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法煉道,於紅塵中成就法力,於自然中成就不朽,非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修行不可,不論是名門奧義也好,旁門左道也罷,少有一步登天者。


    就算是以損天和,滅人性而得速度的邪派修為,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有所成就。


    然而若是有人將自己一生修為以醍醐灌頂之法交付另一人,那無異於天降瓊漿,雨淋玉液,短短數日便能登堂入室,甚至成就大能。


    但修行界大多數人寧可帶著一身修為壽元耗盡而亡,也不願將其轉贈他人,誰願意將自己一生苦修參悟的法力交給他人?修行沒有捷徑可言。


    但也有一些修士不願意苦練法訣,便開始創造從他人身上汲取元氣法力的邪法,比如惡名昭著的冥山派‘百鬼魂嗜大法’,十二峰之一自在峰無憂宮的‘大自在經’中記載邪法‘饕餮勁’,甚至包括柳知返緋雲訣中右手紫紅色的吞噬煞勁,這一類法訣都強行吞噬他人真元為己用,損人利己。


    也有一些女修士劍出偏鋒,如婕花館邪魅法訣玉緣經,通過與異性交合采陰補陽,或者采陽補陰,以此提升自己修為,還有一些更加詭異難測的,如五宗中最神秘莫測的月影宗,傳聞有一門神秘的法訣名為‘心心相印訣’,比之婕花館玉緣經更勝一籌,不靠交合采補,而是孕養情種,以咒訣在異性甚至同性神識中種下情種,****花開之際,則為收割之時,摘此情實愛果用以修煉自身,比之玉緣經之流高明百倍。


    然而無論是強行吞噬他人真元,亦或是陰陽采補之道,都無法完全吸收他人法力,大部分都消耗在吞噬的過程中,甚至其間伴隨著非常大的凶險。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邪派修士在吞噬比自己修為高深敵手的真元時,被活活撐破丹庭而亡,不知有多少邪魅女修,因欲成愛,因愛成恨,最終誤人誤己,最終成為終生憾事。


    這種種法門當中,唯獨一種能夠獨善其身,那便是醍醐灌頂的傳承之法,一來傳承之人心甘情願,接受的人也不會排斥,所以不會產生大的抵抗損害經絡。


    二來醍醐灌頂大多都是同門之間,同宗同族的修行法訣,先天便少了許多排斥,這就好比大河流入湖泊,會讓湖泊更加廣闊,而大河流入岩漿,隻會相互排斥滅亡。


    司徒星靈在愣了一會兒後,確定自己不是聽錯了,師隰祖父難道真的要將自己一身修為傳給後輩,助其短時間內成為一代強者?


    在場的司徒氏後輩有誰?除了昏迷中的司徒月嬋隻有自己!


    她目光不由飄向柳知返,看著他背後臉色蒼白的司徒月嬋,喉嚨也不由自主動了動,在如此巨大的誘惑前,縱然她心底再善良,也不由動了心思。


    “師隰爺爺,您真的要將您一生所學交給我們這些後輩嗎?”她再一次問道。


    司徒師隰閉著眼睛,“老夫行將就木,這一身修為要是隨我而去,未免太過可惜,我雖然不知道櫻蘭的女兒資質如何,但你的修行天份確實不錯,勉強可以傳承我的法力!”


    “那侍劍童,將你背後的月嬋送過來,讓老夫看看她的天份如何,若是比這孩子更好,那就傳承給她!”


    柳知返心裏冷笑,他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個枯死老藤一樣的司徒師隰,苑娘曾經對他說過一番話,至今猶在耳畔,她曾說對於修行者而言,活過五百歲就想活一千歲,這些逆天而為的老不死都是偷天之道的賊,誰擋著他們,他們就殺誰。


    他才不想這位司徒氏先祖會將自己的修為傳給後輩。


    司徒師隰怒聲喝道,“還不快過來,真要老夫開殺戒,誅殺你這黃口小兒嗎?”


    他麵前的巨劍又顫鳴起來,絲毫掙紮而起,與柳知返手裏的魁羅九鬥個上下高低!


    柳知返猶豫了一下,以前代司徒氏家主的修為,動一個小手指柳知返都擋不下來,然而心頭一股衝動的欲望卻推著他,想讓他衝上前去給那盤坐在地的黑衣人當頭一劍。


    他直接了當地說道,“我不會將月嬋交給你的,我根本不信任你!要是你想要動手的話,柳知返拚死也將一搏。”


    司徒師隰怒極反笑,“無知小輩,說得大話,你可知老夫要做的是什麽,醍醐灌頂事關司徒氏將來大業,若櫻蘭的女兒天賦異稟,得我真傳十年之內將成就一代強者,甚至超過我女兒櫻蘭,你這區區外人奴才,也敢螳臂擋車!”


    司徒星靈卻說道,“先祖莫怪,柳知返也隻是護主心切,而且月嬋姐姐雙目被那隻妖獸凶魂刺瞎,恐怕---恐怕也受不得先祖的大法力!”她跪在司徒師隰麵前叩拜在地,“晚輩願意繼承師隰先祖衣缽,請先祖垂憐!”


    司徒師隰沒有回話,隻是冷眼看著柳知返,麵前巨劍顫鳴不斷,一股如天崩般的威壓自他身上壓落,眼前盤坐在塵埃裏的似乎不是一名行將就木的修士,而是一座十萬丈的高山,百萬傾的闊海不可逾越。


    柳知返隻覺得全身寒毛倒豎,隻想轉身逃走如喪家之犬。


    忽然一聲嘶啞的低笑傳到心間,那聲音沙啞裏帶著點兒輕挑,輕佻中還帶著些猥瑣,猥瑣裏又多幾分冷酷。


    “小子,你可別被那破銅爛鐵嚇破膽子,那要死卻還沒死的老不死現在根本沒力氣禦動它,它隻是嗡嗡叫喚著嚇唬人而已-----”


    柳知返眉毛一挑,不由望著手中的妖劍魁羅九。


    隻見魁羅九紅色的劍刃上一團霧氣凝聚不散,緩緩化作一個人臉的形狀,鼻子眼睛嘴樣樣俱全,嘴部長和好似說話!


    “魁羅九?”


    “哼!”


    “你是魁羅九的劍靈?”


    “本大爺正是魁羅九之劍靈,魁羅八是也,當年跟隨三劍天主人征戰無數,殺伐果決,本大爺不知飲過多少大能修士的血,你這小子猶猶豫豫,嚅嚅喏喏,連我三劍天主人萬分之一都不及,沒勁,真沒勁!”


    “原來一直是你在說話!”


    “如何?本大爺在劍身中沉睡多年,忽然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喚醒,便找到了你小子,你身上時而露出那麽一點點的殺念倒有些像三劍天主人,隻可惜我多年不受祭煉,劍靈幾乎泯滅,所以才一直縮在裏麵裝孫子!”


    “嘿嘿,萬幸不久前在那可怕妖識當中,那好心的小姑娘用本大爺砍了那妖識一刀,本大爺吃了幾口上古妖獸神識,就此活過來了!”魁羅九上霧氣凝聚的臉得意說道。


    原來魁羅九作為當年不可一世的三劍天法寶,本身具有器靈,隻是三劍天死去千餘年,魁羅九不經祭煉器靈幾乎散去,但之前在紫堯的記憶蜃樓世界中,司徒星靈用它在那生死爐幻象上砍出一道縫隙。


    那生死爐的幻象本就是生死爐核心的顯化,魁羅九具有嗜血之力,無形之中等於吞噬生死爐一絲靈力,沉睡在劍身中的器靈就此蘇醒!


    它感覺到了司徒師隰麵前那柄巨劍空有不凡威力,卻無殺人之念,於是得出司徒師隰此時根本無法禦動它,維持它龍吟劍鳴已是極限!故而告知柳知返不要被他嚇到。


    司徒師隰見柳知返看著自己的劍沉默不語,以為他已經被嚇得體如篩糠,冷哼一聲,“罷了,你這小輩對主人忠心耿耿,我也不想月嬋就此失去一名忠心的手下,快將我孫女送來,我饒你不死!”


    柳知返剛要拒絕,身後一個微弱的聲音道,“送我過去!”


    柳知返側頭一看,原來司徒月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隻是雙目失明看不見周圍,所以雙手緊緊摟著柳知返的脖子。


    “小姐,你醒了!”


    “送我去師隰爺爺那裏,要是受了他的修為,我的眼睛一定能痊愈!快!別讓司徒星靈那個小賤人搶了先,我的天資比她好一萬倍!”


    柳知返覺得事情大大麻煩,一來以司徒月嬋的性格一定會讓自己將她送給司徒師隰,讓他進行什麽醍醐灌頂,而柳知返根本不信任那個司徒師隰。


    而來他雖然不信,可也不敢確定,萬一這位先代家主真的隻是一片好心,而自己在這裏攔著,要是他真的將一身修為傳給了司徒星靈,以後司徒月嬋恐怕恨不得剝了自己的皮。


    就在他猶豫的刹那時間裏,司徒月嬋已經不耐煩了,尖聲喊道,“送我過去!你這奴才,見我眼瞎了就不聽我話了嗎?”


    她又仰頭高喊道,“司徒星靈,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敢和本小姐搶,本小姐是師隰爺爺的親孫女,他就算醍醐灌頂,唯一的對象也是本小姐!”


    柳知返知道司徒月嬋恐怕已經被雙目失明這件事影響到了心智,此時已經完全沒有判斷力可言,否則以她的聰慧,豈會發現不了這其中的疑點。


    那司徒師隰說他是和好友無意中進入幻滅洞窟,可柳知返知道,紫堯殘軀和凶魂被封印在這裏是司徒氏世代守護的隱秘,每一代長輩最終就要進入此地獻祭靈魂修為,作為鞏固封印的力量而被紫堯吞噬,他作為前代家主焉有不知之理?


    二來他既然有通天修為,為什麽困在此地幾十年不曾出去,這裏既無食物又無水源,就算他能夠閉塞神識,辟穀不餐,可連水都不需要,這未免太過誇張了。


    所以那司徒師隰一定有鬼,但這話現在他就算和司徒月嬋說她也不會理解。


    就在這時柳知返忽然感到脖子上一陣劇痛,原來司徒月嬋見他不動,一口咬在了他的頸後,牙齒都咬進皮肉裏,血立刻流了出來。


    柳知返強忍著,手中魁羅九又在他心裏說道,“殺了那小妞吧,殺了她本大爺就是你的法寶,每次這小妞用那至尊訣祭煉本大爺,都跟進了油鍋滾一樣難受的要命,你的陰毒法訣雖然不及我三劍天主人,但也類似-----”


    “閉嘴!”柳知返大喊一聲,咬著嘴唇說道,“月嬋小姐,你別咬了,我送你過去就是!”


    司徒月嬋這才鬆開嘴,有些喘息說道,“算你聽話,快,快讓我師隰爺爺將修為傳給我,我的眼睛一定能好!”


    這時司徒師隰卻歎息了一聲,“可惜可惜,櫻蘭之女天賦驚人,卻因雙目失明,心智已失,如何做的了老夫的傳人?”


    最終他還是看向司徒星靈,微歎口氣,uu看書.uunsh“雖然不如櫻蘭之女,但天資也算可以,孩子,你過來吧,老夫將我這一生修為,盡數傳與你!”


    司徒星靈激動地看著他,呼吸急促,連連磕了三個頭,“謝謝師隰先祖,星靈一定不負您所望!”


    起身走到司徒師隰麵前跪下,將頭伸了過去,司徒師隰緩緩伸出一隻手,緩慢沉重地放在了她頭頂,他的臉雖然是中年一樣,可那隻手卻幹枯如柴,黑紫色的手掌上指甲一寸多長,形如僵屍。


    司徒月嬋已經抓住了柳知返的衣服,嘶聲喊道,“小賤人,你想死嗎?”耳朵聽著司徒星靈聲音,抬手祭出至尊令,金令奔著司徒星靈後輩便拍了過去。


    這時司徒師隰眼睛一瞪,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他身上傳來,他的臉卻好似碎了的壁畫,半邊臉整張臉皮都掉了下來化作塵土。露出下麵恐怖的幹屍般死肉。


    而插在地上那柄巨劍噌的一聲拔地而起,灰塵散漫之中迎著至尊令撞了上去。


    上代家主何等強大,任憑司徒月嬋有些造詣,終究隻是小輩,這一劍有著開天之勢,巨劍如龍,斬在至尊令上,金令上金光瞬間潰散,叮的一聲倒飛回來,落在地上,司徒月嬋臉色瞬間一白,一口血吐在了柳知返頭上,眼睛一翻便生死不知。


    巨劍卻也隻有這一劍之威,斜插在地不複任何聲勢。


    “月嬋!”柳知返忙將司徒月嬋放下,見她麵如金紙,呼吸微弱,他趕忙伸手去拿丹藥,可掏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那點兒丹藥在紫堯記憶蜃樓中已被她當成食物吃了。


    “老賊,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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