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結局已然寫定,那麽我所能做的大概隻是換一種心態一路狂奔。


    是的,每個人都是天問,因為沒有人可以永生不死,死亡就是每個人必然的結局。不同的是,天問被神明寫定的結局更加形象具體罷了。


    結局被刻成了死局,重要的就隻剩下過程。並非我們選擇了它,而是我們別無選擇——人生從來不是簡單的選擇題。


    我們能夠做的也隻是如此,盡己所能,活出自己。你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獨立的,你知道自己的思想不應該被他人所束縛,你知道自己內心渴求什麽,你知道自己的想法是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別人的期待。我們常常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因為大家都認為這才是你該有的人生,所以你這樣做,成為這樣的人。可是那又如何,你並非成為了自己所期待的自己,而是成為了別人所期待的你。


    尊嚴,如果沒有自由,所謂的尊嚴一無是處!


    坐在王座上的惡魔似乎乏了,閉上眼不再過問任何外界的紛擾。


    而被拖入真理圖書館投影的眾人也大眼瞪小眼起來。


    “安德烈冕下,海裏克斯神官閣下。”仙音不鹹不淡地抬起眼皮,掃了出現在身旁的兩個人影一眼,又垂下眼簾,“能解釋一下你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嗎?”


    “咳,”安德烈尷尬地幹咳一聲,他也萬萬沒想到竟然被直接拖入這個投影結界裏來。光明教廷不能失去聖山,可是正麵攻破惡魔城可以說是癡心妄想,他也隻能出此下策,憑借大預言術潛入,遮掩身形,試圖進行斬首戰術,“我們光明教廷聖女還被困在這裏。”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安德烈就是這樣把海裏克斯騙來的,否則這個正直的神官還真不願意加入行動。


    然而這樣的借口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有冷哼嘲諷,也沒有點頭相信。他們就像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一樣,完全無視了安德烈,把他晾在那裏就像無視一個跳梁小醜。


    這裏是真理圖書館,是疑問者和解答者心靈投影的大結界。無限大,無限多,匯聚大千知識和智慧的結晶之地。


    至於所謂的考驗,他們有理由相信那八成是惡魔的惡趣味,或者就是為了刷掉某些不請自來的客人,比如說……安德烈和海裏克斯!


    他們自顧自地保持著默契,就像來的時候那樣分散,自成團體地離開,撇下傻愣愣在原地的安德烈和海裏克斯。


    氣氛沉悶得可怕,華麗的穹頂是變幻莫測的光影,投射下來的晦暗光線影影綽綽,照著兩旁的書架和書籍看起來甚是幽深恐怖,讓人不由得心生警惕。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路過的書縫間飄出的惡靈襲擊毫無防備的背後。


    他們深入更加幽暗的前方,把自己深藏在遮蔽的幽暗裏。似乎這樣的環境不會帶給他們威脅,反而是親近的安全感。唯獨留下安德烈和海裏克斯細細品味四麵八方的惡意。


    “阿爾法家族的血脈。”一道低沉暗啞的聲音自阿爾托莉雅的前方幽暗處響起,飽含著惡意,深深的惡意和壓迫。陰寒的氣息從晦明不定的前方傳來,從兩側華麗書夾的絲絲縫隙中傳來。


    “潘德拉貢,這才是我現在的姓氏,先生。”阿爾托莉雅仿佛早有預料,抽出背在背後劍鞘裏的璀璨王道劍,兜帽微微抬起,帽沿下露出折光如碎鑽的龍瞳。


    “嗬,試試你的器量,免得你玷汙了聖地!”一道包裹在破爛鬥篷裏的壯碩身影衝破了幽暗。猛然襲殺而來,雕刻著邪惡山羊頭的直刃劍狠狠豎劈而下,如果挨個結實,恐怕阿爾托莉雅這小身板是要分成兩半!


    “報上名來!”阿爾托莉雅發出怒烈的龍吟,金燦燦的王道劍橫提上撞,把著凶猛的斬擊磕飛,“劍下不斬無名魂。”


    笑,那個全身包裹在青黑色騎士重鎧裏的亡靈在低笑,宛如惡鬼呢喃。邪惡的侵蝕寒氣噴薄而出,他猙獰的手甲攥著山羊角劍柄的惡魔劍:“巫妖王,阿爾薩斯·米奈希爾!你的宿敵!”


    “哼!大言不慚!”阿爾托莉雅展露出騎士王應有的獠牙,誓約勝利之劍在幽暗中拉著長長的幻影。“騎士王,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討教高招!”


    這邊叮叮當當響成一片,隻是真理圖書館各個角落的一個縮影。


    “生者止步,凡人。”黑白紅三色的玫瑰在月之痕的四周無聲綻放,克萊德的聲音幽幽傳來,平靜中帶著死寂的氣息。


    “你知道的,我不能離去。”仙音單手搭上自己的劍柄,沒有火氣也沒有遲疑,“別無選擇。”


    “你們大可以試試看。”克萊德緩步走出幽暗,兩朵靈魂之火在空洞的眼眶裏燃燒,三朵異色玫瑰在纖白的臂骨上纏繞。靜謐而詭異,充滿神秘和古老。


    “要麽生,要麽死。”烏星掂了掂絢麗的長弓,緩緩拉開弓弦,沒有箭支的弓箭對準了死神。“我說得對嗎?”


    “對於死神而言,你們的困擾隻是單選項——死亡。”克萊德不近人情地舉起了紅玫瑰,從花心潺潺流出的猩紅液體,那是鮮血概念的具現化,神權!一點也沒有顧念往昔並肩作戰的情誼了,冷漠而疏離。


    另一邊,查爾斯也遇到了阻礙。


    “你的劍。”冷漠的低啞聲線讓查爾斯抬起眼皮,那個亡靈,他認識。


    “帝恩斯?”查爾斯緩緩抽出腰間的短劍,代表律法製裁的短劍折射著穹頂光影的寒光,他的紅發仿佛燃燒起來,宛如一頭烈焰雄獅,充滿攻擊性,主宰著目光所及的一切。


    “嗯,”來自古代帝國的皇帝高貴地點點頭,扭曲的長劍破敗王者之刃挽了一個巨大的劍花,以特定的軌跡劃過空氣,那是金雀王朝獨有的騎士禮節。“奉命測試你的器量,金雀王朝末皇,帝恩斯。”


    “請不吝賜教。”查爾斯保持著和帝恩斯一樣的不溫不火。年輕的帝皇和古老的帝皇一樣沉著冷靜,不動聲色。


    獸皇加努努那一邊也遇到了凱恩將軍。


    沉默寡言的銅甲屍將軍一個橫掃算是打招呼了,如果不是加努努身經百戰反應夠快,恐怕這個年輕的皇者就不得不提前退場了。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加努努舉起自己的戰斧,目光灼灼直視著那個魁梧非凡的銅甲屍將軍。


    “我可以!”凱恩將軍拍拍自己的古樸巨劍,發出可怕的悶響,一對混濁枯癟的眸子戰意湧動。


    他仿佛回到那個縱橫捭闔的時代,他還是那個所向無敵手的大將軍,他就是崛起的新星。所有的天才在如何才華橫溢也隻能淪為他的陪襯,再沒有比他更耀眼的存在。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他是永勝者,他是所有人的大將軍,哪怕是一代天驕也要被他逼得窮途末路。


    “你要為你的自負買單!”加努努低吼一聲,脖子上的獠牙項鏈在幽暗中飛舞,戰斧拉出幻影斬向凱恩。


    “那隻會是你的下場!”凱恩毫不畏懼,舞起古樸的巨劍極速迎上。


    逆風也沒能幸免,他遇上的是巫妖克爾蘇加德。兩個法師的較量要複雜得多,而且詭異莫測。


    他們沉默著,沉默著醞釀致命攻擊,如果不是真理圖書館不滅特性,恐怕這裏的一切都要在魔法的威力下飛灰湮滅。


    “我會見到他的。”逆風咳出一口冰渣子,滿是猩紅。那個巫妖掌握著從惡魔那裏獲得的部分特權,輕而易舉繞過了係統的保護,直接攻擊到了逆風。


    “……人,應該要為自己的行為贖罪。”老巫妖摩擦著自己手裏的魔法書,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幽幽靈魂之火在陰暗的光影中顯得異常詭異,“你覺得我說的對嗎,年輕的靈魂?”


    “所以我來了。”逆風目光灼灼地看著骨骼漆黑如墨的巫妖,“這是我欠他的……也是他欠我的。”


    迪蒙大魔王也收到了來自惡魔城的招待。


    加努閣下硬生生縮小到兩米左右的龍軀在寬敞的圖書館相當靈活,雖然失去了龐大身軀帶來的壓迫型優勢,但是充足的機動性給他提供了全新的戰鬥風格。威力絲毫不減的死亡吐息更是防不勝防,哪怕是已經成就神軀的迪蒙也絕不願意沾染上這侵蝕性滿滿的灰色龍息。


    “朕會找到他的,不論你們把他藏在多深沉的深淵裏。”迪蒙渾身繚繞著魔焰,昏黃的惡魔豎瞳幾乎也要燃燒起來,璀璨得令人無法直視。神威在他的領域裏吞吐不息,抵消著龍威,甚至大有壓迫加努的意思。


    僵屍龍在幽暗中咧嘴而笑,僵硬的麵部肌肉讓加努本就不豐富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你不會的,就像以前一樣。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很不巧,我就是這樣打算的。”迪蒙舉起燃燒著漆黑火焰的手,魔焰在他掌心噴薄。如果不是真理圖書館的壓製,他的神權還可以更進一步釋放,不過這樣也足夠了。“金絲雀,隻能是我的金絲雀!”


    “白日做夢!”怒烈的龍吟中就是一口死灰色的侵蝕龍息迎麵而來。


    相較之下,安德烈和海裏克斯就沒那麽幸運能夠匹配到實力相應的對手了,作為入侵者,惡魔城自有一套驅逐係統。


    “是你們打擾了妾身嗎?”身穿著華麗紫色長裙的女妖之皇從黑暗中降臨,一對碧綠的眸子裏深邃得可怕,偏偏沒有任何情緒泄露出來。濃濃下王者威壓是安德烈前所未見的,令人忍不住臣服的威壓幾乎未戰先勝。“那可真是罪該萬死。”


    “大預言術·真殞!”不敢小看這個雍容華貴的美人,安德烈甚至覺得自己搞不好要被這個考驗玩死。


    “自以為是的家夥。”艾露娜絕美的臉上露出冷酷的譏笑。在真理圖書館還敢顯擺那不值一提的神秘,以為這個投影隻是擺設嗎?在他們頭頂上的光影就是最高的神秘,統治一切神秘的神秘。在神秘之下賣弄神秘,那可真是愚蠢得讓人心疼。


    “否定。”艾露娜冷冷吐出這個單詞的時候,安德烈臉色瞬間刷白。


    圍繞在安德烈華麗教皇袍上的碎金聖光閃爍了兩下消失不見,不是被打破,不是被吞噬,而是消失,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被抹消了存在的痕跡。


    海裏克斯吟唱到一半的神術差點都要被驚愕打斷,如果不是神術經驗豐富,恐怕這一陣魔法反噬就夠可憐的神官喝一壺的了。


    不由得他們不驚愕,大預言術第一次遭遇到這種情況,最為神秘度極高的神術,這可是來自於傳密人的手筆,甚至可以大言不慚地告訴世人,這是來自光明神的神術!可是就是這樣的神術,居然被輕描淡寫地抹殺幹淨。對大預言術強大的信賴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連帶著對神靈的信仰都開始產生些微的動搖。


    “真是難看,怪不得沒有收到主人的邀請。”艾露娜麵露鄙夷的神色,隻是在提到主人的時候,一抹深深的恐懼從眼底一閃而逝。恐懼,那是實實在在的恐懼感,發自靈魂的畏懼。


    第一次在亡靈界見到那個亡靈法師的時候,隻覺得他的靈魂純潔得不像話,在一片漆黑到可怕的罪惡中依然保持著聖潔和純澈。


    但是現在,自亡靈法師陷入瘋狂之後,他的靈魂扭曲到艾露娜看一眼都感覺自己要迷失其中,那種鋪天蓋地的惡,是比之前圍繞在他靈魂周圍的惡還要濃鬱,甚至是統治了一切的惡。瞥見一眼都會感覺自己被汙染、被吞噬殆盡的、極致的惡。乃至於最強大的女妖之皇都不敢直視,處處規避著亡靈法師的視線。


    真理圖書館的本質是知識,也就是傳承、刻錄,是智慧,也就是解析、運用。時至今日,惡魔大人已經用它描刻了大半的法則了,即便拘於神性和神格沒辦法動用,但也不至於被這些法則拿捏。


    現在具現出真理圖書館,當然不是為了絞殺這些受邀之人,隻是一項惡趣味罷了。勇者鬥惡龍什麽的,對付惡龍的爪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長劍貫胸,巫妖王直挺挺地倒下,兩朵靈魂之火搖搖欲墜。他的寒氣在泄露,聲音發顫:“你是巫妖王的終結者,帶著這份榮耀走下去。”


    除此之外,其他守關人都在同一時刻選擇放人,算他們通過了不知所謂的考驗。阿爾薩斯也在演足戲份之後精神奕奕地站起來,對著其他亡靈誇耀自己妹妹有多優秀。


    “那可真是蠢透了!主人會把她弄哭的。”克爾蘇加德出言諷刺自己的上司,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阿爾薩斯聳聳肩,青黑的猙獰騎士鎧發出鋼鐵撞擊聲,他無所謂道:“主人開心就好。”


    惡魔在自己的王座上睜開眼,玩味地伸手在虛空點了點食指。無形的力量接引真理圖書館中的眾人飛向穹頂,本來無限拉高的穹頂這時分外安靜,一動不動的光影任由眾人穿越而出。在疑問者和解答者的漠然注視中進一步飛向空中的聖山,飛向天空城,那座失落之城。


    地麵城冷漠地把所有入侵者拒之門外,哪怕是大陸組織都投入其中也難以踏入城門。u看書ww.ukanshu 永遠有源源不斷的亡靈從城門衝出來,誰也不能靠近一步。


    嗬,死神明目張膽地給天問開冥河的最高權限,哪怕是後天神靈的冥河巡使都能召喚過來,冥神也給天問亡靈界的執掌神權,天問在這裏,那就是亡靈界在這裏。別說話,你能闖進來算我輸!


    天空城裏,一行人已經發現安德烈和海裏克斯不見,但都很默契地保持沉默,顯然來自光明教廷的兩人並不受待見。


    “請隨我來。”薇薇安的身影出現在廣場上,聲音柔和平靜。她身穿黑色白邊的修女服,嚴肅規整,除了外麵罩著寬大的鬥篷,甚至連麵容也被兜帽陰影遮蓋,她看起來就像是最標準的修女。嗯,光著腳踩在青石板上好像有點不服外界的禮儀就算了。


    仙音臉色有點複雜,哪怕被兜帽遮掩,她似乎還能看到那道和自己臉頰上如出一轍的破相傷害。如同給家畜打上標記一般,來自惡魔刻意羞辱的痕跡。那是承受惡魔瘋狂和憤怒的獻身者才有的專屬標記,那是真正活祭的記號。就像在這天空城裏,她和薇薇安的地位是對等的,祭司的首領,這座空蕩死寂城市的管理者。


    “我掌管著,擊殺惡龍唯一的寶劍。”薇薇安走在前麵,兜帽下麵無表情地背誦著自己的台詞。


    跟隨在身後的所有人腳步一頓。


    而天空之城上方懸浮著的約德大教堂裏,惡魔坐在自己虛幻的光影交織王座上,輕笑著注視水鏡魔法中的畫麵。


    勇者鬥惡龍啊,劇情應該要結束了吧!勇者們,你們的惡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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