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黃泉路,暗暗石山間。


    曲折通靈境,轉木遇平川。


    紅天飛白雁,西陲灑邊關。


    一去風塵遠,輕蹄永不還----


    縹緲輕吟舒緩,歌聲淡淡,似有箏弦清響,一襲蓮香飄到柳知返麵前,淡雅芬芳!


    他恍然轉醒,似是做了一場大夢,夢裏幽幽不知身是客,夢外茫茫隻如恍惚間。


    他舉目四顧,見周圍一片濛濛,青煙繚繞,歌聲漸遠,自己卻是身在一處破敗的小廟之中,身下墊著幹草,身上還披著一件白色的袍子,淡雅芳香便是從衣袍上傳來。


    柳知返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通,沒有發現傷口,隻是衣服都被撕破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被那紫衣男子打傷失去了意識,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事,這裏又是哪裏?


    小廟的外麵淅淅瀝瀝下著濛濛細雨,天地間被一層青色的霧氣籠罩,看不清遠山近水,一陣涼風自破敗的廟門外傳來,帶進來一陣涼意與雨水的味道。


    柳知返四下看去,小廟裏麵掛滿了灰塵,早已衰敗,一尊彩色神像供奉的是上古神祇九彩仙姬,隻是神像已經積滿了灰塵蛛網,神像下牌位盡數倒了。


    這是什麽地方?司徒月嬋她們呢?


    他走了出去,站在廟外的濛濛細雨中向遠處看去,隻見此地卻是處在群山圍繞之間,周圍被高愈萬丈的青色大山圍著,中間隻這一處窪地,遠處一個池塘,在細雨中漣漪無數。


    “小姐----”


    “司徒月嬋?”他高喊了兩聲,忽然發覺身後似乎有人,猛地轉身,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女子站在廟簷下,正背著雙手看雨。


    “你睡醒了?”她淡淡問道。


    柳知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眼前這女子秀發如雲,紅唇似火,一雙丹鳳眼明亮靈動,臉蛋精致無暇,氣質清冷出塵,帶著一股不食人間香火的仙氣,長得卻與司徒月嬋別無二致。


    “你是司徒月嬋?”柳知返並未驚喜,反而警惕問道。


    事出無常必有妖,柳知返性情內斂,遇事總是先退三分,此時亦是如此,因為此情此景實在有些詭異。


    那白衣女子搖搖頭,“我不是你說的司徒月嬋,我是司徒天舞留下的一個影子-----”


    柳知返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所以他退後了一步,依然警覺地看著她,並且等待她下麵的解釋,但她似乎並不想解釋,反而說道,“跟我來!”


    說著她挪動翩躚靈動的步伐,向著不遠處的那座池塘走去。


    柳知返卻沒動,問道,“司徒天舞是誰?她留下的影子又是什麽?還有這裏是什麽地方?”


    白衣女子皺了皺眉,“你很警惕,不太容易相信人!”


    柳知返說道,“我相信過很多次,但似乎下場都不怎麽可喜!”


    他曾經相信過狼妖小月,換來的是差點兒死於狼吻,他曾相信過蘇月茹,結果是險些被王煒文當替身殺了,他也曾相信過苑娘,然而結局是被她所背叛。


    所以他說‘下場不怎麽可喜’


    白衣女子一笑,“你曾經被不同年齡段的女人背叛過,這是多麽痛的領悟!”


    隨後她收斂了笑容,轉作一抹似是幽怨似是惆悵出現在俏麗的臉上,“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想讓你去見他!”


    “他是誰?”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女人仰頭看了看天空,“雨快要停了!”


    柳知返沉吟了一下,心想這女人在自己眼前出現過好幾次了,第一次是在那個夢裏,第二次是在上古修士大戰的幻象中,這一次不知道又是在什麽地方。


    司徒天舞,那便是司徒氏的人了,她或許知道司徒月嬋她們在什麽地方。


    於是他跟著女人走過去。


    果然天空的濛濛細雨很快停歇,雲銷雨霽,烏雲開坼,一道明亮的光芒從雲後灑下,金光燦爛,溫暖無比,雲後是一片金色的天空,卻沒有太陽。


    那些金色的光芒照在地上,原本空空如野的黑色土地上麵竟然極快地冒出一層青翠的嫩芽,嫩芽鑽開雨後的土地以可見的速度瘋長,眨眼間長成一顆顆樹木花草,開枝散葉,開花結果。


    轉瞬之間空蕩蕩的山穀便變成了一處繁花錦簇的園林。


    “這-----”


    “這裏生命之氣無比濃鬱,生命能以最快的速度生長繁衍,然而這裏死亡之氣同樣豐盈,今晚它們便會衰落腐朽!重歸於無。”白衣女子輕輕一歎。


    “生於茫茫,死為空空,生老病死,瞬息萬載也不過如此!”


    柳知返看了嘖嘖稱奇,他踩在草叢裏麵,每印下一個腳印兒,腳窩裏便綻放許多紅黃的小花兒,煞是可愛。


    很快柳知返跟著女子來到那座池塘邊,白衣女子停住,轉身看了看他,柳知返莫名其妙,不知她到底要幹什麽!


    這座池塘並不大,一裏方圓,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深水潭。


    水麵澄清無比,倒映著金色的天空,好似金光降下凝華為一池深潭,潭水中並無水草蓮花,也無遊魚蝦蟲,嵌在大地之上的寶石一般靜靜坐落在群山圍繞當中。


    柳知返不解地看著白衣女子,她目光轉向水潭,示意柳知返。


    柳知返便上前兩步,站在淺淺的池塘邊緣,向著深邃的金色潭中注目望去,水潭反射著天空的金光,讓它金光燦燦難以逼視,波光粼粼,柳知返眯著眼睛仔細觀瞧。


    水潭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靜靜沉在裏麵,隻是模糊的光影看不真切!


    他看了看白衣女子,她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他繼續看。


    柳知返垂首觀望,漸漸的天上的金光披灑在他肩頭,讓他也籠罩上一層金色的光輝,水潭反射的金色光暈照在他的臉上,讓他仿似駐足一片金光的世界。


    他看著水潭裏自己的倒影,好像隔著時空與另一個自己對視。


    潭底的景象漸漸真切了。


    柳知返看清了那藏在水潭裏麵的存在之後,不由驚覺變色,臉色煞白。


    一隻巨大的紫色妖獸靜靜沉在潭底,龐大無比的身軀將整個水潭都占滿了,紫色毛發,金色的鬣毛,頭似虎豹,背生雙翼。


    它安靜地沉在水潭之底,天空中金色的光劍透過潭水照在它紫色的身上,整個潭水中反射著一層濛濛紫色光暈,紫光與金光交纏繾綣,如夢如幻!


    它雙目輕輕閉著,神態安寧,蜷臥在萬丈潭水中,姿態安詳,好似沉睡著的嬰兒,好似凝固在琥珀中的古老昆蟲,有的隻是那一絲超越時間的安寧,並無半點兒猙獰凶厲。


    “這是被司徒氏殺了的那隻上古金鬣斑斕彪王!它怎麽會在這裏?它還活著?”他之前並沒有看到紫衣男子變化為斑斕彪就已經昏死過去,所以並沒有見過這隻遠古妖獸。


    白衣女子目光柔和地看著水中安靜的巨獸,“它生活的時代,人類都叫它‘斑斕彪皇’或者‘至尊彪皇’,它已經死了,死了無數年了!”


    “那它為何在這裏?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白衣女子笑看著柳知返,“你覺得這是什麽地方?”


    柳知返想了想,“幻境?或者---是時空凝固的一點,就像我和月嬋她們之前經曆過的那個世界一樣!”


    白衣女子搖搖頭,“根本就沒有什麽時空凝固的世界,你們所有看到的也並非幻境,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隻不過,你們看到的隻是記憶!”


    她抬頭看著柳知返說道,“至尊彪皇的記憶!”她輕輕一揮手,寧靜的潭水立刻蕩起一圈兒漣漪,上麵的倒影顯現出柳知返昏死之後紫衣男子變化巨獸的景象。


    在紫色巨獸不可一世的姿態,吼嘯山海的狂傲,和此時沉潭之下的斑斕彪皇簡直判若雲泥。


    當柳知返看到自己被它一口吞下,之後又隨著斑斕彪皇一同被吸入黑白色的怪爐子時,他頓時表情變幻無窮,驚愕不已。


    “這麽說這裏是在那個怪爐子中了!”


    白衣女子沒有否認,而是看著柳知返說道,“你們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源自這神爐的一縷殘識,你可知這黑白雙色的爐子是何物?”


    柳知返低頭想了想,抬頭說道,“司徒氏曾經擁有過守禦四聖器之生死洪爐,此地生死之氣交互不斷,而那怪爐子又是黑白二色,好似陰陽魚交互纏繞,難道這爐子就是聖器之一,生死洪爐?”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讚賞地看著他,“你果然很聰明!不過這裏不完全是生死爐!這隻是生死爐的一部分。真正的生死洪爐早在萬年前便已經碎裂了!”


    她在水潭邊緩緩坐下,仰頭看著天空中的金色光芒,光芒透過潔白的雲層照在她身上,披灑在她肩頭,此刻的她明麗不可方物。


    因為她和月嬋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柳知返總是不自覺地將她的影子和司徒月嬋重疊在一起,但二人的性情卻是完全不同。


    白衣女子側頭看了看他,說道,“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尊彪皇其實不願意提起這些事。”


    “所以如果是你的話,我想他不會介意的,你願意聽我講一個很無聊的故事嗎?”


    “願聞其詳。”柳知返也學著她坐在了潭水的邊上。u看書.uukansh


    白衣女子整了整神色,眉尖兒微微蹙著,看著平靜的潭水下至尊彪皇蜷臥的影子說道。


    “在亙古洪荒時代,天地初開,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天地誕生了三件強大的法器,象征生死輪回,陰陽往複的聖器生死洪爐,象征時間流轉,世界轉換的聖器帝釋寶傘,和象征殺伐泯滅,煞氣頓止的聖器九嶷神劍!這三件---”


    “等等!”柳知返打斷她的話問道,“守禦聖器不是四件嗎?”


    她皺眉搖搖頭,“我記不清天地誕生這三件東西的原因,我的記憶是不全的,但我清晰地記得隻有三件,當初天地隻降生了三件聖器,而你們口中的第四件聖器女蘿衣,我不記得是什麽樣的存在了。”


    她繼續說道,“天地降生的第一批生命具有強大的力量,他們分成了兩個陣營,即是你們口中的遠古,古神一族以光作為力量,古魔一族以暗作為力量,他們對世界的認知完全相反,所以他們不可能共存!”


    “遠古時代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種族為了征戰相互戰爭,爭奪生存的空間,最終九彩仙姬得到了三聖器,並且靠著這三件聖器戰勝了古魔。”


    “而在最後一戰中,古神族族長九彩仙姬泯滅了所有古魔,毀去古魔力量的根源——魔性魔識與魔魂,但九彩仙姬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九嶷劍被古魔崩碎化為九份,九彩仙姬也隕落身亡。”


    柳知返又問道,“現在修行界供奉的便是九彩仙姬,但這個與斑斕彪皇有什麽聯係嗎?”


    “有!”白衣女子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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