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過中天,枝影搖動,禽鳥棲巢,時而幾聲異獸嘶鳴打破寂靜----


    梔子閣中,鶴白翎摘下麵紗的臉龐冰冷。


    麵前兩個侍女低頭不語。


    “小姐呢?”鶴白翎低聲喝問,壓低了的嗓音中壓抑著怒火。


    鳴兒咬著嘴唇,低頭一眼不發,響兒也表情難看,緊張地支支吾吾。她們身後,梔子司徒月嬋的閨房裏空無一人,窗子開著,外麵淡淡月影飄到室內,水樣的清涼中塗抹幾分冷清。


    鳴兒為難地皺眉道,“鶴白翎你別問了,我們真不知道!”


    鶴白翎黃褐色的眼睛眯了起來,聲音冰冷,“小姐用完晚膳就回到房間,她不讓我跟著,卻將你們兩個叫去了,現在小姐不見了,我不問你們問誰?”


    她祭出虯龍剪架在響兒頜下,“小姐自從目盲之後,從來和我形影不離,她看不見東西,要是出了什麽差錯----快說,小姐到底去哪了,不然殺了你。”


    響兒被她逼急了,抬頭說道“鶴白翎,小姐不讓我們告訴你,自然有她的道理,雖然我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不過要是我告訴你了,那就算對主人不忠,你也不希望小姐身邊有貪生怕死就出賣小姐行蹤的人吧?”


    鶴白翎猶豫了一下,收回虯龍剪,轉身離開了梔子閣,來到柳知返住的側廂房,伸手推開門,伴隨月影一同闖入寂靜的小屋子。


    一張床,一麵書架,一張桌子,除此之外再無二物,床下傳來一聲簌簌的聲響,白翎凝神看去,隻看到一截黑色的蛇尾一閃而過,想來是柳知返養的那條蛇見到鶴白翎本能逃走。


    柳知返也不在!


    她沉吟了片刻,摘下臉上的麵紗,著月色吐了口氣,“兩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已經猜到了他們很可能去了同一個地方。


    幻羽別院,靈修海派居住在此。


    北側正房幻羽樓中住著掌門玄元子,左右廂房中才是一幹弟子仆役。


    玄元子晚上去拜訪了滄帝城中幾位老友,臨走時吩咐了弟子們不要在滄帝城惹事,所以今日靈修海派這些桀驁的弟子都躲在房中修行功法


    南宮羽閉目盤坐床上,口中吐出紫氣縈繞,兩道氣息如龍,在他口中吐納,一麵彩色幡旗懸浮頭頂。


    南宮羽揚名修行界的法寶有兩件,一為玄元無量鬥,乃是當初無量老祖成名法寶,傳給了自己最看重的大弟子南宮羽,二是他自己修煉多年的法寶,就是這柄九彩無量幡。


    此幡旗乃是他幼年初到靈修海派,機緣巧合之下在靈修海派降靈台得彩虹三尺,煉化為幡旗,具有保羅萬象之力。


    靈修海派道統傳自上古,繼承了許多上古煉氣士的修行法門,和當今之世修行方法又有不同。


    上古煉氣士認為天地自然以及其中萬物皆由氣組成,人自然也是氣的一部分,修行者感悟天地,連通天地之氣與自身之氣,天人合一方能成就大道。


    南宮羽此時修煉的便是一種將煉氣與修真元之力相結合的一門法訣,名為‘紫霄功’,月圓之夜修行能吞吐月之精華,與蒼鷺山狐族的吐納月華之法有些類似。


    這時院子裏傳來一陣輕微而快速的腳步聲,似乎有一個輕盈的身影正趨步疾行而來,驚動了南宮羽。


    片刻後他的房門被人敲響,外麵那人也未經南宮羽答應,就擅自推門進入。


    南宮羽突然睜眼,兩道紫光從眼中射出,將那人腳下的石板射出兩個洞,修士靜修之時最忌諱別人打擾,南宮羽更如此,若不是這裏是滄帝城,恐怕他已經殺人,來人垂首站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


    “小人不敢擅自打擾少爺清修,隻是有一位貴人逼著小人來為少爺送信----”


    南宮羽眯著三角眼看了看他,一個穿著滄帝城奴仆服飾的少年,雙手捧著一張紙條,臉紅腫如豬頭,不知被人打了多少巴掌。


    他冷哼一聲,伸手一招,紙條便到了手上。


    “滾!”


    南宮羽接著燈光打開紙條,上麵隻有寥寥數字,“我聽說靈修海派的廢物們最是高傲自大,今晚敢來飛龍瀑布相會否!”


    字寫的歪歪扭扭,難看之極,好像小孩子的塗鴉。


    南宮羽沉吟了一下,眼神漸漸陰沉似水,手心一團紫火將紙條燒成飛灰,頭頂彩色幡旗呼啦一聲到了手中,人推開房門趁著月色走了出去。


    飛龍瀑布,寒水激蕩,夜色下一條銀色的玉帶從天而降,從浮島邊緣落入下方的世界。


    一人站在瀑布之上,黑衣隨風而動,腳下寒水湍急,轟鳴作響,頭頂冷月臨頭,照著她的玉顏,人如月,月亦如人!


    她背著雙手,身體微仰,似在感受月光傾注臉上的感覺,腳下瀑布轟轟作響,濺起的水花濺在她裙擺上,濺到她玉一樣的足上,有些冰冷。


    “飛龍瀑布,據說曾經司徒天舞飼養的那條雲紋蛟在此化龍,龍我是沒見過,不過驕傲的鳳凰眼前卻有一隻。”南宮羽緩步走來,腳踏七星步,月光在他身上流轉不停。


    他抬頭看著站在石崖上的少女,邪異笑了一聲,“良辰美景,花好月圓,司徒二小姐叫在下來此,最好有足夠的理由,否則就算你是司徒氏二小姐,辱我師們,我也不饒。”


    他嘴上不屑,身上實則暗做準備,已然悄悄運轉法訣紫霄功,司徒月嬋的大名他也有所耳聞,知道這是一個行事全屏喜惡的刁蠻女子。


    司徒月嬋發出一聲冰冷的低笑。“我隻是看你不順眼,想教訓教訓你,沒別的事情。”


    回身伸手一指,光芒乍做,金光輝耀。


    夜色中,月光下,一道寒光閃爍,一劍劃過夜風好似深水遊龍。


    她完全沒興趣和南宮羽討論什麽,也不用告訴他自己將他叫來要做什麽,她隻需要在這裏擊敗南宮羽,重傷南宮羽,讓他明天無法繼續參加。


    南宮羽很強,修為深厚,法寶奇絕,無論是玄元無量鬥還是九彩無量幡,在修行界都是大名鼎鼎的法寶,據說當年無量老祖曾經用玄元無量鬥將三名幻影宗長老活活困死其中,據說南宮羽當年獲得九彩無量幡之時,天降祥瑞,彩虹化為三尺幡旗,繞山三轉。


    然而司徒月嬋並沒有任何退縮和畏懼。


    她之所以沒帶柳知返和鶴白翎來,是因為她壓根就不覺得自己會輸!


    即使對方是靈修海派大師兄。


    魁羅九劍掠影潛行,斬斷風月。


    南宮羽早有準備,嘿嘿一笑,然後下一瞬間笑容盡失,神情專注無比,一對三角眼瞪如明燈,再美的眼睛一旦過分專注盯著一樣東西,都不會太好看,更何況南宮羽那雙冷漠嘲弄陰沉並存的三角眼。


    目光循著那道冷光,在魁羅九臨頭一瞬他雙手如抱月般張開,明月在天他在地,然而九天明月竟真的被他‘抱’了下來。


    一團銀白色的光暈在他懷中瑩如鵝卵,濛濛光暈被他攬在懷裏,周圍月光好想流淌的河流,一縷縷銀絲涓涓細流流進了銀白色鵝卵中。


    “抱月訣!懷中月!”


    南宮羽雙手舉起,那團月華凝聚的銀光也從他手心升起,狂虐的魁羅九刺進了銀光裏麵,南宮羽懷中月聚起層層銀光,細看處好似無數條銀色的遊魚。


    附著在魁羅九紅色的劍刃之上。


    司徒月嬋隻覺魁羅九劍傳來一陣強大的阻力,似有什麽在阻礙自己與魁羅九之間法訣元力的感應。


    強者之間一交手便知道斤兩,司徒月嬋在滄帝城囂張這麽多年,南宮羽是她遇到過最強的一人,靈修海派乃是傳自上古大派,玄奇奧義法訣遠比七派中另外六派更加廣博。


    這一手抱月訣以司徒月嬋的學識竟然聽都沒停過。


    司徒月嬋眼雖看不見,但心中清明,她看不到的,是這滾滾濁世,是這清風明月,她能看到的,則是天地間那一條條元力法則的道路,在無垠天地間縱橫仿佛棋盤。


    自從出了幻滅洞窟,她變化的不僅僅是心性,更有對元力法訣的感悟,失去了雙眼反而讓她更加清晰地看清這個世界的根本。


    她看到了南宮羽這一式‘懷中月’的根本。u看書 ww.uanshu.cm


    漆黑的世界,上方似有一條銀色的江海,沉靜無波卻廣闊無垠,有無數道銀絲從上而下,從那銀色的江海中垂落,匯聚成為一顆銀色的光團,那些銀絲靈動而冰寒,纏繞著一道紅色殺氣凜然的意誌,束縛著紅光。


    司徒月嬋看到了她對麵站著一人,她看不到那人的衣著臉麵,卻看見了他體內一條條經脈中流淌的真元,南宮羽靈海,玄府,丹庭三宮仿似三團紫色的火球分離出無數縱橫交錯的枝幹。


    他體內真元連接著頭頂的銀色大海,然後匯於那團銀光之中。


    司徒月嬋身上金光一亮,魁羅九受嗡的一聲急速旋轉起來,將抱月訣震開,她收劍入手,人如疾風衝向了南宮羽。


    南宮羽雙手一顫,隻覺得骨頭都跟著酸麻,暗道至尊訣果然強橫,祭出九彩無量幡,猛然向上揮舞,彩色幡旗之中九彩光華燦若彩虹,分九個不同方向打向司徒月嬋。


    司徒月嬋伸手向前一指,袖中一塊金令祭出,眨眼間化作一堵牆般大小,轟隆隆將九彩無量幡所祭煉出的九彩之氣全部擊碎。


    南宮羽神色一驚,沒想到自己的九彩之氣竟然攔不住她他冷哼一聲倒走北鬥七星步,身如鬼魅瞬間出現在司徒月嬋身後,彩色幡旗揮舞,呼啦一聲將司徒月嬋罩在了裏麵。


    九彩無量幡中一道鴻鴻之氣卷出,“鎮魂!”


    南宮羽心中冷笑,還從未有人從他九彩無量幡的鎮魂之法中逃脫,九彩光華具有鎮壓魂魄之力,加上他以鎮魂訣元力驅使,司徒月嬋絕無逃脫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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