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你的意念何其眾多。我若一一點數,比海沙更多。”


    底下是深淵混沌黑暗,無盡的恐怖在翻騰不止,就是蠱惑世人的,使人墮落的。


    頂上是光明溫熱,美好的祝福與安樂在其中,是戒律的、祈願的,引人向往的。


    這片空間在此劃分了穹頂的天堂,劃分了深淵的地獄。有許多巨柱聳立,從無底的深淵黑暗中立起,直至接近天堂的光芒。這柱甚是巨大,柱頂的平麵躺著一個人也綽綽有餘。


    深淵傳來的氣息,古老、陰暗、暴躁......極為豐富的氣息充斥著下方的空間。


    而穹頂光勾勒出的壁畫沒有濃墨重彩,卻極其生動地描繪出完全符合人類關於天堂的構想。這壁畫每時每刻都在變幻,又仿佛重來沒有變過。


    透過光芒,隱約看清有一副壁畫,在光明中若隱若現。那是門,龐大恢弘、華麗端莊。好像,宗教的——天堂之門。祥和、堅定、包容,傳達許多情緒。


    這裏是gs省,盜寶奇兵團的盤踞之地,神秘的老舊倉庫內部,一個鏈接著天堂與地獄的地方。


    一個痛苦折磨的靈魂在巨柱平整的頂端自我放逐,委身於虛空和自我折磨。平躺在金屬巨柱頂麵的人影分辨不出男女,仿佛有無窮的幻影籠罩著全身,麵容更是無法分辨,唯有極其濃烈的情緒傳遞出來。


    那是比身下的地獄,麵上的天堂更要複雜的氣息。幾近癲狂的混亂吞食了這片空間。


    “這樣可不好,我有你要的真相。”有人影站在周圍的金屬巨柱上。那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甚至說是少女也不為過。她看著被虛影籠罩的人,滿目的憐惜。


    可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才是最糟糕的回應!


    “喂!醒醒!”一個男人輕躍而起,突破了重重幻影,落到更深的幻影中,那個人影仿佛本身就是一道幻影,隨時都可能一觸就破。


    無動於衷。


    “給我振作點!我可沒有這孬的兒子!”


    人影——楚憶軒,眼珠稍微轉動了一下,就像人偶的義眼不自然地滑動,詭異,充滿不協調感。漆黑的眼眸在幻影重重中依然是那樣可怕,宛如黑洞鑷取靈魂,黑暗的裏頭卻是空洞。那是一種從軀殼中挖去靈魂後殘餘的空洞感。偏偏這斜眼的動作表現出一股譏諷的意味。


    “兒子?”聲音裏也滿是嘲諷,就像他眼睛一眼空洞。但是這聲音卻讓楚憶軒的父親酒杯和母親小滴一同陷入了沉默。


    女聲!


    他們震驚地看著幻影包裹的巨柱平台上,那個人影以極其不自然的動作起身,坐在巨柱的邊緣,以放空得可怕的眼眸收取這裏的景象。


    “爸爸媽媽心裏隻有哥哥嗎?”那個人影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真是讓月兒難過呢!”


    楚憶軒的母親咬著下唇,小滴是知道兒子會在死後複活沒錯,但她從來不知道兒子複活後會變成……女兒?而且還陷入類似精神分裂的狀態。


    酒杯臉色難看地倒退一步,差點跌落無盡的黑暗深淵:“小子,你給我清醒一點!”


    無法說清是楚月還是楚憶軒的人影依然呆呆坐在那那裏,對於父親的憤怒充耳不聞。


    沉溺於自己的世界,用回憶的衝擊懲罰自己的懦弱。什麽也不想,也不想去想。遺忘依靠,遺忘思索,遺忘拒絕,遺忘困惑,隻是一味地沉默著,分割著靈魂和軀殼的聯係。


    詛咒著自己,也詛咒著世界。這個傷害別人的人,這個被世界傷害人。


    她把自己完全隔絕起來,完完全全與世隔絕,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動搖心靈。並非心靈被冰凍,而是心被挖去了。她拒絕著,拒絕著一切。而同時,她也接受著,不論是什麽都選擇接受,不論是怎樣的傷害或祝福統統接受。


    “讓我來吧。”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淡漠而溫柔,就像以前的楚憶軒一樣,也像現在的楚憶軒一樣空洞地沉浸於莫大的悲哀中。不同的是,這個美妙聲音的主人似乎已經從絕望中找到了希望。


    那是一個紅發如火的美麗女子,渾身散發著妖嬈嫵媚的氣質和誘人犯罪的成熟美感,是一個宛如水蜜桃般美豔的人兒。姣好的麵容,火辣的身材。披著和楚憶軒同樣的白色簡單長袍。


    “林語嫣,隻是我的名字。”那個女人踏著虛空而來,火焰如同半透明的蓮花在她足下盛開。她自顧自地說著話,一點也不在意楚憶軒或者說楚月也沒有聽。


    酒杯張張嘴,欲言又止,默默挪了個身位下,讓出一塊立足之地。


    自稱林語嫣的女人落在金屬巨柱上,居高臨下看著這個把自己包裹在重重幻影中的少女,眼裏閃過憐惜和隱忍,又緩緩壓抑下去。


    “神明的旨意如此。”林語嫣也不知道楚月是否把神明的真正意圖告訴了楚憶軒,但這並不重要。“士師,這是你的時候了。撕裂空間的你已經提前引來了神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幻影閃爍了兩下,卻依然包裹著最核心的模糊人影。楚月低著小腦袋,似乎還掛著最純真的微笑,宛如極致精美的人偶一般放空自我。放棄了希望,放棄了未來。不論善惡盡皆排斥,同時不論對此也盡皆容納。


    她是最接受的,接受現實,接受折磨。她也是最拒絕的,拒絕自己,拒絕世界。不論是什麽,她都可以囫圇吞咽。比傀儡更順服,比頑石更自守。


    林語嫣並沒有生氣,溫柔一如曾經的楚憶軒,用同樣的方式——極致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


    “這是你的禍,諸神降臨。”林語嫣側過身子,又踏著虛空,赤足踩在火焰蓮台上一步步離開,背對著那金屬巨柱離開。“你的時間不多了,士師,天啟者。”


    這句話就像是啟動了什麽奇怪的機關,坐在金屬巨柱上的少女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上方的穹頂,看著宛若天堂之門的光明壁畫。


    “神靈?那是神明的禮物嗎?”她呆呆地開口,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詢問林語嫣。


    小滴張張嘴,最終同樣選擇了沉默。


    “你以為是,那就是了。”林語嫣做出了回答,她側臉神秘一笑,她的身影消失在這片空間盡頭的牆壁裏,恍若投入水麵,消失不見。


    那就……是了?


    少女偏偏腦袋,幻影層層疊疊包裹著,在無聲無息地鋪張開。同時,少女朦朧的身形也在淡淡的光芒中極速生長,拔高。直到變成楚憶軒的模樣。


    他披著潔白而簡單的長袍,雙目空洞,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那種飽含扭曲惡意的弧度,令人心驚膽寒到顫抖的崩壞惡意,那是凝聚了無數世界的毀滅意誌和意念!


    萬世之惡。


    曾經楚憶軒親自賜名的“東西”,現在取下了他的部分人格,成為他的一部分,成為他曾經最是厭惡的一部分。


    他站起來,層層疊疊的幻影從他身邊消失。他冷峻而空洞的軀殼展露出來,卻陌生得讓親生父母都感到遲疑。


    神明為了什麽?


    “不是成神,也不是瀆神,而是弑神。不是弑殺神靈,而是神明自己。”楚憶軒喉嚨裏擠出楚月獨有的柔美聲音,甜美而飽滿,帶著些許軟軟的纏綿感。他嘴角的詭異笑容越來越詭異,扭曲,崩壞。


    我沒能學會珍惜感情,所以失去了月兒。那麽,不懂得惜命的你們,為神明死一次也無妨吧?


    嗯?死死看吧!


    一陣尖銳空間壁壘破碎聲,這離天堂和地獄最近的地方差點就此崩潰。楚憶軒的身影則是徹徹底底消失,破開空間。他比自己更要瘋狂,直接投身於破碎的空間夾縫裏,絲毫不考慮空間折疊的不穩定性,已經盲目介入其中的危險。


    自我放逐嗎?如果真的可以,寧願用這愚蠢的死亡麻痹神智。如果不可以……


    那就見證該死的痛苦吧!


    楚憶軒看著眼前半虛半實的輝煌天宮,恢宏得足以震懾人心,沛然的古老莊嚴氣息撲麵而來。


    這裏是哪?楚憶軒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笑容在轉向更可怕的弧度。眉心的一點金光在放大,他伸手,右手五指嵌入金光中。按照這個深度足以探到大腦,把內裏攪成漿糊!


    每時每刻,他都在有意無意傷害自己,就是他恨死的懦弱。現在依然支配著他,或者是他刻意以此懲罰自己的,依然是逃避。直到無法逃避的時候,才會選擇像受傷到絕望的野獸一樣,亮出自己最狠厲的尖牙利爪。


    要麽毀滅我,要麽被我毀滅!


    生,或者死!


    眉心的金光在他手裏凝聚。玄黑色的金屬棍身,兩頭是璀璨黃金的鏤空龍形金箍點綴著朵朵祥雲,甚是威武霸氣。


    定海神針,幻想中隨那猴子把這淩霄寶殿毀盡大半,如今已然物是人非。嗬,重演?不!這是我給你們安排的命運!


    黑色的金箍棒握著手中,楚憶軒一個縱躍,永遠地淩駕於神話傳說中的南天門之上,永遠。


    不負盛名,定海神針瞬間把這恢宏磅礴的白玉石南天門砸得粉碎。高數百丈的輝煌大門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半虛半實的存在形態以及傳說中的護都法陣沒有起到絲毫阻礙的作用。楚憶軒冷漠地看著來源於虛無的南天門重歸於虛無。


    暴虐的怪獸絲毫沒有在他心底得到滿足,反而愈加叫囂起來,貪求著更多,更多的毀滅。


    “何人膽敢闖南天門!”


    玄靈金甲披紅綾仙帶,手持三尖兩刃刀,英姿勃發,眉間生目。身邊有猛犬齜牙垂涎,昏黃的犬目滿是殘暴。


    二郎神。


    楚憶軒臉色淡然,一點沒變,恍若未聞。身上既沒有威壓,也沒有殺意,隻是緩緩從空中落下,落向白雲包裹中的白玉鋪成的仙宮地麵。


    一隊隊天兵天將列隊圍來,沉默而蕭殺。


    落在白雲上的楚憶軒一點沒有交談的意向,玄黑色的金箍棒在他周身舞了一個幹淨利落的大大棍花。隨後毫不猶豫地砸在地麵上。


    “轟!”


    雷聲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可以傳遍長江流域直到黃河流域的巨大雷暴響聲就很值得注意了。


    普通人抬起頭,感受到晃晃天威,哪怕是生活在科學技術發達的當下也不得不承認大自然的可怕力量。


    而異能者則是大驚失色,他們能夠看見更多,比如說崩裂的天空,顯露出冰山一角的破碎白玉天宮,威風凜凜的銀甲天兵……


    諸神時代!


    初次聽聞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還懷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亦或者認為這事離他們太過遙遠。事實卻打了他們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他們暈頭轉向。當真正見識到這副場景時,他們發現自己隻能無力地蒼白了臉色,在恐懼中瑟瑟發抖,屈從於求生的本能倉皇逃命。


    楚憶軒低著頭,似乎對自己造成的震動還不夠滿意,也許隻有一擊敲碎這個降臨於世的天宮才能讓他暴虐的靈魂得到暫時的安慰。


    就像失意買醉的人一樣,隻求一時痛快,放肆醉飲。至於醒酒後墜入更深的虛空,體味更大的失落,那就不是他思考的事情了。他現在連思考都放棄,隻是追尋著本能而行動著。


    直到一大片光鮮亮麗的天兵被楚憶軒暴力橫掃為飛灰的時候,二郎神才真正認識到自己需要拿出怎樣的態度對敵。他睜開第三隻詭異的天瞳,正手握起三尖兩刃刀騰空而起。


    “束手就擒!”


    肉眼難辨的超高速戰鬥中,楚憶軒酣暢淋漓地戰鬥著,一言不發地催動瀕臨崩潰的身體和神靈戰鬥。疼痛順著神跡抓住他的大腦,但也僅限於此。痛苦已經不再能夠增添到他的靈魂上。


    僅此而已嗎?隻是這點痛苦的話……無聊。


    楚憶軒一腳踢在哮天犬的肚腹上,渾身瞬間被一股死氣包裹,濃鬱至極的死亡魔力把環繞著戰場的白雲都盡數排斥開。


    楚憶軒指了指天空,天空中的日月便混亂,太陽停在那一天,月亮停在這一頭。月讀穿著古老的鎧甲從月亮裏走出來,淡漠而不可一世。


    死氣翻騰仿佛打開大門,克萊德扛著巨鐮無聲無息地走出來,uu看書 ww.uuanshu.om帝恩斯,凱恩,阿爾薩斯,解答者,疑問者……乃至於整個亡靈軍團都站在楚憶軒身後!


    死氣升騰於天,宛如死域末日。


    “死!”楚憶軒幹涸的喉嚨裏爆發出宛如猛獸的嘶吼,撕裂蒼穹的殺意爆發出來,硬生生用意誌造成了萬裏無雲的景象。


    那可不是什麽美妙的景象。當士師把殘暴交給世界的時候,那一定是糟透了!


    死亡的門開了,遵照主人的意誌打開了。它在高歌,高歌生命的凋亡。昂什納多!


    楚憶軒輕而易舉投影出了一切,哪怕是加努那足以遮蔽整片天空的可怕龍軀都出現在這裏。


    可是他內心的暴虐並沒有得到滿足,他的本能在驅使他,那是一種可怕的憤怒。要焚燒出他的心髒,燒透胸腔,要焚天而起!


    毀滅神係。


    口渴的人下意識尋求水,楚憶軒現在正是下意識想要毀滅,毀滅整個神係,毀滅整個諸神時代!


    楚憶軒握著黑色金箍棒的一段,另一手握著黑色的棍身,練習過無數遍的拔劍姿勢再熟悉不過。他的眼神依然空洞,隻是氣勢越來越淩厲凶狠。


    死亡,才剛剛開始!


    這是我的詛咒,神明,你在聽嗎?如你所願,我來了!


    “我來了,我看見。”楚月的聲音似乎還繞在耳邊。


    楚憶軒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扭曲中又帶著懷念,寵溺而悔恨,甜蜜而痛苦。


    “我來了,我看見,”楚憶軒的眼眸恢複了些許焦距,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比烏鴉夜鳴還有令人覺得不詳,“我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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