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間縫隙被鮮血和靈魂填得滿滿的,一筆一畫中全是怨恨與哀嚎。


    天啟者和傳密人之間的討價還價,都是生命做籌碼。至於迪蒙的反對和月之痕糾結的勸阻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六分之一的血。”路西法伸手對著天問淩空一點,一道黯淡的白光緩緩飛過來,融入天問眉心,“天啟者,這是你的選擇。”


    “不用你提醒,隻是這筆賬,我要算到誰頭上?我?你?還是派遣你來的?”天問從容地拉上自己的兜帽,把自己的麵容遮掩在陰影中。月影權杖被他握在手裏,澎湃的死亡魔力讓周圍本來就低的溫度又跌了幾度。


    “毫無意義,你把這血算給誰就算給誰吧。末後的日子,你也會看到結果。”路西法似乎在訕笑,那是一種俯視的姿態,站在終點看起點的姿態。


    迪蒙卻伸手抓住天問的手臂:“你想去哪?哪也別想去!”


    “你抓疼我了,迪蒙。”天問回過頭,在兜帽下露出一個淡淡的淺笑,令人魂牽夢繞的淺笑。


    迪蒙慌忙鬆開手,直到看見天問咧嘴而笑才知道天問並沒有那樣孱弱。被耍了,真是個狡猾的金絲雀。


    “我不許你去。”迪蒙直直注視著天問,惡魔瞳裏滿是懇切的認真。


    天問高高升起手才能捧到大魔王的剛毅臉龐,他揚起自己的臉頰,兜帽下露出黃金色的璀璨惡魔瞳:“不,這次你得聽我的。”


    灰白色的骨矛尖端在神靈戰鬥形成的琉璃地麵上畫了一個兩米見方的圓圈,隻是骨矛不夠鋒利,亡靈法師力量屬性也不值一提。這個圈有些不明顯。


    “上次的賭約還記得吧?輸的人要聽贏的人一件事哦。”天問散去維持骨矛的魔力,灰白的骨矛碎化成齏粉。“在我回來之前,哪也別去。路西法,你會幫我看著他的,對吧?”


    “無聊。”路西法雖然這樣說著,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嘛,這是傲嬌咯?


    天問淡笑著伸手壓壓自己的兜帽上沿,帶領著滿是複雜神色的月之痕離開這天塹山脈的分支山嶺。


    飛鷹要塞就在不遠處,可以遠遠看見黑壓壓一片的惡魔,還有彌散的火元素光芒。以及更遠處,連接到地平線另一段的聯軍。


    “這裏還沒下雪呢。”天問坐在幽靈龍龍背上,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身後的月之痕低聲細語。


    傾語咬咬牙,有些糾結地開口:“為什麽又是我們收拾爛攤子?”


    天問和路西法最終的談判結果,由月之痕代替迪蒙獻禮,要這戰場上六分之一的生命歸入死裏。


    而這都是由月之痕承擔的血債。


    “這是我們一開始的選擇就注定的結果,現在隻是實現。”天問俯視著遠方的大軍,冷漠而沉重。


    把三分之一削減到六分之一,到底是仁慈呢,還是殘忍?


    誰的生命不是生命?誰的死亡不是死亡?既然有人要在這裏死,憑什麽由月之痕指定誰生誰死?


    月之痕同樣承擔著相應的折磨,為什麽指定某些人生,某些人死?憑什麽要月之痕承擔這份罪責?


    “隻是我的選擇,我們實現嗎?”仙音有些挫敗地握著自己的劍柄,她開始厭惡自己的力量,強大的力量帶來的不是更強的信念,反而是痛苦的折磨,如同詛咒一般如影隨形。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力量並不會腐蝕誰的內心,而是追逐力量的欲望和得到力量之後的抉擇。


    傾語從背後抱著哥哥結實而顯瘦的腰:“你需要安慰。”


    天問似乎被妹妹逗笑了,嘴角不由得一翹:“你們也需要。”


    “噓~安靜,你現在更需要。”傾語柔嫩的臉龐在哥哥頸窩蹭了蹭,溫暖傳遞給這個淡笑著的軍團長。


    當幽靈龍飛過天空的時候理所當然引起惡魔的怒吼,如果不是幽靈龍飛得離惡魔飛鷹要塞還有點距離,恐怕現在迎接月之痕的就是惡魔的利爪和黑暗魔法了。


    顯然月之痕並不在意。


    “別想太多,”天問不得不在這時候站出來寬慰月之痕,“還不如想想那六分之一要怎麽完成吧。”


    六分之一,嗬,就算是五十萬惡魔都未必能搞定。


    天問的亡靈不足一百萬,其中絕大多數的還是骷髏和僵屍,相對比較能打能扛的食屍鬼並不是很多。石像鬼和大部分幽靈並不在天問身邊,現在月之痕能拿得出的戰鬥力丟在這七百五十萬的龐大戰場裏,也就是泛起一點浪花罷了。


    “不用想太多,”仙音低著頭,伸手掃了掃自己額前的劉海,“月之痕的劍無往不利,相信我。”


    強大的力量,煩人的東西。不過若是可以替軍團長分擔一些煩惱的話,那我可以戰無不勝!


    惡魔大人詫異地看了天使一眼,隻得到一個英姿颯爽的笑容。至於哪來的自信,軍團長就不知道了。


    那好吧,實在不行,我再請加努閣下幫忙好了。


    繞了小半圈,幽靈龍繞開飛鷹要塞飛到了兩軍對陣的前方。戰役還沒有打響,衝天的殺氣和軍威對撞著,兩軍布陣,一直連到看不見盡頭的地平線。


    密密麻麻的身影交錯,惡魔的軍陣在不斷晃動。惡魔們不耐地打著鼻響,甩著粗壯的尾巴,顯得很是好戰凶狠。惡魔雖然種類繁多,但遠遠看過去卻沒有什麽特點,黑壓壓一片,冒著地獄特有的岩漿般的光色。


    聯盟這邊好歹豐富一些,軍陣中各式各樣的軍旗林立,雖然人族王國和妖族帝國的貴族大多在巨變中被泯滅,但貴族私兵卻暫時保留了旗幟以配合調令。精靈王國和矮人王國的貴族氣質同樣不少,獸人部落特色的戰旗在獸皮上顯得很是粗狂。軍陣裏還有不少迫擊炮,不是矮人的大鐵球迫擊炮,而是地精的精密迫擊炮,還有侏儒特色的投石車,轉載著附魔的炮彈。被嚴嚴實實保護起來的法師團已經蘊藏了極其可怕的魔力,隨時都能給惡魔來一個狠的。


    而月之痕,區區五個人就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必須屠戮六分之一的戰士!否則輪到路西法出手的話,七百五十萬,灰飛煙滅!


    但在七百五十萬人中抹殺其中一百二十五萬,這談何容易?難,難於上青天!


    不過,人活著,總要有點堅持不是嗎?


    “開始了。”天問站起身,把視線挪向載著月之痕的幽靈龍,“辛苦了,先回去吧。”


    語畢,幽靈龍直接從半空中消失,月之痕就這樣直直墜下去,墜向兩軍對陣的真空前線。月之痕各施手段,麵不改色地降落在飛鷹要塞外的焦土上。


    灰色召喚陣在月之痕身前和身後展開。帝恩斯駕著早已蓄勢待發的夢魘戰馬,率領十二位死亡騎士毫不猶豫地衝向聯盟。


    十二對四百五十萬?天問可以果決,但還不至於做到心狠手辣。以死亡騎士在夢魘戰馬上的超高機動性,隻要不作死,整個聯軍對他們的威脅僅限於背後那個法師團。然而法師團的地圖炮一定要留給惡魔,所以這次挑撥式衝鋒根本毫無危險可言。天問給他們的人物也隻是——衝過去,就像巡禮一樣,然後務必完整地回來!


    另一邊克萊德帶著解答者和疑問者,率領一大群步履蹣跚的骷髏撲向惡魔軍團。這邊就要危險得多。別看惡魔現在軍陣站得不錯,實際上高等惡魔和中等惡魔也混雜在低等惡魔中間。其中的危險性不言而喻。相對的天問給他們的任務也簡單一些——看到惡魔軍團開始有進攻驅使就開始撤退。


    “我們站在正中間呢。”傾語揚起可愛的臉蛋,粉嫩的嘴唇呡成一片花瓣。


    “怕了嗎,小丫頭?”緋單手叉腰笑著撫摸傾語烏黑柔順的頭發。


    “才沒有!還有,除了哥哥,其他人不許摸頭!”傾語不滿地拍掉頭頂上柔軟的手,瞪了特使大人一眼。


    “這算是特權嗎?”天問斜了自家妹妹一眼,現在的年輕人膽子真肥,百萬大軍前談笑風生也不帶這樣的。


    這種場景,沒有真實見過的人是很難想象的。如同泰山崩塌一般的威勢,百萬人的殺氣凜然的軍威可不是開玩笑的,如同天空要撲蓋到地上,鎮殺世間萬物。如果是普通人站在這裏,難免肝膽俱裂,驚懼不能自已。


    “是特權哦,隻有哥哥才有的特權。”傾語笑嘻嘻地抱住天問。


    烏星嬉笑著張張嘴,可惜發出的聲音都被巨大的“轟隆隆”震響所覆蓋。


    那是,絞肉機的聲音。


    兩邊同時動起來,惡魔驚天動地的狂暴怒吼,形成的聲浪並暴動的火元素在焦土上撕裂開巨大的口子。他們狂奔起來,卯足了勁狂奔。由於克萊德等亡靈的目標在三百萬惡魔眼中實在是一個小目標,最新引動的惡魔隻能算是軍陣中的一部分。不過不要緊,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最是熱血好戰的惡魔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一條線帶出來的是整個惡魔軍團的衝鋒,他們根本不需要知道是哪個高等惡魔下達的命令,反正他們早就看到對麵隔著區區五千米的聯軍——那是敵人!


    而同時動起來的還有聯軍,看到有身形可怕的騎士衝過來,他們還誤以為是地獄派來的勸降使者。不多說,先來幾發迫擊炮冷靜一下。他們跟惡魔沒什麽好談的,畢竟現在幻世裏還能弄清楚惡魔和魔鬼的關係,誤以為惡魔和魔鬼一樣擅長操縱人心——比如說被月之痕家族惡魔操縱的妖族皇帝陛下和人族大王子殿下。


    嗯,如果天問知道聯軍戰役統帥的想法,他一定會表示敗壞惡魔名聲的黑鍋他不背。


    不過現在這並不是重點,當聯軍看到惡魔發起衝鋒的時候瞬間坐不住了,不就是給你使者來了一發嗎,至於這麽衝動嗎?聯盟這邊所擅長的陣列和戰術布置還不齊全,現在打起來吃虧得很啊!但惡魔壓過來,不迎戰的話,那虧得更多!還能怎麽辦?上啊!


    人族的號角,妖族的號角,獸人的號角,精靈的號角,矮人的號角。各具特色的迎戰信號響遍整個北地。


    大地在顫動,似乎在畏懼也像是鼓舞。


    五千米,在兩軍對陣中絕對不長,甚至在幻世中是相當危險的布兵距離。惡魔的衝鋒讓大地在破碎,焦土下翻出新的泥土,又被惡魔身上繚繞的火元素焦灼燒黑。惡魔,就像潰堤的黑色洪水猛獸咆哮著衝破一切,狠狠撞過來。


    聯軍謹慎地向前推進,盾衛步兵握著結實的重盾,保持嚴整的方陣向前推進。


    月之痕則一動不動地站在正中心。


    “等會兒,聽軍團長的。”天問交代了一句,便翻手召出永恒之書。華麗的書冊漂浮在他麵前,亡靈法師低聲而極速地念誦著奧秘的咒語。


    第一輪的攻擊必然是魔法,在幻世,魔法才是最為神秘而強大的毀滅力量。不論是惡魔還是聯軍都掌握著極其強大的魔法,一輪洗禮下去,搞不好戰役就結束了。死在戰爭中的生命並不算向路西法的獻禮。月之痕要趕在這一切結束之前……


    亦或者將這個結束延後。


    沉默沉默,就像你未有之前沉默。消失消失,就在你存在之前消失。恒念的,殘嚴的,歸素的。一一否定……宣告!禁魔!


    如果有什麽奇跡的話,那天問無疑是擅長這個的。


    永恒之書配合亡靈法師完成了這個奇跡,一瞬間,所有法師和惡魔都無法調動元素按照模型排列,原本構築的法術模型就像個笑話一般擺在那裏。信心滿滿的魔法熄火了,本該直接削去五十萬以上敵人的魔法無聲無息崩潰了。


    “現在,向東邊!”天問顫了一下,收回了永恒之書,有些無力地開口道。這個奇跡可不是白給的,這個戰場有多麽大?即使暫時混亂掉元素波頻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就算有永恒之書給天問撐腰,魔力被掏空也是在所難免的。


    月之痕的戰車啟動了,既不向南方嚴整的聯軍方陣,也不向北方氣勢如虹的惡魔大軍。而是我行我素地向著東方開赴。


    先到來的是狂奔中惡魔的鼻息,充滿地獄的硫磺氣味。這些惡魔在平時還能聽從魔王的命令,一旦熱血沸騰起來,不好意思,誰說話都不好使!他們毫不猶豫把月之痕視為敵人,揮動自己的武器或利爪,勢要斬殺月之痕。


    “以聖光之名!”仙音輕喝一聲,手中的聖劍輕輕畫了一個圈,在空氣中留下一道薄薄的瑩白劍氣在月之痕外圍。


    很明顯,這不是什麽友善的東西。可是衝鋒是沒有時間給你商量的,腦熱狀態的惡魔也沒想過要閃避。


    結果就是傾語布置的靈力壁障上塗滿了滾燙的血汙被能量流動衝刷成漫天血雨。那道劍氣,可不是擺擺樣子!


    “校尉,開路。”軍團長冷靜地扶著克萊德才能站立,mp恢複藥劑並不能緩解魔力瞬間支取一空的乏力感,還要天問自己適應。


    烏星握著巨弓:“交給我吧。”


    一道虹光在瞬間貫穿了“黑色洪水”的潮頭,巨大的破壞力撕碎了一切阻礙。


    “走!”天問皺皺眉頭,被克萊德半攙半抱著帶領月之痕出入生死之境


    仙音在前麵斬殺見血有些發狂的惡魔,虹光箭支打造的真空通道被大軍瞬間愈合。緋護在月之痕最尾,利用使魔莉莉絲身上的魅魔氣息清掃那些妄圖糾纏的高等惡魔。


    傾語搓了一會兒金光,一個小型的靈力泰坦凝聚成型,雖然沒有以往那麽巨大,但勝在凝實。流淌著的濃鬱金色靈力讓這個小泰坦看起來像是由黃金澆築而成。小泰坦一言不發地握著泰坦龍槍,每次勢大力沉的橫掃或下劈都能掀翻一大堆惡魔。


    月之痕人少,相對的,注意到他們的惡魔也少,能夠攻擊到他們的惡魔更少!聯軍終於是和惡魔短兵相接了,少了魔法的對抗,炮兵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在遲疑的時候,惡魔已經一路火花帶閃電地開始徒手拆盾衛戰士的陣列了。


    這時候開炮和放箭並不能達到統一殺傷的結果,這種原本用來把握節奏的利器算是廢了一半了。再加上魔法失靈,聯軍現在並不好受。


    倒是站在盾衛後麵第一隊列的投矛手頗有建樹,銳利的倒頭尖矛刺穿低等惡魔的防禦不在話下,倒頭刺的設計讓沒死的惡魔拔出尖矛的時候硬生生扯下一塊肉來。u看書 wwuukanshu 這時候,就算是生命力頑強的惡魔也撐不下去,要麽被後麵蜂擁而至的同類踩成碎片,要麽被盾衛陣列探出的長槍補上最後一擊。


    而月之痕顧不上那麽多,絞肉機運作起來並不難,天問輕而易舉就讓它進入瘋狂的絞肉大業中。困難的是在危險的絞肉機中手動絞肉,還想在絞到合適的時候迫使這個發狂的機器停下來。


    “呀喝!”仙音輕喝一聲,手中亮到極致的聖劍猛然斬下。如同晃晃天威降臨審判,通天徹地的光柱帶著極其銳利的劍勢直直斬下。


    就算是這個巨大無比的戰場也出現一頓的節奏,隨後才恢複了熱血沸騰的交戰中。


    天問翻個白眼,他也沒算到仙音還有怎麽霸道的地圖炮可以用來開路。


    “叮叮叮”這是昂什納多喪鍾細鏈相互摩擦而發出的悲歎調。“鐺~”悠長而古老,透著悲傷和死意。


    往生告死!陰兵借道!


    冥河再次被亡靈法師鑿開一個小口子,即使對於冥河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的細流,放在幻世裏也是極為壯觀的。


    現在的陰兵借道沒有幽靈來統禦,而是天問作為亡靈法師直接控製。五行五列,並駕齊驅的古老戰車,處處鑲嵌滿了尖刺。數不清的陰魂冥兵在戰車後站成二十五列,中間的陰兵手持長戈或長戟,兩側的陰兵則手持弧麵盾牌。


    衝鋒!


    陰兵借道的衝鋒看起來更像是收割,鐮刀割過的麥苗,無力得倒下。而這時,月之痕的路線有意無意間偏向兩軍交鋒的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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