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泉等人躲進了山穀極陰之地,這裏既能遮蓋雲凰和侍劍的鬼氣,也有助於侍劍恢複元氣。


    夜色寧靜,雲鳳靠著大樹坐在地上,讓季山泉枕在自己腿上睡著。


    紹雪在不遠處盤坐著,運功調息。


    憐玉抱著應靈,坐在紹雪身邊,靠著大樹閉目養神。


    雲鳳心裏堵得慌,沒有絲毫困意,隔一會便揪一下季山泉的臉,嘴裏必要輕聲說上一句:“壞東西。”


    季山泉也不知是否累得狠了,沉沉地睡著,沒有半點兒反應。


    月上中天之時,紹雪調息完畢,睜開了眼睛,巫陽問道:“對方那麽厲害嗎?連你們兩個陰陽共生都能擋住?”


    紹雪蹙眉搖頭,把法力融合靈時不靈的事說了。


    巫陽也蹙起了眉頭,思索半晌才說道:“怎麽會這樣兒……不應該呀。”


    雲鳳淡淡地說道:“相公對我說過,陰陽共生術,力求心意相通,是不是你心裏不想殺那個殷蘭亭?”


    一句話點醒了紹雪,回想那時,的確如雲鳳所說的那樣,打妖獸時一心想著要殺掉它,可打殷蘭亭時,紹雪不自覺地就會想到自己。


    那一段同行的時光,任誰都看得出來,殷蘭亭是有多喜歡師兄。隻不過,愛者為敵,她又身在局中,從她那悲愴哀怨的簫聲中,就能聽出她有多麽的不舍。


    見紹雪沉默,雲鳳心裏已經明白,卻故意說道:“如果不是你,那就是他不想殺那個賤人!”


    “是我!”紹雪連忙答道:“是我……我覺得……她……”


    紹雪咬住了嘴唇兒,終究是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雲鳳也不再說話,靠著樹身,閉上了眼睛。


    太陽升了起來,易縣成了一座死城。滿街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首,房屋也是多有損毀。


    殷蘭亭滿眼的血絲,憤怒地叫嚷道:“季山泉!你們在哪裏!”


    ‘噗’的一口血霧噴出,殷蘭亭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恍惚間,與他並騎同行,看著他俊美的臉,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路很長,隻希望永遠沒有盡頭。


    恍惚間,爹站在麵前,嚴厲地說道:“亭兒,你要好好用功。”


    恍惚間,他猙獰著一張臉,手裏拿著滴血的長劍,刺向她的心窩。


    恍惚間,爹的屍首躺在眼前,死灰的臉色,冰冷的手。


    呂三娘看著不省人事的殷蘭亭,嘴邊帶著冷笑,問葛郎中:“她還有救嗎?”


    葛郎中歎了口氣,答道:“法力施用太甚,傷了魂魄,救倒是有救,但想恢複如初,恐怕有些難了。”


    呂三娘輕聲說道:“既然如此,何必還要救她?”


    葛郎中歎了口氣,輕聲答道:“三娘,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跟她爭競,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原因。今天我就告訴你,她是魔長老的親生女兒,也是教主最中意的年輕後輩!”


    呂三娘愕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問道:“你怎麽知道?”


    葛郎中笑了一下,站起來往外間走去。


    呂三娘又看了一眼殷蘭亭,跟著葛郎中出來。


    葛郎中坐在桌邊,喝了口茶,幽幽說道:“那還是她八歲的時候,我還是剛剛入世,做著遊方郎中……”


    “大夫,大夫!”一個小童跑過來拉住葛郎中的手,指著不遠處說道:“你快去看看,殷蘭亭發瘋了!”


    葛郎中跟著小童快步走過來,看到一個**歲的小女孩兒,正在與一個同樣**歲的小鬼,抱在一起撕打。


    在凡人眼裏,當然是覺得這個小女孩兒發瘋了。


    葛郎中不動聲色地彈出一道指風,打在那個小鬼屁股上。


    小鬼吃痛,知道旁邊有高人,便丟開那個小女孩兒,倏然消失了。


    這個小女孩兒,就是殷蘭亭。


    殷蘭亭憤憤地站起來,衝著小鬼消失的方向嚷道:“別再讓我看見你耍弄人,否則我打死你!”


    葛郎中麵露微笑,這孩子天賦異稟,卻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而且聽她說話,分明是那個小鬼耍弄人,被她瞧見,她便出手打報不平。


    葛郎中心裏喜歡,有心想收她做個徒弟,剛要開口,殷蘭亭卻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多謝高人相助,請到我家喝碗茶吧。”


    就這樣,葛郎中與魔長老相識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在閑聊中,葛郎中知道了,魔長老的祖上曾經訪過仙,但因為沒有仙緣,隻求得一套功法,於是便傳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套功法的緣由,他們家世代都有一人,天生鬼眼。


    葛郎中便留在那裏,開館行醫。


    一晃就是五年,殷蘭亭跟著葛郎中學醫修法,像親閨女一樣。


    然而,好景不長,第六年初冬,魔長老的愛妻於街市之中,被一匹快馬撞倒,踩踏而亡。


    騎馬的人,是刺史的公子。


    魔長老求告無門,還因為天生鬼眼,被說成是妖孽。刺史發了紅簽,將魔長老下了大獄,刺史的公子見殷蘭亭長得秀美,竟將她綁進府衙,欲行不軌之事。


    葛郎中當時正在鄰縣出診,聽到消息後,日夜兼程往回趕。等他到了府衙之時,看到的卻是滿院的屍首。


    刺史的公子被綁在樹上,嘴裏塞著布,滿眼的驚恐。


    一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背對著葛郎中,抱著十三歲的殷蘭亭,溫言說道:“世事如此,有強權,便沒公理。你不敢碰他,他就敢對你為所欲為,你敢碰他,他就會嚇得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孩子,拿刀剮了他,給你娘報仇,然後我帶你去救你爹。”


    說完,中年人將殷蘭亭放下地。


    殷蘭亭走到一個衙差的屍首旁邊,抽出了他的腰刀。


    “亭兒!”葛郎中喝止,快步走進來。


    中年人回頭,與葛郎中對視,突然一笑,說道:“你此時才來,若不是我,亭兒已經被人糟蹋了,你不讓她泄恨,是想讓她一輩子都背負著委屈過活嗎?更何況,此人是她殺母的仇人。”


    殷蘭亭轉過身,滿眼恨意地向刺史公子走去。


    “嗚!嗚……嗚……”刺史公子嚇得使勁往後仰頭,後腦死死地抵在樹上。


    葛郎中瞪著中年人說道:“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麽能教她做這種事!”


    中年人平淡地答道:“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應該做對的事。為母報仇,有何不對?王法不公,還要王法何用?明明是曠世奇才,卻要受這些豬狗的氣,對得起天意嗎?”


    葛郎中從回憶中剝離,看著呂三娘說道:“那天,我親眼看著她,一刀一刀地把那位刺史公子給活剮了!從那天開始,我就再沒有教過她。”


    呂三娘靜默地看著他,半晌後才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淵源,否則,我絕不會與她爭競,更不會盼著她死。”


    葛郎中笑著搖頭,答道:“我不怪你,實則從那天起,她就變了,再不是我心裏的那個亭兒了。現在對於我來說,她隻是教中的左護法。”


    呂三娘蹙著眉頭,沉默。


    葛郎中笑道:“我跟你說這些,隻是跟你嘮叨嘮叨過去的事兒,實則我也不是好人,為了救教中的人,我也同樣殺了很多人,很多無辜的人。”


    呂三娘問道:“你為什麽要來郴州?”


    葛郎中歎了口氣,輕聲答道:“因為我發現,教主從不動手殺無辜之人。”


    呂三娘怔了一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葛郎中輕聲說道:“我跟了教主兩年,教主親手殺掉的,都是罪大惡極之人。而需要殺掉一些有德之人時,uu看書.uukahuco 教主隻說他要什麽樣的結果,卻絕口不提這個‘殺’字,都是下麵的教眾自己領會,然後去殺人。”


    呂三娘恍然道:“你是說,教主他怕報應?”


    葛郎中苦笑了一下,點頭道:“教主有通天徹地之能,連他都害怕報應,更何論我呢?”


    呂三娘蹙緊了眉頭,半晌才埋怨道:“這些話,你怎麽早不對我說?”


    葛郎中苦笑道:“我走得了,你走不了。我如果早跟你說了,反倒會害了你。即使是現在,你也隻能把我剛才說的這些話藏在心裏,對誰都不能說。”


    呂三娘點頭,歎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呂三娘又問道:“你要如何救蘭亭?”


    葛郎中再度歎氣,答道:“還是要殺人煉魂。”


    季山泉一夥人在山穀裏躲了三天,紹雪任打任罰地又把雲鳳哄好了。出了山穀,回到易縣縣城,驚見野狗亂躥,鴉雀啄食,滿街的屍首,臭氣熏天!


    雲鳳驚道:“她真的屠城啊!”


    轉而瞪著紹雪說道:“都怨你!”


    紹雪低頭,巫陽說道:“別找後賬。”


    季山泉歎了口氣,說道:“易縣人因我受累,這場罪孽,我也難逃幹係。咱們先將這裏的冤魂超度了吧?”


    雲鳳點頭,抬頭在紹雪額角戳了一指,嗔道:“你多念幾段經。”


    “是,師姐。”紹雪乖巧的答應。


    憐玉說道:“少主,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那個萬人坑是怎麽回事?既然那裏的怨煞之氣那麽重,怎麽會沒有入世修煉的人管呢?道家入世修煉,不就是為了積功德嗎?這麽大的一場功德,怎麽會沒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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