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竇府內張燈結彩,沉浸在大將軍凱旋而歸的喜悅中。竇憲把持朝政多年,朝中大多臣子或畏於他的勢力或尋求依仗,抱著各自的目的依附於他,流水席一場接著一場,將這個竇憲捧的如在雲霄,每晚醉生夢死,再加上他那


    個嬌寵的小妾春屏嬌聲豔語的,竇憲更是沉醉在溫柔鄉裏拔不出來。


    這晚,竇府內仍是絲竹悠揚,飛觥流觴。竇憲與他的一幫心腹推杯換盞,喝的不亦樂乎。


    竇憲舉起酒杯,環視一圈,“本將軍能建不世之功,在座的諸位都是有功之臣,我敬大家一杯!”


    王龍起身大聲道:“大將軍此言差矣!我等能得高官厚祿,坐享榮華富貴,乃是仰仗大將軍的威德,理當我們敬大將軍才是!”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齊聲道:“對,我們一起敬大將軍,祝大將軍威懾四方,名揚八荒!”言畢一飲而盡,笑聲一片。


    王龍:“如今有大將軍總理朝政,執掌天下兵馬,任尚將軍和二舅爺戍衛京師和皇宮,下官領銜政務,可謂是政通人和,萬事順心,今天一定要陪大將軍喝個痛快。”


    竇景自被太後訓斥幾次後頗有不滿,此次大將軍打了勝仗連帶著自己也被封賞,自是一臉的春風得意,“說得好。今天我心裏的氣兒才算是順暢了。今天在殿上,我滿以為韓棱這個老賊又會炸刺兒,沒想到他屁都沒敢放一個……老小子還算聰明,要不然,今天我非砍下他的腦袋當溺壺不可。”


    滿堂大笑。


    任尚冷靜地道:“諸位切不可太樂觀,以韓棱的稟性,一聲不哼並不見得是好事,還是防著點兒好,切不可讓他抓到什麽把柄。”


    竇景不以為然,“你這人就是過於謹慎,他就是抓住把柄又能如何?除非他想找死。”


    竇憲橫了他一眼,“行了,還是說說正事兒吧。竇景,組建緹騎的事你要抓緊,軍中可用之材任你挑選,但有一條,必須對我竇氏忠貞不二。”


    “臣弟明白。”竇景挺直腰脊,“大將軍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眾人第一次見大將軍在宴席上說公事,都已放下杯子認真聽他吩咐。


    竇憲點頭,看向任尚,“任尚,你的位置最重要,對你手下校尉一級的將領要來一個大換班,凡不是自己人,統通撤掉;另外,盡快把我的通關檄文發往天下四境和各郡縣,沒有本將軍的檄文,任何人不能調動一兵一卒,違令者斬。”接著看向王龍,“王龍,建造司馬大將軍府的事就由你督辦,你拿我的令牌去給樂恢和郅壽打招呼,要他們盡快籌集錢物,招募役夫,一月之內必須完工。”


    王龍略有擔心,“下官遵命,不過……樂恢和郅壽是兩個老頑固,平時與韓棱、張禹過從甚密,若想得到他們支持,恐非易事。”


    竇憲嘴角勾出一抹陰險的弧度,“本將軍讓你拿我的令牌去給他們打招呼是抬舉他們,如果他們不識抬舉,就別怪本將軍不客氣。”眼神中的陰鷙一霎而過,瞬間滿臉堆笑地舉起酒杯:“來!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眾人舉杯時,一侍衛悄悄衝竇景點了點頭,竇景得到暗示,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將軍今日設宴,怎麽沒見這寧季?”


    寧季是竇憲府內的劍客,享受竇府高規格的待遇,一向出入自由,很得竇憲信任。竇憲的很多秘密行動,都是吩咐他去幫忙執行。比如暗中殺個人了之類的。


    竇憲一揮手,早有侍衛上前,“去請寧季過來喝酒?”


    待侍衛下去後,眾人仍是飲酒談天,一時間大廳內笑語喧嘩。


    不一會便見那侍衛慌裏慌張地奔來,結結巴巴說道:“大將軍……這寧季……”


    竇憲沉下臉來,“寧季怎麽了?快說。”


    竇景按捺不住,起身說道:“讓臣弟看看去?”幾步向門外躍去,卻見兩名侍衛推搡著寧季和春屏一起進來。


    隻見那春屏衣衫不整,發髻淩亂,哭的滿臉妝都花了,跪倒在地,哭著道:“老爺,妾身冤枉……”


    竇景幸災樂禍地道:“大將軍,您在外舍命殺敵,這兩人卻暗中勾搭到一起。臣弟多次碰到,好心勸說兩人,這兩人不僅不領情,反而將臣弟打暈。”說著摸著自己的後頭,“大將軍,您看臣弟這後頭,到現在還留有傷痕。


    “你……”寧季自認倒黴,要不是因為上次春屏一事得罪了竇景,竇景怎會設計害他,在他杯中下了藥,然後讓人將他抬到春屏床上,抓到這堂上。他有心申辯,但已是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他也的確是因上次醉酒將春屏誤認瑤娘,才釀下大錯。


    竇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著寧季,見他一張臉氣成了茄子色,更覺解恨。春屏是他一早就看上眼的,本想趁著竇憲外出尋個機會下手,可被那春屏三番兩次的嗬斥。上次他被寧季打暈,又有人將寧季與春屏苟且之事告知於他,這才生了想要修理他,為自己出口氣的心思。


    竇憲聽的滿臉愕然,心內疑竇叢生,指著跪在地上的春屏,咬牙切齒道:“你從實招來,敢有半句虛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春屏平日被竇憲寵溺慣了,何曾見他今日這番凶神惡煞的模樣,嚇的全身亂顫,涕泣不止,哀哀切切說道:“老爺,都是寧季這個賊子……那天他和叔叔喝醉了酒,妾身好心扶他回房歇息,他卻把妾身當作了什麽瑤娘,死死抱著不放,妾身一個柔弱女子,哪裏掙得過他呀……後來他就把妾身……老爺,妾身真的是冤枉呀……老爺可要為妾身作主呀……”


    竇憲目眥欲裂地看著寧季:“本將軍如此看重你,你竟然背信棄義,欺我愛妾……你有何可說。”


    寧季大步走進,躬身一揖:“主公,在下一時糊塗,玷汙了小夫人的清白,冒瀆了主公虎威,罪該萬死!但此事係在下一人之錯,要殺要剮由在下一人擔當,請主公萬萬不要罪及小夫人。”


    竇憲哼了一聲:“你倒是有情有義,自身都難保,還想為他人求情。”


    寧季回道:“回主公,在下自知必死,懇請主公了了寧季最後一個心願。”


    “你倒說來聽聽。”竇憲冷冷回道。


    “在下想到邙山祭奠一個故人,等寧季回來後任憑主公處罰。”


    見竇憲略有猶豫,唯恐生變,竇景一邊嚷道:“大將軍,此等背主之賊,一刀宰了幹淨,還了什麽心願,我看他就是吃了豹子膽了,敢動咱們大將軍的人。”


    任尚起身說道:“二爺所言極是。不過我觀寧季並非忘恩負義之輩,之所以做出這種不仁之事,其中必有緣故。據我所知,寧季少年時與一個名叫瑤娘的女子相愛,而當地的一個豪強地主也看上了瑤娘,將其強行汙辱,瑤娘羞於再和寧季相見,於是投繯自盡了。寧季一怒之下殺了仇人,從此浪跡江湖,成了一名江湖劍客。”


    寧季的這段往事一直是心中所痛,心傷尚未痊愈,如今被人拿刀挑破,那傷口更是血淋淋地讓人痛不欲生,“瑤娘”眼圈已經通紅,情到深處自是癡,“瑤娘,我對不起你。”


    竇景哂笑道:“寧季,你少來這一套,瑤娘已死,跟春屏有何關係?你不會是說春屏是瑤娘投胎轉世吧?你既鍾情於瑤娘,為何又與春屏行苟且之事?”


    春屏抹著眼淚,可憐楚楚地看著竇憲,“老爺,寧季的確曾叫過瑤娘這個名字……”


    “你給我閉嘴。”竇憲怒視春屏,“還嫌不夠丟人。”


    “老爺……”春屏跌坐在地上,嚇的連哭都忘了。


    王龍起身躬身一拜,“大將軍,在下能否再說幾句?”得到竇憲的默認後,於是說道:“這寧季雖然罪不可綰,但也情有可原。一個醉酒之人,神情恍惚,誤將他人當作自己心中一直惦念的女子,因而鑄下大錯,既可恨亦可悲。如果他隻是一個凡夫俗子,雖九死也不足以蔽其辜,但他是寧季……一個名聞天下的劍客。春秋時,孫武殺了吳王闔閭的愛妃,闔閭不僅沒有怪罪孫武,而且封他為三軍主帥,孫武不負重望,助吳王成為天下霸主。紅粉佳人無處不有,而能人義士自古難求。在下姑妄言之,至於如何處置,我相信大將軍自有明斷。”


    “是啊,大將軍,請三思!”眾人附和道。


    “你們……”竇景指著眾人,“大哥,王龍的話不可聽,如果不殺寧季,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定會成為天下笑柄。”


    竇憲不語,鐵青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誰敢傳揚出去誰就是跟本將軍作對。”


    眾人不敢垂手而立,不敢再做聲。


    竇憲從榻上起身,走到寧季身邊,指著春屏那狼狽樣問道:“那今天是怎麽回事?也是將她誤認成瑤娘?”


    寧季看向竇景,仰天大笑起來,“寧大人,遭你暗算,寧季自認栽,隻是希望大人以後不要再冒犯小夫人,她畢竟是大將軍的愛妾。”


    “你……”竇景指著他,臉憋的通紅,“寧季你別血口噴人。”


    寧季轉身麵前大將軍躬身一揖:“主公,寧季承蒙主公的厚愛,有幸住在竇府叨擾。如果有來生,寧季下輩子再報答主公吧。”


    竇憲不語走到竇景的身邊,嚇的竇景立馬跪了下來,“大哥,別聽那寧季一派胡言,弟弟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來。”


    竇憲不理,衝身邊的侍衛大喝一聲:“拿我寶劍來。”侍衛拿劍過來,竇憲拿過寶劍,摸著劍刃,一邊說道:“這把寶劍是新鑄而成的,本將軍還未用它殺過人,那今日我便用人血來祭一下這把劍吧。”嘩地一聲拔出寶劍,劍鋒明晃晃的閃過,直逼寧季而去。那寧季閉上雙眼,隻等那劍劃過他脖頸處,他便可以去那邊找瑤娘了。隻聽一聲尖叫,寧季睜眼看去,竇憲卻中途改變方向一劍刺進了春屏的胸膛。


    “啊……”春屏雙目圓睜,血從她的身體中汩汩地向外流著,“老爺……為什麽……”


    竇憲猛的抽出劍來,鮮血噴湧而出,春屏口吐鮮血,轟然倒地,隻有往外出的氣再無進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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