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山禁地,一線天兩側的山崖上,光潔的岩石上一左一右盤坐著一男一女二人。


    不論烈日炎炎抑或大雨傾盆,這兩人從不離開枯燥的山崖之上。


    “你應該殺了他們的!”黑衣男子聲音陰冷無情,身後立著一杆黑色的大旗,旗麵上什麽都沒有,隻是一塊黑布一樣迎風飄動,他身邊放著一隻黑色的箱子,樸實無華。


    另一側司徒氏的女修士睜開眼睛,目光淡淡望著遠方,“那三人當中有兩人是我司徒氏後輩,更何況還有一人是櫻蘭家主之女!”


    黑衣男子轉頭看著她,聲音冷漠,“你應該知道那座宗廟連著的是什麽地方,你我二人枯坐於此,便是阻止除了家主以外的任何人接近此地。”


    “就算那少女是家主櫻蘭的女兒,但她畢竟不是家主,所以你應該殺了她!這是你我職責所在!就算時候你我被家主櫻蘭所殺,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女人冷笑了一聲,“為什麽是我,為什麽你不出手?真殺了司徒月嬋,你以為家主櫻蘭會放過我?雖然我是她的堂妹,但我自認為我在她心裏還比不上自己的女兒!”


    黑衣男子說道,“當年棲霞山絕情峰一戰,我敗給諸葛鳳祥時曾親口向他立下誓言,我的三十六杆黑玄旗永不向他的親人,司徒月嬋是他的女兒,我不能殺她!”


    女人冷冰冰說道,“你顧忌諸葛鳳祥的誓言,而我畏懼櫻蘭堂姐的實力,你我都是膽小鬼,所以誰也別看不起誰!”


    說話間之間淩寒山下遠遠地走來一名絕色女子,不緊不慢似在遊玩,正緩緩朝著他們這裏走來。


    “櫻蘭家主來了!”


    女人和黑衣男子相互看了一眼,身形飄立飛下了山崖。


    司徒櫻蘭一個人來此,連形影不離的瑤幽都沒帶著,也沒誰敢大著膽子跟著她。


    守著宗廟的二人見到司徒櫻蘭後低頭行禮,黑衣男子隻是點了點頭,金衣女子躬身萬福,笑道,“小妹見過櫻蘭堂姐!”


    司徒櫻蘭微微一笑,回禮道,“樓月妹妹好久不見了。”她也隻是看了眼黑衣男子,便跟著二人走進了一線天之中。


    三人進入曲折的岩間小路,空山幽靜,周圍連一隻鳥都沒有,黑衣男子那三十六杆黑玄旗森然死氣,煞氣無雙,周圍鳥獸無不避退。


    司徒樓月乃是司徒櫻蘭的親堂妹,雖然看上去還是十八妙齡的少女,其實年紀和家主櫻蘭相仿,隻是修為高看不出年歲。


    當年櫻蘭年輕時家主之爭中,司徒樓月為她出過大力,甚至親手擊殺了與櫻蘭爭奪的對手手下幹將,司徒氏爭奪家主沒有殺對方手下的,因為那都是滄帝城的人。


    因為這件事上代家主差點兒殺了她,是司徒櫻蘭出麵力保,又加上古道清和觀覺說情才免去一死,不過作為懲罰她自願留在淩寒山禁地看守,時光荏苒這一守就是數十年。


    所以司徒櫻蘭和司徒樓月關係非常要好,她好幾次讓她離開幻滅洞窟禁地出山,都被樓月拒絕,她沒殺了司徒月嬋也和與家主櫻蘭私交好不無關係。


    “堂姐,月嬋的傷怎麽樣了?”


    司徒櫻蘭搖了搖頭,“已無大礙了!說起來,我還真要感謝樓月的不殺之恩!幻滅洞窟是司徒氏禁地,以你的性子,如果不是月嬋的話,換任何一個人都難免一死!”


    司徒樓月低頭沒回答,從家法上來說她可是犯了家規,放任非家主進入幻滅洞窟是要被形神俱誅的。


    司徒櫻蘭又看了看表情冷硬的黑衣男子,隨即一笑,“至於你玄嗣道,我就不謝了,你不殺我女兒可不是因為你心慈麵軟,當年在絕情峰鳳祥沒殺你,你對他有誓言在先,不敢動我女兒。”


    她想了想,抬眼看著玄嗣道眼睛,“玄嗣道,要是現在讓你和鳳祥一戰,你能贏嗎?”


    玄嗣道微微一笑,“諸葛鳳祥失蹤十幾年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在世上!不過----”


    “當年既然我不是他對手,那麽這一生恐怕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你倒是坦白!”


    旁邊司徒樓月問道,“堂姐,你來此是為了洞窟嗎?”


    司徒櫻蘭點點頭,眉宇間漸漸凝重,“月嬋他們這件事疑點諸多,我必須調查一番!幻滅洞窟是我族重中之重,不得不萬般小心呀。”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宗廟門口,看著隱蔽的廟堂,司徒櫻蘭目光果決,不知多少代家主進入這裏再沒有出來,不知多少司徒氏天資絕頂之輩,進入此中從此杳無音信。


    就連她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是進入了裏麵,再沒有回來,而且---想起司徒星靈交待的事情,一層陰影蒙在了家主櫻蘭的心頭。


    司徒樓月擔憂道,“堂姐,幻滅洞窟太過凶險,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司徒櫻蘭搖頭一笑,“你不是家主,進不得裏麵!”


    她走上百級石階,站在最上方猶豫了一下,回頭說道,“樓月,要是我出不來,你要幫著雨施繼任家主!”


    司徒樓月驚訝地瞪著眼睛,眼中一抹狠厲,“堂姐放心好了,有我在那些老家夥不敢怎麽樣!”


    玄嗣道猶豫著,隻是低聲說了一句,“你死了諸葛鳳祥一定會回來,有他在你還有什麽擔心的!”


    司徒櫻蘭沒說什麽,對於自己的丈夫她忌諱莫深,就算對雨施和月嬋都極少提起,外人也無從得知她與那位流星劃過天際一般的諸葛鳳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轉身走向宗廟,一丈石門兩側火盆無端火起,似在迎接櫻蘭家主,門前一塊石碑,上有幾句偈語‘諸善從緣起,諸恨從緣滅,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


    一千多年前家主司徒武赫晚年堪破紅塵,隨高僧‘無常’遁入沙門,進入幻滅洞窟之前無常僧留下了這四句偈語,在司徒武赫進入幻滅洞窟之後一年坐化於此。


    她眼中淩厲的光芒凝聚為一抹決意的挑眉,喝了一聲‘開’,宗廟石門從中間被一道金光推開,她走了進去之後,那石門又自動閉合。


    玄嗣道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目光緩緩垂下,抿著嘴角轉身向山崖上走去,司徒樓月歎了句,“堂姐比以前更強了!”看了眼玄嗣道,她眼中露出些調笑的神彩,“雖然當年你和諸葛鳳翔爭奪堂姐敗了,但如今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你怎麽還是連正眼都不敢看她?難不成你被諸葛打的怕了?”


    “你不懂!”玄嗣道背對著她說道,“而且我也不打算解釋給你聽!”


    暗牢中,柳知返靠著石牆盤坐在地,鶴白翎雙手抱膝坐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目光沉沉。


    兩人麵前放著四隻大瓷碗,兩碗水,另外兩個碗裏是又冷又硬的幾個饅頭。


    柳知返拿著一個放在嘴裏用力地嚼著,吃的不緊不慢,白翎卻看都不看。


    柳知返說道,“你不吃是因為吃不慣這樣的粗鄙食物,還是心裏還在怨自己?”


    “你還吃得下?”白翎頭也沒回反問道。


    “這個饅頭又冷又硬,而且還帶著餿味兒,一點兒都不好吃,但不吃就會餓死,對修士而言食物都隻是法訣的能量,對不對?”


    “我六七歲的時候吃過老鼠和蝙蝠,再大一些就會自己去河邊釣魚,不過釣上來的魚都被同村的孩子搶走了,最後隻剩下一些河蟲燒著吃,雖然河蟲長得很惡心,但烤熟了味道還算不錯,至少比這個饅頭好吃。”


    白翎不耐煩地一揮手將自己麵前的碗打翻,兩個硬饅頭滾到他麵前,“我對你小時候的悲慘生活沒興趣!這種話你對司徒星靈說或許她會很同情你。”


    “我隻是想說,恥辱也好,痛苦也罷,隻有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我還沒告訴你我為了活命向一隻小狼妖求過饒的事情!”


    “那狼妖放過你了?”白翎側頭問道。


    “沒有!最後我被靈若他們救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放心好了,月嬋小姐不會看著我們死的!她一定會來這裏將我們帶出去。”


    “我不怕死,但我怕月嬋恨我!”


    “她也不會恨你!我了解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鶴白翎不屑地冷笑一聲,“你很懂女人?那為什麽被苑娘背叛了,為什麽差點兒被那個姓蘇的女人害死?還有你說的小狼妖,恐怕也是母的吧!”


    柳知返被她噎的無話可說,臉有些紅,強嘴道,“我雖然不懂女人,但我了解司徒月嬋----”


    這說話間,隻聽地牢的石階上麵傳來一陣光亮,隨後轟的一聲,好像石門被一股莽撞的力量推開。


    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快逼近。


    柳知返和鶴白翎對視一眼,柳知返問,“你還能戰鬥嗎?”


    白翎看著自己琵琶骨和腳踝處穿過的兩根鐵索,搖搖頭,“我的妖元被封住,連完整的變身都做不到!”


    柳知返看著自己全身的鎖鏈,歎了口氣,“我也差不多!”


    隔壁囚牢裏那個老囚徒低笑著,“怎麽樣,老夫就說你小子活不過今晚吧?”


    很快,那腳步聲就到了柳知返他們的牢房前,一個聲音粗獷的男子喊道,“那兩個天殺的奴才在哪兒?那兩個害了月嬋妹妹的奴才在哪兒?”


    “武威少爺,那一間就是!”一個溫和近乎諂媚的聲音說道。


    緊接著就聽嘭的一聲,柳知返隔壁囚牢的門好似被人一腳踹了開,“老子殺了你們兩個害主的狗奴!”


    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嚎道,uu看書.uukshu“老夫不是那小子,你這蠢材走錯屋了!”


    “哼!”


    過了片刻,柳知返的囚牢前走來幾個人影。


    白翎透過恍惚的火光看見為首那人,不由一愣,皺起眉道,“他怎麽回來了?這下麻煩了。”


    “很厲害嗎?”柳知返問。


    白翎點點頭,“司徒武威,小姐的大表哥,從小和小姐青梅竹馬,修為也不相上下,九歲至尊訣進入第一重長生天,十八歲進入第二重無量天,憑著實力在滄帝城一向霸道乖張,殺人不眨眼。”


    “小姐的性子養成和他不無關係,甚至家主大人都曾動過要將小姐許給他的念頭,隻不過三年前被司徒暮影割去了半隻耳朵,他視為終生大恥,憤而離開滄帝城外出修行,想不到他竟然回來了。”


    司徒武威身披金甲,身高九尺,濃眉朗目,臉上一道傷疤從左臉頰一直劃到耳下,將半隻耳朵割去,將還算英武的臉龐整個毀了,一說話傷疤都跟著抽動,他身後背著一柄巨斧,紅光閃爍不是凡物。


    身後還跟著幾人,柳知返仔細一看還都認識,司徒雲朗,司徒星鴻,司徒正,還有幾個平日看柳知返不順眼的外戚。


    司徒雲朗搖著一柄折扇,一手指著柳知返冷笑道,“武威少爺,就是這狗奴,若不是因為他月嬋小姐就不會被家主大人罰去四聖崖,若不是小姐在四聖崖麵壁,那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還有那鶴妖,護主不利,也敢苟延殘活於世!”司徒正表情陰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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