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憲帶領的北疆大軍三個月內犁庭掃穴,連戰皆捷,殲敵三萬餘人,右穀蠡僅率數百騎北遁。這一消息傳到洛陽,滿城百姓奔走相告,崇德殿內更是一片沸騰,眾臣無不興高采烈,盛讚連連。至於如何迎接大軍凱旋,百官意見倒是不同。


    王龍說道:“啟奏太後,大將軍英明神武,一舉平定北疆,其功勞之大即是前漢衛青、霍去病也無可比擬,微臣以為當以天子之禮迎接大將軍回京,以示我聖朝嘉賞功臣之心。”


    有位劉姓大臣出來附和:“啟奏太後,此乃蓋世之功,理當以天子之禮相迎。當年衛青與白羊王戰於漠南,僅僅殲敵五千餘人,漢武帝即親自出城三十裏相迎,並為其牽馬墜蹬,今大將軍全殲頑敵,平定北疆,享禮更應在衛青之上。”


    頓時一片讚同聲響起。


    劉肇看著這些個一向隻會拍竇憲馬屁的大臣,心裏厭煩無比,表麵上卻仍是雲淡風輕地認真聽著。


    這時這見韓棱出列冷冷地問道:“那請問劉大人的意思,當如何迎接才合適呢?”


    劉姓大臣語塞:“這……”


    王龍指著韓棱道:“韓大人,當初大將軍領兵出征時,你竭力阻撓,現在大將軍建了不世之功,你還是這般態度,如此處世不公,王某以為實非忠臣之道。”


    韓棱轉身看向他,語氣冷靜平和:“韓某想請教王大人,何謂忠臣之道?難道蔑視皇權,僭越禮製才是忠臣之道嗎?”


    王龍惱怒道:“你不要血口噴人。以天子之禮迎接功臣,曆朝曆代不乏先例,何謂蔑視皇權,僭越禮製?”


    張禹急忙打圓場道:“二位大人切莫爭執,北疆大捷乃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二位如此爭執不休,不僅會衝淡喜氣,也會惹得太後和陛下不高興。”


    太後問道:“韓棱,你以為應該如何?”


    韓棱緩緩道:“太後,大將軍功在社稷,理當示以殊恩。但微臣以為以王禮迎接就行了,斷不可以天子之禮相迎。太後賢明聰慧,通曉春秋史籍,當知無功可賞之患。”


    此言一出,兩派一時在朝堂上爭的不可開交,太後眉頭略蹙,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下眾臣,誰都不敢再做爭執,齊刷刷向太後看去。


    太後朝韓棱點點頭道:“韓愛卿說的對,就按你的意思,以王禮迎接吧。”


    韓棱:“太後聖明。”


    王龍等眾大臣低下了頭,各自心裏打著小算盤,但太後已下命令,誰敢再說。


    北疆大捷,舉國歡慶。令太後高興的不止這些,還有一向不安定的西羌也終於被平定。邊疆犯亂一向是朝廷的隱疾,這兩大隱患如今被清除掉,太後自然安慰。


    “皇帝,你再說一件喜事讓眾愛卿一起高興一下吧。”太後溫和地目光看向劉肇。


    劉肇正襟危坐,大聲說道:“各位愛卿,護羌校尉鄧訓經過三年不懈的努力,不僅以武力平定了迷唐之亂,而且以綏靖之策收服了羌民之心。鄧訓為西北長治久安計,奏請朝廷赦免迷唐之罪,恩準迷唐入朝麵聖。朕和太後經過商議,已經照準。”


    眾臣欣悅不已,躬身齊呼:“陛下聖明!太後聖明!”


    此刻的鄧府也洋溢著歡樂的氣氛,一家人圍坐在陰夫人身邊爭著看鄧訓每月寫來的信。


    陰夫人四十多歲的年紀,歲月絲毫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上痕跡,再加上她性子柔和,說起話來更是細聲細語的,讓人有種親切感。夫主被派往西羌已經三年多,原本夫妻恩愛的兩人更是日夜受那思念的煎熬,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孩子們在眼前作伴,還有每個月鄧訓的書信。


    鄧悝、鄧弘和鄧閶爭著搶著要看信,陰夫人怕三小兒不小心將信撕裂,舉過頭頂看向一直站在一邊滿臉含笑的女兒,“綏兒,你念,讓大家都聽聽。”


    鄧悝、鄧弘和鄧閶對這位姐姐一向尊重有加,這才安靜下來,一起跑到姐姐身邊側耳聽著。


    鄧綏是鄧訓唯一的女兒,也是最疼的女兒,鄧綏一向做事有主見,故鄧訓有些事倒是會經常讓鄧綏幫他拿主意。鄧綏與父親之間也會經常通信,但每次接到父親的信件時心潮總是久久不能平息,激動萬分。她打開信件的手有些顫抖,撫平縑帛,念道:“夫人敬啟:為夫自來張掖,忽忽已三載有餘,常憶君恩,日思親人,展轉反側,夜不能寐。幸賴神靈護佑,天子威德,今西北已靖,羌民歸心,慎勿掛念。”


    陰夫人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淚水,一側的紅玉和鄧成高興地直呼:“夫人,老爺是不是可以回來了?”


    鄧綏朝兩人搖了搖頭,繼續念道:“前次夫人來信,言及綏兒之事,為夫喜之憂之。綏兒天縱之才,德容修美,能得天子垂重,當在意料之中……”鄧綏羞的滿通紅,“娘,你怎麽知道陛下……”說著看了紅玉一眼,紅玉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她。


    陰夫人嗬嗬笑著,“為娘的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陛下常服來府裏的事,娘早就知道了,隻是一直等你來說,可是你啊……陛下喜歡你,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娘,姐姐喜歡周先生。”鄧悝一本正經地說道。鄧悝今年隻有十歲,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平日行事說話往往表現出不同與他這個年齡的穩重與成熟。


    鄧綏白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哥哥說的對,姐姐為什麽不承認?”九歲的鄧弘也跟著起亂。


    “姐姐喜歡周先生,姐姐喜歡周先生。”七歲的鄧閶蹦跳起來,嘴裏一邊嚷著。


    鄧綏一把將他拉在懷中,捂住他的嘴巴,“閶兒,不許亂說。”


    “好了,好了,綏兒,弟弟們不懂事。”說著招手將三個兒子攬在懷中,“悝兒、弘兒、閶兒以後不準亂說,周先生為人正派,學識淵博,但並不代表與你姐姐般配。他以前是你們的先生,以後能不能從上林苑出來還不可知。周先生這個性子也是該改改了,否則以後吃虧的地方多的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說著看向鄧綏,“綏兒,你早晚也要嫁人,陛下既然中意你,你可要好好把握啊,這可是咱們鄧家的無上的榮耀啊,你……”


    “娘……”鄧綏急忙打斷陰夫人的話,“娘,別取笑女兒了,女兒誰也不想嫁,就想一輩子待在娘的身邊伺候娘和爹。”


    “好,好,好”陰夫人應道,“快聽聽你爹怎麽說?”


    鄧綏繼續念道:“然我鄧氏家訓,男兒以忠心報國為立身之本,女兒以寧靜淡泊為養命之福,故為夫以為此事不可強求,當順勢而為,更應尊重綏兒之意,切勿以父母之命加之。尺牘之間,言不盡意,祈自珍重。”


    念畢,鄧綏舒了一口氣,“還是爹懂女兒。”


    “太好了”陰夫人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紅著眼睛說道:“但願你爹能早點兒回來,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過幾天舒心日子。”


    鄧閶嘟著嘴,委屈道:“爹回來有什麽好呀?爹隻喜歡姐姐,每次書信裏都隻提姐姐,從來沒有提過閶兒。”


    “閶兒乖”鄧綏摸著鄧閶的頭,“爹上次信上還說想他的三個小兒子呢。還問他們現在正在讀什麽書?跟哪位先生學?性格上是更像他呢還是娘?”


    “太好了,太好了”鄧閶拍著手叫道,“我終於可以見到爹了。”


    鄧訓三年前走的時候,鄧閶隻是個三四歲的娃娃,爹的模樣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模糊不清。鄧悝與鄧弘雖記得清楚,但三年之久父子之間天各一方,彼此之間也是十分期盼與思念,各自紅著眼圈沉浸在爹要回來的喜訊中。


    鄧成在一邊插話道:“夫人,小姐,還有件高興事呢,陛下身邊的鄭公公派人來傳話,說北邊打了個勝仗,長公子也快回來了,還說長公子這次立了大功,陛下已經開了金口,說要重重地獎賞他呢。”


    “太好了”陰夫人喜極而泣,“騭兒終於有出息了。”


    鄧閶:“那陛下會不會給大哥哥個大官兒當?”


    鄧成點頭:“嗯,老爺和大公子同時立大功,陛下定會大大的獎賞咱們鄧家的。”


    陰夫人笑道:“什麽官不官,賞不賞的,隻要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一時間滿堂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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