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羅九灰白的劍刃上霧氣盡散,化作一片血紅。


    柳知返眼中黑白盡退,同樣化作一片血紅!


    不知是魁羅九劍中內斂千年的殺伐之一催動著他,還是柳知返心中的瘋狂恨意禦動妖劍,他緊握妖劍,衝向了司徒師隰。


    妖劍之上黑火燃燒,熊熊煞氣火焰好似鬼魅,魁羅九劍靈魁羅八嘎嘎怪叫,“就是這個火兒,就是這個火兒----讓本大爺去劈了那破銅爛鐵!”


    司徒師隰雙眸幽藍,半邊幹屍的臉猙獰詭異,怎麽看都不是活人,見柳知返衝向自己,他眼中一縷詭異幽光一閃,剩下那半邊臉也臉皮脫落化為塵埃。


    整張臉完全變成了恐怖的幹屍模樣,黑紫色的幹皺麵皮,一雙幽藍色鬼火般的眼睛,花白的頭發焦枯散亂,因為法訣罡氣隨風揮舞。


    司徒星靈抬眼望了一下,便看到司徒師隰臉上的恐怖樣子,頓時被嚇得張大了嘴,驚叫一聲想要逃走,司徒師隰撫在她頭頂的手上,一道金光閃爍。


    司徒星靈喉嚨裏發出一聲怪叫,身體一絲力氣也使不出,立刻趴在了地上,嘴唇撞在堅硬的石頭上磕出了血!


    斜插在地的巨劍再次飛起。


    巨大劍刃上金光亮的耀眼,化作一重重劍芒壓向柳知返。


    柳知返雙手握劍,逆行格擋,小小身軀扭轉半個身體猛然上揮,燃燒著黑煞火焰的魁羅九擊散了第一重劍芒。


    魁羅八叫道,“小子,使把勁兒,使把勁兒----”


    第一道劍芒剛剛潰散,魁羅九上黑炎依然被擊散,第二道劍芒壓下,柳知返七竅流血,胸中劇痛,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第三道劍氣將他手中妖劍擊飛,魁羅八哇哇大叫,“小子你還是太嫩了,本大爺的威力一點兒都使不出----”脫離了柳知返的手,它的叫聲頓止。


    眼看著劍芒壓到頭頂,柳知返後退一步一拳向上砸出,緋雲訣黑火化作一隻黑色的拳頭迎上劍芒。


    劍芒與黑火僵持在一起,柳知返全身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響,似要碎裂,“緋雲訣!----”


    他全身經絡湧動緋雲訣元力,第三重龍行桃宮,黑煞元力好似猛龍,強撼頭頂巨劍之威,紫煞元力便似遊蛟,將劍芒不斷化解吞噬,化為自身之力,周身奇經八脈以及三百多處穴位紛紛固守真元,幻化出一波波法訣之力抵抗劍芒。


    然而第四道劍芒下來,柳知返防線瞬間崩潰,他終究修煉日短,怎抵得上司徒師隰百年修為,即使他已是強弩之末,也不是柳知返能夠擋得住的。


    就在巨劍劈下來之時,柳知返心中一股極大的危機感讓他毛發俱張,靈海宮那朵金蓮一震,金色元力順著經脈便在三宮之內氤氳。


    從他身上一道金色勁芒在巨劍劈來之時險而又險地擋在了他麵前。柳知返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落在了司徒月嬋身邊滾了幾圈兒。


    司徒師隰這一擊之後已經再無任何力氣,他幽幽一歎,“可惜,可惜,這數十年來老夫修為幾乎被那妖獸的侵蝕之力腐朽的差不多了,殺你這小輩竟然也廢了這許多事!”


    他目光又轉向趴在自己身前的司徒星靈,藍幽幽的眼睛裏麵又浮現一抹狂喜,“不過有這後輩的身體,以老夫根基,想必用不了十年就能修煉回來,看來天不亡我司徒師隰,在我即將形神同散之時,將你們送來。”


    他有些不滿自言自語說道,“雖然是一介女流,不過眼下也隻能將就了,等出了這幻滅洞窟,在司徒氏中再尋一個資質好的後輩奪舍便是!嘿嘿嘿----”


    司徒星靈此時已經知道這不是什麽恩惠,而是天大的危難,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神識就會被他吞噬,然後身體被這祖父奪舍,她心中又悔又怕,卻每一絲力氣反抗,司徒師隰撫頂之時,用一道真元封住了她的靈海宮,讓她修為盡失。


    司徒星靈隻能默默流著眼淚,悔恨自己不該被他欺騙之語迷惑了心智,總想著一步登天,成為人人敬畏的大能。


    “師隰爺爺,你為什麽要害我,我可是你的後輩!”她哽咽著說道。


    司徒師隰那隻幹枯的手臂緩緩撫摸著她柔順的黑絲長發,聽她這麽問似乎非常意外,“嗯?為什麽害你?”


    “嗬嗬嗬,這說來可就話長了,不過你怎麽能說老夫害你呢?你是老夫的後人,自然有義務在先祖需要身體時貢獻出身體來!你是一個善良知禮的孩子,這點兒道理都不懂嗎?”


    他喟然歎道,“想當年,老夫在將家主之位交給櫻蘭之後,便要向那些前代長輩一樣,來到這幻滅洞窟中,獻祭自己性命修為魂魄,用以加固封印那隻妖獸的禁製法陣,司徒氏曆代先祖都是這般最後死在了妖獸凶魂之中。”


    “可我不甘呀,我司徒師隰天縱奇才,一身的至尊訣修為通天,修行界少有敵手,怎甘心就這樣平淡無奇地死在這種地方,那時我心高氣傲,心想任那妖獸再強大,終究死了千萬年了,難道我司徒氏家主還鬥不過它?”


    “於是我哄騙了我那兩個至交好友,避塵君子周澄,煉骨道王堅,就說淩寒山內有一件先祖封印的法寶,我一人無法取出,邀他們二人幫忙。”他歎了口氣,有些惋惜說道,“我那兩個好朋友都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尤其是避塵君子周澄,雖然他是玄玉宮女人不知廉恥和邪派修士私生子,為人卻正直溫雅,待人真誠,聽聞好友需要幫忙,自然無不應允,我但是心想以我們三人的修為,難道還鎮壓不了一隻妖獸的殘魂?”


    說到這兒他那隻幹枯的手臂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幹皺黑紫的臉皮都跟著抽動,似是想起了無比恐懼的回憶。


    “沒想到,那金鬣斑斕彪皇,當真是死而不朽,永生不滅,那至尊彪皇乃是聖器生死爐之靈,生前具有通神的法力,那妖獸萬年不滅,對我司徒氏之恨意以至骨髓,我三人一進入幻滅洞窟,全身修為便盡數被封,任憑通天的手段也施展不出。”


    “而那幻境中詭異陰森,憂傷悲憤,能夠幻化人心低最懼怕的東西,我和周澄,王堅三人在其中苦無出路,王堅亦怨我對他們撒了謊!”


    司徒師隰眼神陰狠猙獰,“就在那妖獸出現之際,我暗算了周澄與王堅,他們兩個神魂皆被妖獸吞噬,而我所幸當年跟隨辰元子學習人煉之道,曾經修出了內丹一顆,就在那一瞬間我將神識封入內丹之中,閉塞六感,封鎖生機,才逃出那片白霧幻境!”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依然還停留在恐怖的記憶當中,最終他輕聲一歎,“當我再次蘇醒過來時,就聽到了你們的聲音,我本以為又是哪位司徒氏進入幻滅洞窟中獻祭自己,心想要是將他叫出來說不定能救我出去,可惜這數十年來我隻靠一顆內丹苟活,身體早已腐朽不堪,打開那扇門已然盡了全力,萬幸,萬幸,來的是你們這些小家夥,哈哈哈!”


    “老夫有救了!”


    他的手再次按在了司徒星靈的頭頂,幹癟的手臂冰冷僵硬,司徒星靈不能躲避,隻能哭泣,聲音淒慘。


    司徒師隰腹中亮起一團瑩潤的光點兒,大小如龍眼,光輝溫潤,似有靈性,上麵似乎還隱約可見一張人臉,五官俱全,和之前中年形象的司徒師隰一模一樣。


    他幹枯的身體中僅有的幾條脈絡也都連著光團,那團光從腹中浮上胸口,越過肩胛,順著手臂向司徒星靈的頭頂竄去。


    這光團便是司徒師隰當年煉成的內丹。


    柳知返曾經無意間聽辰元子提起過,上古年間人煉之術最為興盛,現在的人煉之術大多以人為爐鼎奪其生機精氣煉丹,丹成之日便是爐鼎精氣神枯竭之時,尤其一些邪派更是喜歡擄來良家女子作為爐鼎,端的下流。


    上古煉氣士卻是以自身為爐鼎,五髒為器具,真氣為火,津液為藥,修煉日久體內便可如妖類一樣結丹,結丹之後再進一步便是結成元嬰,元嬰成就之日,立地成仙,羽化飛升!


    辰元子便對這人煉之法最感興趣,他雖沒見過結嬰成仙之人,但結丹之人卻是見過,這司徒師隰便是其一,司徒師隰能夠成為上代家主,自然是天資卓絕,萬中無一之輩,他對上古煉氣士的修煉方法多有探究,沒想到真讓他尋到法門,結成了一顆內丹。


    一開始司徒師隰僅僅是心中自負,卻也並未覺得這結丹成嬰之法就比他的至尊訣高明到哪裏去,卻不曾想在紫堯的記憶蜃樓世界中靠著這顆內丹僥幸活命。


    數十年來他僅靠著這顆內丹苟延殘喘,若不是今日司徒星靈他們來到此處,再過個十幾年司徒師隰的內丹也終將幻滅。


    如今他的身體早就衰敗,隻要用這顆內丹植入司徒星靈靈海之中,一旦紮根便可奪了她的身體,重獲新生。


    司徒星靈此時已經哭得嘶啞了,雖然抬不了頭看不到頭頂,但也知道自己恐怕離死不遠了,如此花朵般的年紀,卻因自己一時貪心,便要被這陰毒的老祖奪去身體,如此看來還不如當時就死在那個幻境當中,至少也還幹脆。


    她悔恨交加,心中一片盎然死寂。


    司徒師隰的內丹從他肩膀遊到了手臂上,他枯敗的身體經脈大多數都已經枯死了,手上的經脈就寥寥無幾,所以內丹運行的非常緩慢,大約一刻鍾的功夫才到了小臂處。


    鈍刀子割肉更疼,等待死亡遠比死亡更加恐怖,司徒星靈隻覺得死神逼近,又不是何時會臨頭,驚悚之中一直以來緊張無比的身子一顫,下身一熱,一灘水跡從裙下淌了出來,這種時候她哪還有心思害羞。


    就在司徒師隰內丹已經流到手腕處之時,突然變故發生,從石室一個角落一道寒光閃過。


    森冷殺機鎖定了司徒師隰的身體,u看書uukasu.om 刷的一下,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白光從他胳膊處掠過,他幹屍般的身體早就腐朽如柴,立刻便齊刷刷斷去,那道白光在空中被冥冥中一股力道操控著轉了方向,再一次飛轉回來,又在他按在司徒星靈頭頂的那隻手手腕處劃過,手腕卻斷開。


    一節幹枯的小臂落在地上,裏麵那顆白色內丹焦躁遊動,停留在裏麵惶然無措,好似喪家之犬,司徒師隰隻是怪叫了一聲,“豎子誤我----”話沒說完整個身體變崩潰化為灰燼。


    而那個內丹卻從斷臂中鑽了出來,像一隻螢火飛蟲一樣奔著石室的一個甬道中就飛走了。


    “它要逃了!”柳知返從地上爬起就要去追,腳卻被人攥住,司徒月嬋趴在地上說道,“別去追,小心有埋伏!”


    “這裏幾十年沒人進入過,不會有埋伏----”柳知返說著低頭看了一眼,心中一動,便住口不言,他知道司徒月嬋是絕不會對別人說‘自己害怕,不要走’這樣的話的。


    他將司徒月嬋扶起,剛剛那一劍是司徒月嬋將自己的至尊訣修為打入柳知返體內,柳知返以此祭起魁羅九,關鍵時刻險而又險地將司徒師隰的內丹逼出了體外。


    他之所以沒被司徒師隰那一劍斬了,是因為紫堯留在他三宮中的三朵金蓮震出一道金光,救了他一命,但他自己的真元卻也耗散一空,所幸司徒月嬋已經清醒過來,聽到了司徒師隰的自述,便與柳知返合力救了司徒星靈。


    “我沒事,你去看看她怎麽樣了,愚蠢的臭丫頭,這次一定長了教訓!”司徒月嬋嘲弄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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