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卯時,天空蒙蒙亮,浮空島比地下天亮的要早一些,隱約能夠看到天邊雲霞璀璨,一輪紅日噴薄欲出。


    昨日黃昏日薄西山,釋放萬丈紅光如血,曆經一夜沉寂之後,終於以勢不可擋之勢重新君臨天地,渲染雲霞。


    柳知返轉動眼睛看了眼朝陽,露出一抹微笑。


    直到蕭落院的下人出來打掃院子的時候,梔子閣裏麵才有了動靜,走出來的是鶴白翎,徑直走到了柳知返麵前,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後將趴在地上的柳知返翻了過來,看著他胸口被血液染盡。


    摘下了麵紗,她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小姐下的手很重,但她沒想殺了你。”說著從懷中拿出丹藥,拉著他讓他靠著自己懷裏,然後喂給他吃了幾樣丹藥。


    柳知返呼吸微弱,看了看她,“你不吃驚我沒死?”


    “為什麽要吃驚。”她反而吃驚地問。


    “小姐打你那一下看似很重,但你的骨頭都沒斷一根,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她還是很重視你的!”


    “重視我就不會將我打在這裏一夜不聞不問!從沒見過她這麽冷酷無情的女人!”柳知返撇撇嘴道,“扶我一下,我一動胸中就疼得難忍----”


    鶴白翎難得笑了笑,“聽你的口氣好像委屈地在發牢騷,我印象裏的柳知返可不是這等人,那是打吐了血都要咽回去的,承認吧,你在仰慕二小姐----”


    白翎說著探手在他手腕上,閉上眼睛,柳知返感到一股涼涼的氣息順著自己的手腕流入身體,在他斷開的經脈中流過,鶴白翎的元力和柳知返感受過的靈若的妖力有些相似的地方,她果然也是一個妖族。


    “二小姐想要怎麽懲罰我!”柳知返呲著牙問道。


    這時就見鶴白翎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你怎麽全身的經脈斷了這麽多!”柳知返心想你要是被司徒月嬋的至尊訣打這麽一下,恐怕也會斷這麽多。


    “至尊訣----”


    “你別說話,我叫小姐來!”她神色凝重。


    過了一會兒,司徒月嬋從梔子閣中走出,柳知返已經坐在亭子裏麵,地上的血也被打掃幹淨,司徒月嬋先是很有興趣地看了看他,“我在等著你憤怒怨恨的眼神,卻沒想到你還是平時那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當真有趣!”


    柳知返心裏一股憋不住的火化作了平淡但滿是怨氣的話,“你這人怎麽如此驕縱輕狂,若不是我打不過你,定要讓你好看---咳咳----”


    鶴白翎瞪了他一眼,司徒月嬋擺擺手,“這小子今天吃了豹子膽,竟然敢頂嘴了,不過看在他受了傷的份上,今天就先記下。”說著抓住他的手閉上眼睛。


    柳知返感到至尊訣再次侵入體內,緋雲訣自發反應,他強忍著,知道司徒月嬋金色元力到達丹庭,她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睜開眼說道。


    “你的經脈斷了七七八八!”


    柳知返低著頭沉默了片刻,說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奇怪!”


    “我的確奇怪,打你那一下連一成至尊訣都沒用,隻是讓你塗了幾口血,怎麽就讓你全身經脈斷去大半!不過再考慮到你的性格的話,就猜到了原因。”


    司徒月嬋冷笑一聲,“你這蠢笨不堪的小子,莫以為能夠瞞過我司徒月嬋,打入你身體裏的至尊訣不會將你傷成這樣,一定是你自己自作聰明,用你不知哪裏學來的法訣和至尊訣相衝,最終導致經脈被撕裂,我司徒氏至尊訣何等霸道,你那點兒小小修為豈能抗衡,結果將自己身體破壞至此,咎由自取。”


    柳知返吃了一驚,臉色蒼白。


    “被我說中了也不用心虛,滄帝城本來就沒幾個能夠瞞住我的人,我也理解你的小心思。”


    司徒月嬋挑了挑眉,然後歎了口氣,“罷了,你這小子總喜歡自作聰明,白翎,去坎離院請人來幫他看看。”


    鶴白翎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柳知返,點點頭。


    白翎走後,司徒月嬋和柳知返相對坐著,柳知返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氣息萎頓,眉頭時而皺起。


    司徒月嬋一身白衣,氣質瀟灑而俏麗,伸手幫他倒了杯茶,“你是第一個喝我倒的茶的男人,不過就不用你感激涕零了。”


    柳知返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悵然歎道,“我以後恐怕是無緣修行了。也做不得你的侍劍童----”司徒月嬋丹鳳眼挑了挑眉,“經脈斷裂也不是治不好的事情,辰元子煉出的金液大還丹就能治愈,至於做不做我的侍劍童,那是我決定的事情,你還要自作聰明地話,我可真的不饒你!”


    她頓了頓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如此生氣?”


    “因為我沒在問丹會上幫你-----”他啞著嗓子說道,然後抬頭看著司徒月嬋,“但你可想過,要是我幫了你,以櫻蘭家主和辰元子的修為會發現不了,家主櫻蘭和辰元子不會將你怎麽樣,但我柳知返一介奴仆,他們殺我不會眨一眨眼---”


    司徒月嬋眼睛眯了起來,臉上戲謔失望之色越發濃鬱。


    “錯!”司徒月嬋斷然喝道,“我以為你比那些廢物要聰明一些,現在看來你依然是個蠢笨不堪的庸人!你這樣年紀要是肯改的話還有救,否則就變成了滄帝城大多數的蠢材!”


    她站起身背著雙手憤怒道,“你以為我是因為你讓我在娘親和長輩麵前難堪才打你的?你以為我是因為被娘親戳破陰陽雙互丹的謊言而遷怒於你?哼哼,奴才想法!”她不屑一顧撇撇嘴。


    “現在我在問丹會上作弊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又如何,娘親也隻是一笑了之,至於司徒星見和他手底下那幾個小兄弟,誰敢當麵笑話我怎的,我根本不在乎!”她發絲飛揚,眉目如電,帶著凜人的氣質。


    “我生氣是因為你竟然根本不相信我!你不信我能在娘親的懲罰下保護的了你。”


    “我問你,我若是現在傳你至尊訣,你敢學嗎?”她目光如鸞鳳般淩厲,柳知返一怔,心中駭然,至尊訣是司徒氏核心秘要,司徒暮影的母親一族就因為聯姻的那位司徒氏女兒傳授至尊訣而族滅,柳知返又喝了口茶,心中疼痛越發嚴重,他搖搖頭,“不敢!”


    “這便是了,你怕司徒氏滅了你,不相信我就算傳你至尊訣也能護你周全,但白翎若是在這裏她會毫不猶豫地跟我學,在問丹會上她不惜觸怒娘親也要幫我打殺那個蠢笨的外戚,因為她相信我能保護她,而你卻根本沒講自己定位為司徒月嬋的人,說到底,就算沒人將你當作我司徒月嬋的奴才,你自己依然卻認為你是我的奴才。”


    柳知返沉寂的目光慢慢抬起,過了很久才輕輕歎了口氣,“可---可我依然覺得我沒有錯,父親說過‘君子固窮---’!”


    “嘴硬的小子!”司徒玉嬋撇嘴道。


    柳知返默然,他低估了司徒月嬋,或者說高估了自己,以他的年紀有時候想事情過於單一,謹慎過分反倒自縛,低調過分便是怯弱。


    “既然你是我的人,我必定護著你。這樣的蠢事以後不要再發生第二次。”她站起身背著手,看著院中的梔子樹說道,“我從小除了姐姐和微微外沒有任何朋友,她們不是怕我就是恨我,我也不像司徒星見那樣手下奴才一堆,因為我看不起那些在我司徒氏乞食的客卿修士,白翎雖然忠心於我,但有些事情她做不好!”


    “比如煉丹!”柳知返應道。


    司徒月嬋笑了一下,“母親說過我將做司徒氏的刀劍,而白翎就是我的刀劍,我希望你能做我身後的影子。”


    司徒月嬋抬頭看到鶴白翎帶著辰元子的一個女弟子來了,轉身道,“今天你回影城養傷吧,我去最後的問劍會上贏了他們再去看你!”最後一天騰蛟會便是考驗修為的日子,她說的很隨便,似乎根本沒講其他司徒氏放在眼裏。


    看著司徒月嬋飄然而去的背影,柳知返心裏五味雜陳,但一直皺著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那背影纖細而倔強,瀟灑而張揚,仿佛讓人永遠難以追趕。


    “我是辰元子師父的大弟子,我叫飛觴。見過柳公子。”坎離院來的女丹師躬身笑道。


    “聽聞柳公子經脈受創,氣息奄奄,師尊大為焦慮,特命我帶來他老人家親自煉製金液大還丹一壺,來為公子療傷!師尊像今日這般緊張,我可是有些年沒見過了。”


    女煉丹師笑著說道,柳知返收回目光,衝女人點點頭,這名女丹師年紀二十七八歲,眉目清秀,麵紅福潤,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聲音溫婉柔和,穿一身白裙裳,給人一種非常寧靜舒服的感覺,但她的話讓他有些疑惑。


    女丹師笑道,“你不用擔心,你受的傷雖然很重,但有師父親自煉製的金液大還丹,幾天就能痊愈。”


    月嬋院的女侍駕著司徒月嬋的靈獸車子來到影城,看到上層滄帝城中的女人駕著如此華麗的靈獸車,影城中的奴仆紛紛避讓,路過灰刃坊裏麵豐滿的老板娘撇撇嘴,“又是上層哪個小崽子跑到影城耀武揚威來了。”


    回到柳知返的小院,幾天沒回來他的屋子依然十分幹淨,柳知返知道這一定是苑娘打掃的。


    女丹師讓柳知返趴在床上,剝去了全身衣服,柳知返有些扭捏,她笑道,“俗話雲‘有病不諱醫’,再說論年紀我也是你姐姐一樣的年歲。”


    脫下衣服露出正在發育生長的肩背,看到他腰上一處傷疤,飛觴在上麵按了按,“你這疤是小時候留下的嗎?我會調製一種藥膏,能將它去掉。”


    “我又不是女人,去掉做什麽。”


    “那倒也是!”飛觴笑了笑,uu看書 ww.uuash打開一個皮囊,裏麵是一根根銀針,她先用秘製的藥酒將兩顆金液大還丹泡開給他喝下去,然後輕柔的手指撚起銀針,在他後輩熟稔地下針。


    柳知返喝了酒泡的藥之後就感覺迷糊糊的,身上一股暖流讓他有種懶洋洋般的愜意,昏昏欲睡很是舒服,隻聽身後飛觴低聲問道,“問丹會上那一爐陰陽雙互丹果真是你煉的嗎?”


    柳知返一怔,然後搖頭,“是二小姐煉的,我一介下人,如何煉的了丹-----”


    女丹師搖搖頭,“師尊親自告訴我的!柳公子也不必謙虛,丹道一途,從來都不少天才,師尊曾和我說過----”她刺下兩針,“師尊說,煉丹所重不外乎幾點,步驟,藥材,火候,很多靈丹步驟繁雜,禁忌頗多,普通人難以掌握,而所需藥材也是互相影響,種類繁冗,至於煉丹所用之火,非元力充沛之修士難以為繼。對步驟的掌握,藥材的記憶,火焰的催生是煉丹師三大考驗。”


    她說道,“但天地之大,博聞強記過目不忘者眾矣,元力雄渾,陽火旺盛者亦不可勝數,但丹道大師卻寥寥數人,為何?師尊說,真正的煉丹天才不一定博聞強記,不一定元力雄渾,而是能夠別出心裁,別開生麵,掌握一‘變’,你初次煉丹就敢用寒冰元力代替禁錮陰力的藥材,這便是‘變’,師尊說-----”


    飛觴側頭一看,柳知返竟然閉著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睡去了。


    她搖了搖頭,靜靜下完其餘的針,坐在桌邊閉目養神,時間到了收了銀針,便輕輕掩上門離開了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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