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比想象中還要朦朧一些,淡淡的月光在晶瑩剔透的雪層上流淌,低吟淺唱著浪漫和美好的祈願。


    天問和傾語的雪地靴踏過半尺的雪地,沿著迪芬斯王城道路的邊緣默默前進。天問抬頭就能看見王宮高塔的燈光,或許那個被取名為阿爾托莉雅的新王還在為戰事國策而絞盡腦汁。


    把一個王國的重擔交給一個花季少女,將舉國之重壓在她的頭頂到底是對是錯,天問已經不再去考量。這是阿爾托莉雅自己選擇的道路,也是由她自己實現的未來。


    那座燈火通明的高塔並不是天問的行進方向,而是右手邊白石廣場背後依然保留著猙獰燒焦痕跡的約德大教堂。


    漆黑一片的約德大教堂仿佛是擇人而噬的怪獸,連照耀它傷口的月光都被它撲食咀嚼。它蹲踞在那裏,成為迪芬斯王城最醜陋的烙痕,也成為光明教廷的恥辱柱。


    惡魔的修女,薇薇安,這個曾經一度被教廷認為是最有光明潛力的聖女被幽靈喚醒,半夢半醒之間被催促著起床迎接惡魔大人的來訪。


    “你來了,我的惡魔。”薇薇安打開門,在雪夜的寒風裏不由得縮縮身子。


    天問撫下兜帽,推門進入約德大教堂:“你應該多穿點……呃,希望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很明顯,毫無誠意的希望。”薇薇安緊緊自己的睡衣,不由得翻個白眼。她伸手啟動壁爐的魔法陣,透明的晶石開始微微泛紅,少得可憐的熱量也讓她安慰一些。


    “這次來看望你,帶來一些消息。”天問有些尷尬,誰也沒猜到這個修女竟然這麽早就準備睡覺了。


    薇薇安推來一條長椅,示意請入座後就毫不客氣地坐在惡魔大人身邊,引起傾語一陣小不滿。


    “我想,那一定是糟透了的消息。”


    “一語中的。”天問聳聳肩,目光飄向紅光漸盛的壁爐晶石,“這將會是一場浩劫。”


    “沒有什麽會比光明聖女墮落到給惡魔做修女更荒唐的了。說來聽聽,能讓惡魔都稱之為浩劫的消息。”


    “路西法,”天問伸手捋過耳際散落的絲絲銀白長發,“那個神靈墜到地上,宛如秋葉落下。現在時候到了,他要張開全部的羽翼遮蔽天空,從混沌中發出陣陣咆哮。凡人要顫驚,惡魔也不敢靠近。”


    沒錯,按照神明的劇本,這個短暫的諸神時代要遷移場地,路西法作為這個短劇的揭幕者和謝幕者,他的時候已經到了。路西法要逼迫天啟者刀劍相指,可是很遺憾的是現世中的事情就有夠天問自顧不暇的了。


    這是一個循環。


    天問沒能理解星辰力,就隻能用日辰力和月辰力在現世的諸神時代中勉強應付。可是不能解決現世諸神時代的麻煩,從中脫身而出,天問就無暇謀取路西法的星辰法則。


    核心問題就在這裏,星辰力。


    如果莉米爾奶奶說的沒錯的話,沒有星辰力就不可能解決現世的諸神降臨,可是不解決諸神降臨,天問就分不出時間對付路西法,從而獲得星辰法則。


    “我要這麽做?”薇薇安也肅穆起來,她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攸關全大陸未來生死存亡的事情,不由得她不重視。


    “路西法作為最頂級的後天神靈,哪怕是現在的我想要壓製他也不可能辦到。我需要時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天問看向薇薇安,她的秀美眉毛在晶石紅光的映照下微蹙著,一對眸子閃閃發光。這個修女看起來還真的和仙音頗有幾分相似!


    “光明教廷?”薇薇安試探著問了一句。


    “嗯,”天問點點頭,“這時候也隻有光明教廷能夠出手拖延一下時間了。”


    “我的天!你到底在想什麽?讓一個叛逃出教廷的聖女重回教廷,還是以說客的身份?我一定是還沒睡醒!”薇薇安覺得這比聖女墮落成惡魔的修女要荒唐得多!別的不多說,至少這對她來說無疑就是浩劫。


    “放心,你背後站著月之痕。況且,光明教廷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天問說著翻手取出一份火漆印封好的信,遞給薇薇安,“把這個交給海裏克斯,他知道怎麽做——還有,千萬不要和安德烈見麵,否則你就留在光明教廷做聖女吧。”


    “該死,這可真是個苦差事!”薇薇安撅著嘴,撒嬌似的輕輕錘了惡魔一拳,“你可真是個壓榨屬下的惡魔!”


    “謝謝誇獎。”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種時候大陸組織還在和北線惡魔難舍難分,根本騰不出手,尤其是自魔神身兼聯盟統帥的奧蘭德死後,局麵一度失控。那個不求權傾天下,但求國士無雙的家夥留下一片爛攤子。惡魔如火如荼的攻勢,在短短幾天差點把背叛天啟者的精靈族給吃掉。


    隻有光明教廷這時候才有人力物力纏住路西法,至少有足夠的獎勵誘''惑,發動玩家這個喪心病狂的群體去送死。


    “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呢。你繼續休息吧。”天問看了看還沒有完全紅透的晶石,起身抖抖神秘鬥篷上不存在的雪漬。


    “嗯?半夜敲開少女的門,什麽事也不做就走嗎?”薇薇安的眼眸狡黠地眯起來。


    “喂喂!你在想什麽!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天問感覺自家的修女被人調包了,以前帥氣利落的薇薇安變成安靜溫柔的修女,現在為什麽在與世隔絕的約德大教堂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首要懷疑目標就是在柱子背後躲躲藏藏的那些幽靈少女們!


    天問一抹臉,還是帶著妹妹下線了,畢竟他還要看一看現世中暗世界準備得如何,這事可馬虎不得。


    楚憶軒從房間裏醒來,遊戲頭盔正擺放在一旁,他這次又是通過投影進入幻世的。這樣的成功一點沒有給他帶來喜悅,反而是更深的擔憂。這意味著從幻世投影神靈到現世也並非難事,尤其是對於神明而言。


    讓楚憶軒感到些許安慰的就是張曉焱和白淺的行動效率了,雖然多多少少是借著士師的名義,但是不可否認,這兩個孩子做事很讓人放心。聯合國異能者管理協會已經發出緊急通告,勉強聯係到暗世界每個角落。


    關於現世投影出係統的事,楚憶軒倒也不著急,他現在需要的正是時間。


    理論上來說,路西法和阿薩羅特都是最頂級的後天神靈這一層次,但這也隻是講道理。相對來說,阿薩羅特的神權確實有些單一,完全圍繞太陽神權展開。可是路西法不一樣,他不是那麽好針對的。


    路西法的星辰神權就能讓月之痕覺得夠嗆,何況殺戮神權這種至惡神權、巨龍虛影的墮落神權、源自於先天神靈光明神的光明神權……還有已經完備的神國就屹立在荒海海涯,神座凝實無比。


    想一想都是噩夢級難度的挑戰好嗎?


    楚憶軒又迫切需要星辰力,如果不能趕在現世迎來諸神時代之前篡奪星辰力,那麽每分每秒都意味著巨量的死亡。而這個死亡,從明天就會在幻世上演!


    想要篡奪星辰力,那就需要熟悉日辰力和月辰力,否則基本是毫無希望可言——這是莉米爾奶奶透露的意思。而這也需要時間,況且熟悉了日辰力和月辰力也不代表就贏了,路西法那麽多神權可不是擺著好看的。天問必須還得有別的手段!


    “啊,不管了不管了,先睡覺吧!”楚憶軒揉揉自己的臉,讓自己撲在柔軟的大床上。


    楚月麻溜地從一邊竄上來,抱著哥哥就枕在溫暖的肩窩上:“晚安,哥哥。”


    “嗯,晚安。”楚憶軒拉起被子,緩緩沉入睡夢。


    未來,充滿了未知。煩惱在於人們總是出於恐懼而苦苦追求著未來的線索。


    黑夜,合上了人們的睡眼,有些安排好的事情就悄悄來臨。讓你後悔莫及的事情什麽時候發生呢?不知道,或許在流逝的過去,或許在遙遠的未來,或許就是現在。


    第二天的清晨。


    楚憶軒從罕見的噩夢中驚醒,他拍拍自己的額頭,調整自己的狀態。噩夢,這是很罕見的,不隻是對楚憶軒而言,對異能者而言大多如此。身體機能的變化讓異能者大多夢這種東西陌路而行,更不用說噩夢了。


    嗯?剛剛夢到什麽來著?


    楚憶軒的日辰力蒸幹自己的冷汗,掀開被子起床。站在全身鏡前發呆,一時回憶不起剛剛糟糕的噩夢。


    呆呆地通過鏡子看著自己的瞳眸,深邃,漆黑,仿佛連同著無盡的虛空。無上無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恍恍惚惚,現在還在夢裏沒有清醒的恍惚感。混亂無序,似乎有什麽被抽走,似乎有什麽被填充。


    “哢”房門鎖被扭開的聲音把楚憶軒又拉回了現實。他轉身看到楚月睜著有些迷茫的雙眼站在門口。


    “怎麽了嗎,哥哥?”楚月對哥哥發呆的行為表示不解,有些迷糊,看起來還沒有睡醒一般,跌跌撞撞撲到哥哥懷裏。


    “沒什麽,不過,”楚憶軒摁著楚月光潔的額頭推開,“我說了多少次了!在家裏也要穿好衣服!”


    “啊啦拉,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楚月貼在哥哥身上,迷迷糊糊地挪動兩下,才抬起頭,“那就幫我穿衣服吧,哥哥。”


    一切就像以前那樣,妹妹絞盡腦汁勾''引哥哥,哥哥還是寵溺又無奈地教育著妹妹。


    似乎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吧,如果這是個夢,為什麽不能無窮無盡呢?


    “洗漱吃飯,準備去迎接一下月之痕。”楚憶軒彎腰在楚月粉撲撲的嬌嫩臉蛋上吻了一下,順手揉亂她本就淩亂的頭發。


    楚月像小貓一樣不滿地甩甩腦袋,卻一點沒有從哥哥身上下來的意思:“抱我去。”


    “活該懶死你。”楚憶軒無奈而寵溺地搖搖頭,抱著妹妹曼妙的身姿走向浴室的洗漱台。


    時間將盡了。


    哥哥漆黑的眼眸流淌過不明的情緒,在妹妹看不到的地方暗自吞咽著自己的苦澀。強顏歡笑的難受幾欲哽咽他的喉嚨。他從恍惚的噩夢中醒來,墜入另一個噩夢。


    看見未來有時候未必就是幸福,恰恰相反,大多數時候那是一種更大,大得難以承受的痛苦。因為你看透了未來,也就殺死了未來。


    楚憶軒不自覺地抱緊楚月,使她嬌柔雪白的身軀盡可能貼近自己,貼近自己的心跳。


    “哥哥?”楚月偏偏腦袋,並不是很能理解哥哥突如其來的親密行為。隻是在短暫疑惑過後就將之拋在九霄雲外,本能地把腦袋埋進哥哥懷裏,嗅著獨屬於哥哥的味道,像一隻奶貓一樣縮進哥哥懷裏,“最喜歡哥哥了。”


    楚憶軒淡淡地笑了笑,溫柔,不同以往的淡漠溫和,而是一種更具濃烈的寵溺情緒,溫暖到火熱,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把無盡虛空都要焚盡的炙熱。


    如果胡作非為就能發泄得圓滿,那又怎樣不去選擇呢?很可惜,事與願違總是捆綁著靈魂,沉重地直墜向無盡深淵。


    再強烈、再迫切的祈願都會被狠狠踐踏吧?


    楚憶軒想著又有些走神,手掌輕輕摩擦著抽屜冰冷的銀白鎖頭,試圖從絲絲尖銳的寒意中獲取一些存在的感覺。看書 uansh.om免得自己被內心的焦灼拖進無盡的虛空中。


    “哥哥在做什麽?”楚月穿戴整齊從房間裏走出來。


    “沒什麽,”楚憶軒笑著用手指彈了彈銀白的抽屜鎖頭,“太陽再升起的時候就打開它。”


    “什麽東西呢?這麽神秘。”


    “走吧,去接燕子和韓逸,他們應該快到了才對。”楚憶軒搖搖頭,想到幻世裏火熱如玫瑰的美女刺客和瀟灑縱意的帥氣遊俠。


    楚月伸出白皙細膩的手拉著哥哥的手掌,甜甜一笑:“那還等什麽呢,走吧。”


    楚憶軒呆了一下,愣愣地看著楚月笑盈盈的臉蛋。


    “怎麽了嗎?哥哥今天老是發呆哦。”


    “月兒……月兒喜歡燕子和韓逸嗎?喜歡齊琳嗎?”楚憶軒伸出溫暖的手掌捧著楚月姣好的美麗臉龐。


    “當然了,為什麽不呢?”楚月似乎疑惑於哥哥這樣的問題,隨後又甩甩腦袋,“不對不對,如果他們不和我搶哥哥的話,那我才喜歡他們!”


    “這樣啊。”楚憶軒似乎得到滿意的答案,笑眯眯地站直身子,“走吧,去車庫。”


    楚月有些迷惑地看了看神色如故的哥哥,遲疑地保持安靜。


    她安靜地低下頭,更不會看見楚憶軒眼底複雜得難以描述的情緒,似乎有千言萬語都被暗藏起來,人世一切生死離別、悲歡離合、人情冷暖都被這雙漆黑的眸子閱盡。閱盡後卻保持了沉默,隻是安安靜靜注視著。


    痛,已經足以麻痹神經了。


    馳騁止步難辨異同,歎息承諾有始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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