誌。


    即使殘破,守禦聖器生死烘爐何嚐不在等待著主人的回歸!


    “我終於回來了-----”紫堯的聲音在柳知返腦海深處響起,讓他的頭腦仿佛被一柄鐵鉗狠狠拉扯著撕開,露出裏麵稚嫩鮮紅的腦漿,“我回來了!”


    “你已經死了!紫堯!”柳知返沙啞的聲音喃喃道。


    生死爐的共鳴讓紫堯的記憶越發強大起來,遠遠超出了柳知返的控製!


    “紫堯---紫堯---天舞--司徒鏡空---帝釋傘!”


    “你是來放了我的嗎?”帝釋傘那個冷漠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快放了我吧----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紫堯,你會後悔的,相信人類,你的下場隻會比我更慘!”那一聲聲怨毒而淒厲,仇恨而詛咒的聲音再次回到了他的腦海中,那是萬年前紫堯一一顆獠牙封印了帝釋傘的遙遠的回憶。


    嘈雜的聲音,或者歡笑或者哀嚎,或者呢喃或者叫嚷紛紛交融在一處,仿佛夏天夜晚田野裏的蟲鳴哇唱,然而這並無任何詩意,而是充滿了讓人狂亂的魔音。


    所有記憶在此時重現在他的意識之中,故去的時間不會重演,重演的隻是記憶,柳知返的意識開始陷入迷亂,過往的記憶和現在的記憶雜亂地融合在了一起,現實的記憶和虛幻的記憶開始相互交融,難以分清彼此。


    “紫堯,謝謝你,修行界終於要平息了,這都是你的功勞----”司徒天舞輕輕依在他的肩上,閉著美麗的眸子輕輕呢喃。


    “紫堯!哥哥他們希望你死,我----我也希望你死!”在那血雨紛飛的黃昏,那個他深愛的女人親口對他如此說道,他的胸口插著那柄紅色如火般的長劍,不知是痛苦還是晚霞太過淒迷,讓他看不清那一張曾經無比清晰的麵容----


    這時又有一個桀驁而輕狂的聲音傳來,那一襲白衣如此清越,那張臉仿佛神祇最完美的造物,那雙丹鳳眼如鸞鳳般明麗。


    “柳知返,你是我的人,有我在沒人能動你!”司徒月嬋囂張地對所有人這樣宣告,哪怕對方是司徒氏的少爺,或者滄帝城強大的修士。


    “娘親,他們是我的人,你不能殺他們----”那個夜晚,她將鋒利的妖劍對準自己白皙的脖頸,妖劍鋒芒刺破了稚嫩的肌膚----


    即使麵對家主櫻蘭,她想要保護的依然要保護下去,哪怕用她最不屑的一種手段。


    “這件事不許和任何人提起,用自殺來威脅別人,是最蠢最丟臉的一種方式,本小姐這輩子不想來第二次----”


    兩張美麗的臉孔,兩個輕靈如鳳的身姿漸漸重合在一起,那張臉一模一樣,甚至那氣質都有幾分重合,司徒天舞和司徒月嬋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在柳知返越發繚亂的意識之中不斷分分合合。


    眼前這人到底是萬年前害死了愛人的司徒天舞,還是那個鳳凰般的他所傾慕的月嬋?


    自己到底是萬年前那個在血色黃昏中被殺死分屍鎮魂的妖獸之王,還是從柳河村走出來的那名父母雙亡的柳知返?他竟也分不清了-----


    他驀然抱住頭痛苦地大吼一聲,“夠了----我是柳知返!”


    誠然,不論是柳知返還是紫堯,他們都有要保護的人,無論是司徒天舞還是司徒月嬋!


    冥山派四鬼使好奇而警惕地看著發了狂一般的柳知返,沒誰想要先出手,就連最強的殷厲都漸漸凝重了神色,他看不清柳知返身上發生的這一幕。


    他被金色的風暴所包裹,他那張臉變得如此詭異猙獰,他的半邊臉上生出一層細密的紫色絨毛,甚至連顴骨下巴鼻子都發生了扭曲,如果遮住另半邊臉的話,簡直就是一隻似貓又似豹般的臉長在了人類的身體上,他一隻紫色的眼睛散發著詭異神秘的光芒,瞳孔變化仿佛貓類生物。


    妖族長著獸首人身並不罕見,一些修煉未成的妖類便是這般模樣,但長著一半人臉一半獸臉這樣詭異猙獰的模樣卻是世間罕見,哪怕是冥山派這幾個神秘的鬼使也是第一次見到!


    司徒月嬋在柳知返身邊雖然看不見他身上發生的變化,但是卻能看到他身上氣息的改變,她能看到柳知返經脈中的黑色緋雲訣真元已經完全被金色的彪皇訣所覆蓋,同時更讓她驚心的是柳知返被一道紫色的影子附著在身上,紫色的影子幾乎完全將他吞噬,隻剩下一點點屬於柳知返自己的意識還停留在他那半張人類的臉上。


    她感到了柳知返正在漸漸走遠,一個陌生的魂魄正在占據他的身體,這樣下去他將變成另一個人。


    司徒月嬋即使死也不想柳知返變成一個她所陌生的人,她認識的柳知返是一個不苟言笑不善言辭不行於色不解風情的別扭小子,有時讓人無語有時讓人惱火有時卻又讓人看不懂,而不是那隻妖異俊美邪魅而被愛所傷的上古妖獸之王。


    於是她不再等待,伸手一把抓住了柳知返勾起仿似獸爪般的手,“柳知返,夠了,不要用那個力量了!”


    柳知返這一次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即使嘴上反駁身體依然完全順從她的命令,他忽然一甩手,竟然將司徒月嬋打了個跟頭,“吼-----司徒天舞!你這個賤人,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他野獸一樣的半邊臉神色猙獰怨毒,紫色的妖異眼睛發出一抹凶光,而屬於人類的半張臉卻閉上了眼睛。


    “柳知返,你-----”司徒月嬋肩上的傷口裂開,u看書.uukash.c 疼得她緊蹙眉頭!“你這怪物---快從他身上離開!”她厲聲大喊。易統峰從旁邊趕過來,不由司徒月嬋反對抱起她的腰就像一旁跑去。


    “這種時候還是別管柳兄了,讓冥山派的鬼使去對付妖化的柳知返吧!咱們暫避其鋒---哎呀----”易統峰怪叫一聲,臉上多出三道血紅的抓痕。


    司徒月嬋一雙手仿佛瘋狂的貓咪的爪子,刷刷刷快速地在易統峰並不英俊的臉上紛飛開來,她雖然受了傷用不出真元,但撓人的本能還是有的!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仿佛市井潑婦打架一樣撓人!眨眼間易統峰的臉就成了春天新犁的地一般----


    “放開我,你這蠢材,我得將他帶回來----”


    她憤怒,憤怒中帶著恐懼,她的恐懼常常用憤怒來表示,於是一片好心救了她的易統峰就成了她撒氣的對象!


    不得不說,司徒月嬋即使耍潑的樣子也很可愛,而且平日裏是絕對看不到的,隻不過此時柳知返正在混亂的記憶意識中掙欣賞不到這般奇景,而易統峰那對八字眉下的眼睛,已經被自己臉上的血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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