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遮蔽,抬頭盡是陰雲和旌旗。”


    “大地被遮蔽,垂首全是鮮血與屍體。”


    “我看見北方的旗幟,五顏六色,依次倒下。”


    “我聽見那裏的悲鳴,淒厲憤怒,逐漸低沉。”


    “城門被攻破了嗎?我聽不見你的聲音。”


    “城牆已奪回了嗎?我看不見你的戰旗。”


    “戰鼓和戰斧共鳴。”


    “流矢與火炮齊飛。”


    “戰爭的慘叫在風中飄搖。戰歌的樂章填滿灼熱。”


    “號角在遠方再次吹息奏響,何去何從?”


    “鍾聲在教堂最後默禱祈福,孰吉孰凶?”


    “生者的榮耀萬眾矚目。”


    “亡者的遺憾無人知曉。”


    “戰士和騎士一同咆哮榮光。”


    “法師和薩滿一齊吟唱信仰。”


    “他們不知何為戰爭。”


    “他們也不曉得何為死亡。”


    “他們在呼喚我們。”


    “是的,我們遲早踏上征途。”


    “我們是,月之痕。”


    ……


    月之痕在壓抑的拂曉低吟淺唱,默契地互相補充,硬生生填出獻給天塹要塞的悲歌。


    他們背靠著光滑的岩壁,看向北方,仿佛能隔著半個大陸聽聞風中承載的哀鳴。他們一言不發,沉默著,感受北方天塹要塞的沉重心跳。


    “為他們祈禱吧,為所有人。”仙音輕撩起耳際的青絲,麵露哀婉的神色。聲音就像秋晨的溪流,清澈而冰涼,又有清晨獨特的迷蒙感。


    “好吧,向他們的英勇和忠誠致敬。祝他們——安息。”


    幽幽的短禱結束,月之痕也有自己的問題要解決。太陽還沒出來便離開了麥雅斯城和落根城之間的臨時營地,沿著隔離帶一路檢查過去。


    疑問者為主人奔勞了一整夜,好在亡靈並不會感到疲憊。越來越多的隔離帶缺漏在衛兵們不斷感染的情況下已經不能忽視了。疑問者的雙爪在這個夜晚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有時候甚至追獵到兩族的停火線上!


    而妖族的五千人軍隊很快加入封鎖行列,配合原本搖搖欲墜的衛兵防線進行加固。押運進城的糧食如同給兩座城市打了強心針,兩座奄奄一息的城市似乎再次鼓足了希望,看到了恢複的希望。即使糧食對治療瘟疫並沒有直接作用,但他們理解到這樣一個信息——統治者注意到這裏的情況了,並且積極采取措施。


    不知道是看到了希望還是軍隊加入隔離,嚐試突破隔離帶的人少了很多。聖騎士們重振旗鼓進入城區幫助管理秩序,原本因為城衛兵被調離城市而變得有些混亂的城市開始重新往有序的方向發展。


    但月之痕卻更加沉悶了,因為他們知道更多。


    獸人昨夜奇襲天塹要塞,付出一定的代價後成功攻破第一道防線,光明軍團適時趕到才遏止了獸人高歌猛進的勢頭,雙方僵持了下來。


    而眼前的瘟疫並沒有改善。恰恰相反,逃離的人數減少不隻是因為軍隊的到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感染的人變多、死亡人數暴增。有能力嚐試逃離的人越來越少,他們隻能選擇呆在城裏祈禱健康。而牧師中已經出現三例感染記錄,這種感染速度在聖光庇佑下顯得異常可怕。萬幸的是聖騎士還沒有感染的跡象,薇薇安下聖騎士有意無意的保護下也安然無恙。


    好消息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傳來。


    “師,我拿到磐石城的掌控權了。”這裏是天塹要塞指揮部,一道孤單的人影坐在熊皮覆蓋的高椅上,雄壯的身形很有壓迫力。軍帳外傳來一陣陣喊聲,雜亂的聲音難以辨清,更讓人焦躁不安。


    他是米希爾,阿爾法家的米希爾。阿爾·米希爾是他現在的名字。


    從那些一毛不拔的貴族手裏奪回一整座磐石城,鬼知道米希爾是怎麽辦到的。但事實就是,這隻威風凜凜的小獅子辦到了!


    “做得好!米希爾!”天問毫不吝嗇地讚揚米希爾的果決和行動能力。“北方的事情交給你了,讓莉亞迪來磐石城一趟。”


    “同樣危險。”米希爾靠在覆蓋褐色熊皮的椅子靠背上皺著眉頭用眼底的餘光俯視身前天塹要塞的模擬沙盤,他沉聲對傳音石說道。


    他真的舍不得讓妹妹涉險,尤其是在塞納琉斯死後,妹妹成為他唯一的親人。


    “我知道,”天問一點也沒有否認危險性,“你得學會適應,直到失去一切並且擁有一切,就像……”


    “就像塞納琉斯!”傳音石另一頭的米希爾痛苦地閉上眼睛。


    在王宮裏翻出塞納琉斯的日記後更是把他內心的慚愧和悲哀推到頂點。他才明白自己當初能和莉亞迪逃到新域並不是自己多麽勇武機智,而是塞納琉斯頂著冥火教的壓力硬生生給他們留一條生路。所謂的政變不過是冥火教把塞納琉斯當成犧牲品,玩的一場把戲。為了救下米希爾和莉亞迪,塞納琉斯也心甘情願做這個犧牲品——神權和王權鬥爭的犧牲品。塞納琉斯獨自背負了所有傷害,用自己一切的尊嚴和生命在守護米希爾和莉亞迪,哪怕承受兄長和妹妹的怨恨也在所不惜,哪怕受控於冥火教的擺布也無怨無悔。


    “或許他更適合坐在王座上。”米希爾表情沉下來,變得哀傷而自責。


    他忘不了自己的聖光巨劍穿透塞納琉斯時的場景,那種觸感、那種聲音、甚至沿著巨劍滴落的每一滴鮮血都曆曆在目,成為米希爾的噩夢。他隻能通過不斷處理國家事務麻醉自己,甚至感謝現在的事務多得沒有盡頭。


    “米希爾!”天問冷喝一聲。“如果你真這樣想,那塞納琉斯確實更適合做王,而不是一個隻知道自責的蠢貨!”


    “師……”


    “米希爾啊,你可知道王冠的重量?”天問聲音又溫和下來,溫和得就像……塞納琉斯!


    “別問同樣的問題,師。塞納琉斯的話也在你那裏嗎?”米希爾痛苦地捂著腦袋,“我已經受夠了!”


    天問愣了一下,隨即繼續沿著隔離帶巡視。


    塞納琉斯的優秀出乎天問的意料。‘怪不得連英靈都降臨了呢。’


    “痛苦才剛剛開始,王。”天問緩緩道,“喜樂才剛剛開始。”


    “我不懂。”米希爾呡呡唇,很誠實地表示師的語言難以理解。


    “你遲早會懂的,比我所說的更深刻。”天問摩擦著手裏的傳音石,“我的王,請下定決心吧,磐石城已經不能再等了。”


    “呼~”米希爾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再次睜開眼時重新煥發出耀目的神采。“好,我會派遣莉亞迪過去的。”


    “那好,就這樣,注意安全。”天問切斷了通話。


    “你也是。”傳音石另一頭的米希爾扁扁嘴,無力地放下手中的傳音石。揉揉腦袋轉向作戰計劃的起草。


    “好了,磐石城的事也有著落了。”軍團長笑著看向自己的小夥伴們。


    緋不滿的撇撇嘴:“不動聲色就勾搭上人族的王子,未來的國王。”


    “這不叫勾搭!”天問無力地糾正一下,“充其量隻是老司機飆車順道把他捎上。”


    “我就嗬嗬,這還不如勾搭呢。”“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哥哥,我們是要去見那個莉亞迪嗎?是姐姐嗎?”“是啊,現在就去。”“漂亮嗎?”“很漂亮。”“有我漂亮嗎?”“所以說我討厭這個話題!”……


    在軍團長的帶領下月之痕繼續巡視著隔離帶,向落根城的方向走去。


    莉亞迪是誓約騎士,有誓約的保護倒是不用太過擔心她的安全問題,至少不會輕易被感染。反倒是米希爾那邊更危險,獸人前所未有的攻勢不是區區一個天塹要塞就能阻擋的。天塹要塞恐怕也隻能延緩獸人的入侵,要真正做到兩族決戰,成也天塹,敗也天塹,這可不是現階段的米希爾能輕易搏得的結局。


    獸人的刺客也是相當危險的,他們千奇百怪的種族天賦讓他們變得十分詭異,更有心思詭詐的玩家混在其中,令人防不勝防。


    正麵戰場的話,獸人真的很可怕,隻有麵對的時候才能真正體會。每一個獸人戰士都如同一輛小型的戰車,不是形容他們防禦力多高,而是那種一往無前、舍生忘死甚至自殺式的戰鬥風格——野蠻、狂暴、不可阻擋。


    優秀的獸人戰士就算手無寸鐵站在人族騎兵的兵鋒前也敢徒手抱甩戰馬,死也能拉一個騎兵做墊背!你能想象嗎?那樣狂暴的騎兵衝鋒不亞於裝甲戰車正麵碾壓的可怕威勢,鋪天蓋地,殺氣騰騰。普通人正麵看上一眼都可能嚇到失禁。而獸人卻能夠保持極為狂野的鬥誌,掀翻這輛戰車。雖然結局都是被後續的戰車碾碎,但並不能抹除他們的英勇。


    “不勝利,毋寧死!”當這句豪邁的戰吼被降臨者們帶到獸人軍隊時,因其中表達的意誌很快被獸人認同,慢慢開始流行起來。


    貴族聯盟派遣過來的家族私兵很快表現出拖後腿的能力,就戰鬥力來說他們確實不弱於普通士兵,但論團結和命令執行能力,他們實在讓人失望。能力不足卻桀驁不馴,不服從上級安排是常有的事,兵營裏總能見到他們打架的身影。製造事端、臨陣脫逃,他們總是這樣樂此不疲。


    尤其是臨陣脫逃,這點真的是讓將領氣得幾欲發狂。不會打仗也就算了,兵營鬧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了,但這帶頭臨陣脫逃可是敗壞士氣的事情!


    再加上見風使舵的人族降臨者,天塹要塞的老兵們真是感覺前途一片灰暗。


    他們不怕犧牲在戰場上,甚至不怕被嚴刑拷打。但如果是被隊友這樣出賣,憋屈死於這樣可笑的原因,恐怕他們死後都要氣得七竅生煙。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月之痕要麵對的隻是前者,而天塹要塞的老兵們很明顯麵對的更多是後者。


    淡然,二者聽起來都是那樣荒誕。


    誰能想得到呢?這就是戰爭,這就是現實。


    玩家在戰場上的作用更多的是用來作為笑柄而不是炮灰,是的,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雖然昨夜的戰役基本沒有玩家參與,但這個定位是預先設定好的,雙方的指揮層都很默契地忽略降臨者在正麵戰場上能發揮的戰鬥力。


    畢竟戰爭這種可怕的東西在現世的文明中幾乎完全淡出人們的視線,也正是因為如此,人們才有進入幻世尋找刺激的幼稚想法。


    刺激?戰爭可不是開玩笑的!


    越來越多的玩家已經開始認識到這一點,幻世似乎並不隻是一個遊戲那麽簡單。這裏每個人性格各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立思想……這根本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啊!


    一想到以前眼中的npc都是和自己一樣的智慧生命,玩家不由得感到極大的震動。也就是說,麵前死掉的每一個人都是真正死掉,再也不會回來的。


    雖然到目前為止這隻是一種猜測,但這種想法已經開始逐漸蔓延開。戰爭,也變得尤其可怕。


    不論願意或者不願意,在戰車停下之前它已經失控了,如同脫韁的野馬,肆意狂奔。戰爭就是這樣蠻不講理。


    月之痕小隊一麵盯著北方的冷風,一麵看著腳下瘟疫肆虐的土地。


    他們通過傳送陣來到了磐石城,好在月之痕的大陸聲望極高,在人族的態度還沒有掉到敵視級別,理論上可以使用兩族所有已知的傳送陣,係統這才沒難為他們。


    磐石城坐落於大陸中部偏東北的位置,是臨近兩族停火線的城市,不知是因為戰爭初停還是瘟疫恐慌,街道上並沒有什麽行人,仔細觀察還能在城市各個角落發現行軍留下的蛛絲馬跡。


    “鐺~鐺~鐺~”教堂的悠揚鍾聲適時響起,這讓天問舒了一口氣——至少能知道這座城市教堂還在正常運作,就算有瘟疫,情況也應該還不算很嚴重。


    莉亞迪這時剛好也通過傳送陣過來。連續兩道光華撞在一起。


    “師!”莉亞迪馬上辨認出月之痕小隊裏身披神秘鬥篷的天問,立馬撲上去。


    “又見麵了,莉亞迪。”天問招招手,輕輕給撲來的莉亞迪一個擁抱。“你看起來很激動。”


    “抱歉,是我失態了。”莉亞迪聞言退出師的懷抱,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裏。畢竟也不算很久沒見麵,仔細算一算隻不過分別了四天而已。


    “幾位,我是阿爾法家的莉亞迪,阿爾·莉亞迪,請多多指教。另外,歡迎各位來到磐石城。”


    幻世本土人物使用傳送陣和玩家的使用條件是不一樣的,他們要付出更多代價。所以論壇上某些玩家提出傳送陣閃擊戰的想法直接胎死腹中。現在最富強的妖族也支付不起一支一千人軍隊的集體傳送。單體傳送也不是不行,隻是單體傳送過去不是把腦袋送過去給人殺麽?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月之痕家的仙音,月之痕·仙音,請多多指教。”仙音模仿著莉亞迪的介紹語式開始自我介紹。


    月之痕家族難得正經地挨個自我介紹過去,沒出什麽幺蛾子真是謝天謝地。


    莉亞迪其實也是,第一次到磐石城來。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不知所措。


    “先到教堂看看吧。”還是軍團長比較有主見,帶領小隊走向正在鳴鍾的教堂。


    “師。”莉亞迪小聲張張嘴,隨即又遲疑地停下話,低頭向前走。


    “什麽事?”亡靈法師的聽力出乎莉亞迪的意料,即使在剛剛停歇的鍾聲裏也能辨別出莉亞迪的輕聲呼喚。


    “沒,沒事……”莉亞迪受驚似的抖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即使隔著深邃黑暗的兜帽,莉亞迪就算看不見也能感受到師那種玩味又溫和的眼神。


    “她們……那兩位大姐姐哪一個是師的妻子?”莉亞迪遲疑了一下,落後隊伍一步貼到天問身邊,小聲問出一個駭人聽聞的問題。


    整個隊伍突然整齊地停下腳步,自以為說話隱蔽的莉亞迪被嚇得一愣,麵色通紅地站在那裏。“對、對不起,是我失禮了。我很抱歉!請原諒!”


    “我們?”緋和仙音走在最前排,互相指了指對方。雙方表情如出一轍。


    “都是哦。”仙音突然露出一個陽光開朗的笑容,笑嘻嘻地勾著緋的肩膀。


    “很幸福哦。”緋同樣笑嘻嘻的表情。


    “為什麽!為什麽莉亞迪小姐姐不認為我也是哥哥的妻子啊!”傾語不滿地跳起來。


    等等等等,朋友們,這信息量有點大,老朽頭有點暈……


    “莉亞迪妹妹,為什麽這麽問呢?”“是不是也想加入我們呢?”“嗯哼?”


    “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莉亞迪哪裏扛得住號稱月之痕女流‖氓組合的聯手,節節敗退,姣好的臉蛋上全是羞紅的顏色。


    “你難道不喜歡你的師嗎?嗯?”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麽說就是喜歡咯?”


    “呀!不對……”


    “還是說用喜歡這個詞已經無法形容了呢?”


    “哎,不是的……”


    “我說你們夠了呀,別人可是正規的騎士,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天問無奈站出來。“別鬧。uu看書 ww.uukansu ”


    “嘻,夫君,人家這可是給你找新對象呢。”“就是啊。”


    如果這倆千嬌百媚、溫柔可人的美女真的都是自己的妻子,那真是……家門不幸!


    “你們兩個已經不是丟臉丟到家,是丟到外麵來啦!”所以就說月之痕正兒八經的自我介紹就是個悲傷的開始!


    我不認識這兩個人!


    幸好街上沒別人,實在太羞恥啦!


    一行人繼續前進,烏星還在糾結於為什麽沒有他的戲份,在隊伍頻道裏不滿地抱怨著。而軍團長這邊表示壓力山大。


    三個女人一台戲,真心不是吹的。傾語這邊鬧著為什麽自己不可以是哥哥的妻子,那邊緋和仙音還在煽風點火,鼓吹著傾語爭取成為軍團長妻子,表示願意讓出正宮位置。


    你們給我正經一點啊!


    天問感覺給小蘿莉解釋這個“為什麽妹妹不可以是哥哥妻子”的問題比討論妖族帝國刑法的問題更讓人崩潰。


    一個沉默行進的隊伍實際上已經在內裏掀起狂風暴雨。而惡魔大人很不幸成為麵對疾風的男人。


    “我們到了。”天問感覺眼前教堂的門簡直神聖得飛起來,一下子得到了解脫。小蘿莉不甘心地瞪了哥哥一眼,癟著嘴跟進門去。


    至於後麵那個無良的審判劍士和恐懼使徒,則是相視一笑才不疾不徐地跟上去。


    呃……或許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天問沉默地駐足,看著教堂內最後一個牧師無力地拉開教堂鍾塔的開關最後搖搖晃晃倒地的身影。


    磐石城,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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