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能有啥主意呢,不過是應了句老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家裏左右沒有值錢的東西,可以說成家徒四壁吧。我卷起了鋪蓋和我媳婦一人一半背了起來,手裏牽著女兒,趁著夜色急匆匆離開了家。


    往哪裏走呢,到處都在征兵,這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麽幽衛、幽軍的選拔,征召上來就直接進入軍隊、軍團,直接上前線,或許有的小夥子、小孩子,像龍娃子你這樣的還能有所期待,但是我,我真得一點都不想。


    我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就隨著一些和我有著一樣念頭、一樣逃走的流民進了大山,你知道的,山裏和外麵那是兩個世界,外麵打外麵的,山裏卻安靜地隻能聽見野獸的嘶吼。其實最重要的是山裏沒有征兵,我們最後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


    山裏和外麵的確不一樣,我找到了一個山洞,把鋪蓋鋪在山洞的最裏麵,外麵弄些幹草,在外麵則是堆起幾堆幹柴,既能擋風,又能當門用。


    初到山裏的日子其實是很不錯的,風景秀麗,各種各樣的小鳥嘰嘰喳喳,我女兒特別喜歡。吃得也算可以,雖然饑一頓飽一頓的,但是總好過一家人分開。


    然而這一切我又失算了,我忘了我的無能和經驗的匱乏。有一天我就在離山洞不遠的地方清理雜草,省著一到晚上,乎進山洞一堆堆蚊子,咬人。你沒在山裏待過,更不知道山裏秋蚊子的厲害,那玩意兒咬完人都是要喝掉二兩人血的!想著晚上要讓媳婦和女兒睡個好覺,我就使勁兒地割草,割草割得來勁兒就沒注意腳下,一不留神竟然踩空了,然後就是鑽心的痛。不知道那個王八羔子在這兒下了個套,裏麵還有鐵簽子,直接紮透了我的腳心。我一屁股就跌在地上,把腳拽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汗。好歹咱當年也是賭過武功的好手,雖然現在身子骨不趕以前了,但總歸還是個男人不是。我當時一聲沒吱就把那鐵簽子?了出來,畢竟離山洞不遠,讓我媳婦和女兒聽著了她們還指不定多著急忙慌跑出來,所以我就咬著牙沒出聲。?出了鐵簽子,那血就一溜溜冒出來,我都沒想到我那時候竟然還有這麽多血,不過血多也不能幹流著,我就從地上摳出點兒泥抹在傷口上。


    我那老娘常跟我說地裏的泥是最養人的,不光是長莊稼,還能治病,眼下雖然沒有種莊稼的泥,隻有山裏的泥,但總歸都是泥巴,想來也應該好使。可是出的血有點兒多,光用泥巴堵不住,我隻好把栓褲子的腰帶解下來綁在腳上,使足了力氣綁,綁的我的腳都有點兒變形了才係好。終於又能站起身來,我便尋了些石塊兒,又挖了些土填滿了那個套兒,省得我媳婦和女兒再一不小心踩下去。終於做好這些,我就覺得我已經有些虛脫了,我想著先歇歇,歇好了精精神神地回山洞去。好吧,這就像以前老人常說的,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我剛歇好了準備回去,卻沒想到一條蛇從旁邊草裏竄了出來,朝我的小腿就是一口。咬完我“吱溜”一下就鑽進了草裏,我打它一下都來不及,氣得我直跺腳,可是一跺腳腳又疼,弄得我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我被那蛇咬完後也沒多大感覺,就想著回去躺一會兒,嗬嗬,後來知道了那就是最要命的感覺。我一回到山洞裏,我媳婦看見我就嚇了她一跳,她後來跟我說我當時都已經沒模樣了,嘴歪口斜的跟個醜八怪一樣。她把我扶到最裏麵躺下,我就直接睡了過去,那時候迷迷糊糊就是想著睡下去再也不起來了。可是我又想到我媳婦和我女兒,我這不能不起來啊,我就又掙紮著起來,起來的時候山洞裏頭黑漆漆的,我媳婦和我女兒都抱著我,一左一右躺在我身邊,我那時候忽然就哭了。


    ……


    光叔講到這裏,早已淚流滿麵,龍麒看在眼裏,也是紅了眼圈,可能要是別的孩子聽未必能聽得懂光叔這故事裏麵那濃濃的親情和悔意,但龍麒不一樣,他經曆過被愛、背叛、離別、生死,他能聽懂。


    光叔哽咽了許久,抹幹了淚水,望著逐漸變暗的天空,又開始了他的故事。


    ……


    我除了清醒的時候能挪蹭著動一下,看著燒燒火,那時候幾乎什麽都做不了,我女兒真得很乖,她什麽都能幹,她媽媽出去找吃食,她就在山洞旁邊找柴禾,一刻也不歇著。看著她們娘倆天天忙得四腳朝天,我真把不得立馬就好起來。


    真的,好日子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日子好,總尋思著當一個大名鼎鼎的幽俠,現在想來,真是天大的笑話!那時候我天天就隻能窩在山洞裏,我媳婦哪都不讓我去,腳上的傷倒是比腿上的好得快,因為咬我的是條毒蛇,隻可惜我到現在已經不太記得那條蛇的樣子了,但那肯定是一條毒蛇。被毒蛇咬了之後,沒有立馬死而是得了重病那就說明死不了了,可是就那麽吊著我心裏卻更加難受,可是我不想死也不敢死,死了的話我媳婦和女兒怎麽辦,所以我不能死。


    很快冬天就到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已經好得差不多,我們一家三口弄了好多幹草塞在洞口的柵欄上,這能擋住挺多的風雪。冬天來了,山裏的日子不好過起來,到處都死靜死靜的,有時候我在外麵轉悠一天也找不到一點能吃的東西。幸好秋天的時候挖了不少樹根,煮爛了倒也能填飽肚子。可是冬天實在太難熬了,那時我雖然也不知道鎮子上是什麽情況,征兵的走了沒有,但是心裏卻總想著回去,因為地裏還有不少土豆在土裏,雖然沒人照看,但應該還能挖出來吃。


    一旦起了回去的心思,心中就再也按捺不住,我跟我媳婦說了,她說都聽我的。我真希望她不聽我的該多好!當時我從沒有在冬天上過山,也不知道冬天的雪山有多少危險。那時候已經下了三場雪,都是鵝毛大雪,山裏的路都給蓋住啦,我走在最前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著路。雪都灌進鞋裏,先是冷冰冰的,然後就變成水,走一步,腳就在鞋子裏踩一股水出來,那水冰涼冰涼的,時間長了也不熱乎,倒反而把腳弄得沒知覺了。


    一開始我背著女兒,可是雪地裏走山路真得太累了,女兒太乖了,就自己下來走,在我和我媳婦中間。我們離開家的時候在路上走一天,然後在山裏又走一天就直接住進山洞了。可是下山不一樣,我們起早貪黑走,也走了兩天才下的山。可是到處都是雪,根本不能停下來,停下來身上一冷,就再也動不了了。


    我們一家三口就一直走一直走,終於又走了一天多,回到了鎮子上那個土房,那個家。


    離老遠我就看到鎮子不像鎮子了,好多大宅子都不見了,隻剩下一堆碎磚頭,就連鎮幽衛所都塌了。大街上一個鬼影都看不到,我到幾所房子裏看了看,什麽東西都沒有,屋子裏好像被土匪給劫了,翻得亂七八糟,我撿了一些破衣服給我媳婦和女兒套上幾層,就趕緊先回了自己的小土房,燒熱了炕,讓他們娘倆在炕上熱乎著。


    家裏走得時候就什麽都沒有,我原本想著先去借點米對付兩頓,然後去地裏挖凍土豆吃。可是眼下似乎整個鎮子都沒人了,u看書 .uuanshu.co我就直接到別人家裏翻去了,左右也沒人,不如就救濟我得了。還真別說,有些大戶人家還剩下不少白米,這真是好東西,我還找到一塊兒臘肉,心裏那個高興勁兒就別提了。雖然沒經過人家主人的允許,但是我想著這些人家都被搶劫了一遍,我到手的這點兒東西不如也算到第一遍搶劫的人的頭上得了。這麽一想,心裏頓時沒了壓力,我就翻得更來勁兒了,翻著找著撿著,不一會兒感覺天就黑了,我急忙把東西都堆到一輛破板車上,往家推。


    回到家,我真是滿臉喜慶,這三四天在雪地裏走回來的疲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一手提著一褡褳白米,一手抓著一大塊臘肉就進了屋。我想先讓媳婦和女兒看看,讓她們也高興高興,然後再去灶間做飯。可是我一進屋就傻眼了,我媳婦和女兒倒是都在呼呼大睡,可是她們臉上都紅得嚇人,好像要流出血來。我趕緊把她們娘倆叫醒,讓她們脫衣服,看看是怎麽回事。我媳婦醒過來後倒是有點兒力氣能脫衣服,但是我女兒卻怎麽叫也叫不醒,急的我直冒汗。我媳婦也過來幫我叫女兒,可是女兒怎麽叫都沒醒過來。後來我才知道我女兒早就凍傷了,在炕上一烤,外火攻心,再加上她還小,沒想到直接給“燒”死了。我媳婦打那後也落下了病根兒,稍微冷一點或熱一點都會頭暈,身子也虛的不像樣子,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麽治病,可是現在除了我媳婦,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就在整個鎮子上到處找藥,找藥方,找醫書,隻可惜那都是尋常的小病,真正能治我媳婦的方子我根本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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