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皎潔,月光透過窗子灑進屋內。劉肇放下手中的書簡,走到窗前,月色朦朧散發著迷人的光茫,鄧綏那張臉便清晰地出現在麵前,微笑地看著他,嬌羞點點,“陛下”劉肇欣喜若狂,深情呼喚著,“鄧姑娘”就在他想要伸手去抓她的時候,一團煙霧將鄧綏團團包圍,漸漸地消散在他的眼前。


    “鄭眾”劉肇煩躁不堪,想起鄧綏拒絕接收書刀的一幕更是一陣陣心煩意亂,“鄭眾,陪朕出去走走。”


    叫了好幾聲,無人回應,劉肇朝門外大喊一聲:“都死哪去了?”


    門外有小宮女戰戰兢兢地走進來,跪在地上回道:“陛下,鄭公公今天挨了板子。”


    劉肇話也不說,幾步向外走去,身後的小宮女起身跟在後邊,劉肇邁的步子極大,那小宮女竟是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


    走到鄭眾的住所,隻聽從裏邊傳來幾聲呻吟聲和鄭眾罵人的聲音:“我說你能不能輕點,疼死我了。”


    另一個聲音回道:“師傅,要不是我跟那小李子是同鄉,人家看在您是我師傅的麵子上下手時手上力道輕了幾分,這八十脊杖下去,您老這條命可就搭進去了。”


    又是一陣哀嚎,鄭眾扯著公鴨嗓哭喊道:“你這個狗東西,這麽說師傅我還得感謝您老呢,我還得領您這份情呢。”


    那個聲音回道:“師傅,小京子哪敢呢。”


    鄭眾哼哼幾聲,“知道不敢就好,別在我耳邊瞎叨叨煩我了。小閏子,你去陛下那看看,陛下夜裏睡覺前要點上檀香才能睡著,你快去看看去。”


    那個叫小潤子的回道:“是,師傅,我這就去。”


    劉肇正要推門進去,隻聽裏邊另一個聲音說道:“你別去了,我聽說太後這些日子要派蔡公公過去伺候陛下,估計現在已經在陛下那了。”


    “啊?”鄭眾一邊呻吟著一邊說道:“那蔡公公與我有些交情,你去跟他說去吧。”


    “是,師傅。”


    李潤正要開門,劉肇推門進來,衝跟在身邊的小宮女說道:“你留在外麵,我跑不了。”小宮女哪敢再不知趣,老老實實在呆立在一邊,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關在了門外。


    李潤和江京見陛下走進來,慌忙跪在地上:“陛下。”


    鄭眾正趴在席上,聽陛下進來,急忙翻身,可身子剛翻了三分之一整個人又重重地摔在席上,疼的臉都白了,額頭上已全是汗珠子。


    “陛下,老奴不能給您下跪了。”鄭眾扯著哭腔說道。


    劉肇坐到席上,“都這樣兒了,禮就免了。”看了看地上跪著的兩人,“都起來吧,這幾天你們就好好服侍你們的師父,其它的事就別管了。”


    李潤和江京這才從地上爬起來,齊聲回道:“諾!”


    劉肇掀開蓋在鄭眾身上的被子,隻見鄭眾的背部一直到臀部一片血肉模糊,不忍再看,嘴上卻說道:“不就挨了幾板子嗎?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兒?也不怕徒弟們笑話。我那有雲南進貢的上好的白藥,讓你徒弟去拿些過來給你擦上,十天半月保你活蹦亂掉。”


    “謝謝陛下”鄭眾不知是痛的還是被劉肇的一番話感動的淚流滿麵,哭著說道:“陛下,老奴差一點兒就再也不能伺候您了……”


    “行了,朕現在不就坐在你麵前。”劉肇回道。


    鄭眾抹了抹眼淚,衝李閏和江京擺擺手,那二人躬身退出,門開的瞬間,那一直趴在門上聽牆根的小宮女“哎喲”一聲直衝李閏和江京撲去,這兩人都是機靈鬼,知道這小宮女是太後的人,有意地向左右閃開,那小宮女便直撲撲地便麵衝下趴在了地上,頓時暈了過去。


    李閏和江京相視一笑,一人一邊將這個小宮女拖了出去。


    屋內隻剩兩人時,鄭眾憋著一口勁硬著頭皮從席上翻了下來,“老奴有罪,請陛下賜死老奴。”


    劉肇愕然,急忙去扶他:“你這是做什麽?”


    鄭眾掙紮著跪在劉肇的跟前,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雙手顫抖著捧到他的麵前,劉肇滿腹狐疑地接過來,隻見上麵血色深暗,字跡隱隱可辨:妾梁氏嫕,河間人氏,章皇帝建初元年受選進宮,獲封貴人,得蒙聖寵,生皇子肇,悲夫竇氏無德,蓄意構陷,奪妾之子,害妾之身,滅妾之族,今赴黃泉,不甘,不甘!


    跪在地上的鄭眾眼見劉肇臉色已變,“咚咚”地在地上磕著頭,一邊哭著說道:“陛下老奴犯了欺君大罪,陛下您治老奴的罪吧。”


    劉肇拿絹帕的手垂了下來,半響說不出話來,隻是用呆滯的眼神看著前方的某一處。


    “陛下?”鄭眾以為他是被真相嚇呆,連著叫了幾聲“陛下。”


    劉肇看著他,突然間像海嘯爆發一樣的勃然大怒道:“狗奴才,太後打了你,你便心懷怨恨,無中生有,誣陷太後,離間天家骨肉,鄭眾,你有幾條命可以丟。”


    鄭眾哪裏還顧得上疼痛,拽著劉肇的衣角,哭的涕泗橫流:“陛下,老奴豈敢欺騙陛下?當年粱貴人深得先帝寵幸,為竇氏所不容,極欲除之而後快,恰巧貴人得了隱疾,從民間尋得一張偏方,其中有一味藥叫菟絲子,竇氏於是誣陷貴人想用菟絲子行巫蠱之朮詛咒先帝,想等陛下繼位後臨朝執政,先帝一時失察,聽信了竇氏的讒言,將貴人賜死,滿門抄斬,那時陛下尚未滿月,竇氏因為自己沒有生養皇子,遂將陛下收入宮中,對外宣稱是自己親生,知道內情的人盡被賜死,所以十幾年來一直無人知曉。”


    “既然知道內情的人盡被賜死,那你為什麽沒死,為何身上還藏著梁貴人的血字絹帕?”劉肇懷疑的眼神一直盯著他,鄭眾心亂如鼓,好像回到十六歲的那年,當時鄭眾還隻是掖庭的一個小雜役,掖庭令見他年幼無知,便帶他一起到梁貴人的宮中宣旨。梁貴人乘掖庭令不注意,悄悄將絹帕塞在了鄭眾手裏。鄭眾當時也隻是可憐那梁貴人死的冤枉,便也一直將這絹帕藏在身上,將這秘密掩蓋了這麽些年。後來,憑著自己的聰明伶俐,一步步提升,直到被派到皇帝身邊伺候。


    鄭眾說到這裏已是不能控製,“老奴也早想告訴陛下,但一來陛下年紀小,怕陛下不信,反而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二來又見太後待陛下是一片真心,所以心裏十分猶豫。現在陛下大了,竇氏又越來越專橫跋扈,如果老奴再瞞著陛下,對不起陛下的深恩厚澤。如果陛下還是信不過老奴,老奴這就以死謝罪。”說著從枕邊拿出一把短刀,即向胸口刺去。


    幸得劉肇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手中的短刀打落在地,斥責道:“你這是何必?”


    鄭眾葡蔔到和帝麵前,涕泣道:“陛下,老奴聽說為人之子,不能奉養雙親是為不孝,不能為親人雪冤是為不義,認賊作父、視仇為親是為不恥,梁貴人慘遭竇氏毒手,陛下卻以竇氏為母孝敬有加,貴人九泉之下如何能暝目啊!”


    劉肇呆立片刻,淚水潸然而下,絹帕從手中滑落到地上卻渾然不覺。


    “陛下,您說話啊……”鄭眾趴在地上,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淚流滿麵的劉肇。


    “報仇?”劉肇被自己說的這句話嚇的退後兩步,“怎麽報仇?她雖殺我生母,可她畢竟養育了我這麽些年啊。”可一想起這些年太後打著他年幼的幌子獨霸朝政,又縱容竇氏一族紊亂朝綱,處處束縛他的自由,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已經滋生的恨意便在這一刻急速的膨脹,“這仇我早晚會報的,除掉竇氏一族我勢在必行。”


    “陛下”鄭眾提在嗓子眼中的一顆心終於是放下來,鬆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全身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的難受,費力的喘著大氣說道:“陛下,太後把你整日關在宮中,不讓你與外人接觸,就是怕還會有知情人知道這個秘密,就是怕陛下有一天會知道自己的身世從而對她展開報複行動。所以,陛下,咱們現在還是小心為好,老奴的命不足惜,就怕會牽扯的人太多,再一次掀起一場血腥屠殺啊。”一想起當時被殺的那些人,鄭眾全身得汗毛便驚悚地立了起來。那場秘密進行的血腥大屠殺,整整殺了幾百多號人,當時的太後抱著寧錯殺千人不放過一人的態度,好多人甚至不明不白的就送了命。


    劉肇伸出手擦幹了眼淚,“鄭眾,你立功了,這功勞朕以後再賞。你說的對,現在是非常時期,朕不得不裝作像什麽事不知道一樣,還是要尊她為母後,每日去向她請安。再忍一些時日,待尋找機會再下手吧。”


    鄭眾磕頭,“陛下,老奴誓死追隨陛下……”話還未說完,便頭一歪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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