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小圓桌靠在一起,擺在昏暗的一樓大廳內,八神和剩下的六位學員排成葫蘆形坐在桌子的周圍。


    張坦飛和八神被安排到了一起坐著,張坦飛完全沒有胃口,根本沒有拿筷子的打算。而八神坐在他旁邊,也沒吃飯,隻是對張坦飛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


    冰月殘詩坐在葫蘆的中間位置,看上去她很想要讓自己吃點什麽,但卻總是感到惡心的樣子。落葉騎士坐在她對麵,神經兮兮的思索著什麽。


    在飯桌上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的隻有耳底風和懶月夕兩個人,懶月夕在大口的吃著,而耳底風呢,看他那依舊優雅的舉止,似乎就是把黑貓的屍體放在桌子上當裝飾,他也能順利的吃完一樣。


    耳底風看到很多人都沒有動嘴吃飯,對著大家說:“你們最好都吃一點,我們還要在這裏呆半個月呢,之後能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總不吃飯也不是辦法。”


    落葉騎士煩躁的說:“別打岔,我正在思考呢。”


    耳底風說:“然而饑餓並不能有助於思考,那沒有任何科學上的依據。”


    冰月殘詩委屈的說:“我想吃,可是卻吃不下……”


    懶月夕說:“你別老想著黑貓就行了,想點別的。”


    “想什麽?”冰月殘詩問。


    “想點你喜歡的明星啊,或者你特別喜歡買的一件東西什麽的。我剛才也覺得惡心,可是我後來就在腦子裏想,要是將來出去了,把我這段經曆寫成小說,登上暢銷書排行榜,入圍作家富豪前三名,想著想著我就有胃口大開了。”懶月夕說道。


    冰月殘詩鄙視的看看懶月夕,然後歎口氣:“哎,現在我才知道,黑貓說的也有些道理。”


    “什麽道理?”懶月夕又盛了一碗飯。


    “我曾經對黑貓的創作觀提出過反對,認為他純屬胡說八道,感官和生理上的刺激不是恐怖的真諦。可現在……現在親眼看到黑貓的屍體後,我才知道,這種以前在我看來粗淺的恐怖感,是那麽的原始、野蠻和真實……又是那麽的讓人無法輕易擺脫……”


    懶月夕製止她:“行了,你別說你那哲學的一套了,再說連我都沒胃口了。”


    登登登,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音,梅玲旅和無麵女從二樓走了下來。梅玲旅手裏端著一個小托盤,上麵擱著一點飯菜。


    飯桌上的所有人全都把目光頭像了兩個下樓來的女人,梅玲旅快步走到桌子前,把手裏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她說了,她不敢違抗鬼鼓婆婆的意願,堅持不吃。”說完,梅玲旅坐在一個空座位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無麵女跟在梅玲旅的後麵,張坦飛見到無麵女自己走路,本來想起身過去攙扶的。但屁股剛一離開凳子的表麵,就看到了八神的笑容,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無麵女看了一眼張坦飛,然後坐到了離張坦飛最遠的對麵。


    一時間飯桌上全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氣氛尷尬的互相看著。


    過了很久之後,還是落葉騎士首先打破了沉默:“行了,坦飛,開始吧。你心裏明白大家都在等什麽呢,我聽說,你有什麽真相要告訴大家。”


    吧嗒兩聲,梅玲旅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抬起頭對張坦飛說:“拿到廚房去洗太麻煩了,反正你的也不用,給我。”


    張坦飛把自己麵前的筷子拿起來,站起身伸長了胳膊隔著桌子遞給梅玲旅。梅玲旅在接筷子的時候,以旁人難以覺察的動作幅度,對張坦飛使了個眼色。


    梅玲旅拿到筷子後坐下來繼續悶頭吃飯,好像對別人的發言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樣子。


    張坦飛重新坐回座位,看到除了梅玲旅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充滿著期待的盯著自己。


    張坦飛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我想說的事情的真相就是……其實我……”


    落葉騎士的神情十分的緊張,懶月夕倒是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冰月殘詩的臉上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好像生怕張坦飛說出什麽可怕的話來。耳底風則保持著一貫的態度,無麵女的眼睛裏似乎多了些血絲……


    張坦飛再一次看了一眼悶頭吃飯的梅玲旅。心中掙紮著:到底要不要說呢?


    突然他想到了剛才梅玲旅在洗手間對他說過的那句:你要是不想讓你心裏那個人也死,就別說……


    我心裏的那個人……我心裏哪有什麽人啊……她真是喜歡胡說八道……自己在彩城根本沒有任何親戚,由於自己的性格,朋友也少的很……哪裏有什麽心裏的人……


    馬尾辮……丹鳳眼……


    怎麽會這樣呢?連張坦飛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腦子當中突然會出現王康紅的影子……


    “你到底想說什麽?”落葉騎士激動的催促道。


    張坦飛從波動的思緒中驚醒:“哦,我想說的是,我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鬼鼓婆婆。”


    “就這些?”落葉騎士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張坦飛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就這些。”說完他用餘光瞄了一眼梅玲旅,梅玲旅依舊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落葉騎士冷笑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恐怕你該對我們坦白的不止這些吧!”


    張坦飛在做出了剛才那個選擇之後,此時倒顯得從容了,坐著問道:“你什麽意思?”


    落葉騎士離開飯桌,從皮夾克裏掏出香煙來點上,在眾人身邊踱著步子說:“我不知道你們,反正我從小是這麽倒黴。比如說去商店買東西,有一堆東西讓我挑,其中有一個是殘次品,我挑來挑去肯定會挑中那個殘次品買回來。再比如中獎率超高的抽獎活動,哪怕是二選一,我也總是選不到。再比如玩掃雷,我也多次第一下就遇到地雷……”


    張坦飛莫名其妙的笑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落葉騎士站住腳步:“從我一進入到這個地方,我就有一種預感,那個什麽鬼鼓婆婆就藏在我們這些人當中。她到底有什麽目的我雖然不清楚,但是很明顯不會是什麽好事。所以我就決定私下裏進行調查,而我一個人調查有時候會孤掌難鳴,於是我就想找一個搭檔盟友一起調查。就在今天早上,我本來想早起趁著你們還睡著做點考察工作,可沒想到門在我之前已經有人打開了。


    於是我就也出門,想要試著找找看到底是誰第一個出的門。我想這周圍全是枯樹林,我想不到一個人大早起去枯樹林中能幹什麽,那個人很可能是去吊橋那裏了。我走到吊橋那裏,沒有發現人,不過沒過多久,坦飛就也出現在了吊橋邊。


    當時我想,這個家夥自稱是臥底警察,雖然我並不相信,不過看上去他確實也和我一樣有調查這裏的意圖,於是我就想找他當搭檔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張坦飛說道:“啊,我明白了,我就是那個被你千挑萬選才選中的殘次品,對吧?”


    落葉騎士盯著張坦飛說:“還記得嗎?我跟你說要和你成為盟友的時候,是你自己先問過我的,說是我選錯了怎麽辦。我當時說錯了就錯了唄,如果這麽多人被我一下子就選中幕後黑手當盟友,我隻能認倒黴了,沒想到我一語成讖。”


    張坦飛看看其他人,然後對著落葉騎士擺擺手:“你指認我是鬼鼓婆婆,最好拿出證據來。如果單單是無麵女的糖果,對不起,我很容易就可以駁倒你。”


    落葉騎士剛要說話,耳底風插嘴道:“哦,你對糖果的事有合理的解釋嗎?我倒很想聽聽。”


    張坦飛努力讓自己自信一些,盡量平穩的說:“很簡單,到了這裏之後根據無麵女的說法,她隻給我一個人吃過糖果,也就是她認為在這裏的所有人當中,隻有我知道她私帶食物進來的事情。而我呢,確實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給其他人,如果不是無麵女自己告訴的鬼鼓婆婆,看上去就隻能是我說出去的了。


    但其實呢,我能列舉出至少四種其他的可能性來。第一,鬼鼓婆婆根本就事先知道。我相信各位在下載完軟件,通過考試並且接到通知之後,一定會隱隱感覺到鬼鼓婆婆對於自己挑選的學員不是一無所知的,她對即將入學的學員頗有了解。特別是無麵女的身體狀況又如此的特殊,想要調查一下她平時有什麽特殊的小癖好根本不費力。


    第二,就算鬼鼓婆婆事先不知道,春麗也可能知道。春麗是負責接送女學員的助教,我不知道女學員具體情況怎麽樣,反正八神在接我的時候,是對我搜過身的。”


    冰月殘詩插嘴道:“春麗也搜過我的身,還把我攜帶的包打開過,我記得!”


    張坦飛對著冰月殘詩點點頭:“謝謝,那這就簡單了,春麗當時在搜身的時候,肯定也打開了無麵女的藥罐,當時她發現了那些糖果。或者是她當時聯係了鬼鼓婆婆,而鬼鼓婆婆讓她暫時沒有聲張也好,還是春麗當時忘了,後來又通知了鬼鼓婆婆也好,反正春麗完全有可能發現那些糖果。


    第三,除了鬼鼓婆婆和春麗,其實這裏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發現無麵女帶了糖果。因為我們房間共同的特點就是全都沒有鎖,你想讓自己的房間封閉起來,隻有一個方法就是自己在房間裏把門拴上,除此之外誰都能隨便進入其他人的房間。無麵女雖然經常把藥罐子帶在身上,但是她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永遠帶在身邊啊,或許她有一次把自己的瓶瓶罐罐放在房間裏,而自己又出去的時候,有人偷偷進入她的房間裏去翻了她的東西呢。


    剛才可還有一個人跟大夥說,自己是多麽的想要趁著大夥不注意的時候,進行私自調查的。是不是,落葉騎士?”


    落葉騎士猛吸了一口煙,惡狠狠的瞪了張坦飛一眼。


    張坦飛微微一笑:“所以這樣一來,我們每個人都有嫌疑,至少理論上每個人都有得知無麵女帶了糖果的可能性。”


    張坦飛說完,看向無麵女。無麵女聽完張坦飛的一席話,似乎自己也動搖了,她眨了眨眼睛,慢慢低下頭。


    耳底風托著腮問:“我很好奇,你剛才說有四個可能性,可你第三個可能就已經把所有人都包括進去了,那你第四個可能性是什麽?”


    張坦飛頓了頓,然後認真的說:“第四個可能性,是我最不願意相信,但是卻是我認為目前最有可能的一種。那就是,鬼鼓婆婆本身可能具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說完張坦飛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落葉騎士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什麽超自然力量?我看就是你自己在裝神弄鬼而已。”


    耳底風說:“落葉騎士,雖然我也很懷疑坦飛學員,但是他剛才說的並非沒有道理。看來僅憑糖果一事,並不能確定坦飛就和鬼鼓婆婆有什麽關聯。”


    落葉騎士說:“早在糖果之前,我就懷疑他了,所以我才沒有和他一起去找人,而且還把他和八神分開了。為的就是跟八神詳細的打聽一下當時他們幾個被春麗叫出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具八神說,當時在教室門外,隻有春麗、坦飛和旮旯黑貓三個人。春麗不允許黑貓帶著坦飛的紙條下山,雙方發生了分歧。你們大家應該還記得,那個時候八神開門看了一眼教室裏,就在那個時候,他的手機上收到了鬼鼓婆婆的消息。當然沒有慘叫聲,他的軟件是教師版,提示是震動的。八神收到的消息是讓黑貓帶著紙條下山,如果春麗反對,就讓她一起下山。之後呢,春麗就跟著他一起下山了,然後又回來了,並且鼓動我們去查看吊橋,她們兩個人又留在了教室裏。


    通過之前的分析,我們得出一個結論,殺死黑貓的隻能是春麗,沒有第二個人可能作案,因為除了春麗和陳奶奶我們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而我根本不相信陳奶奶能殺死黑貓,還把他的屍體和家具都弄成那樣。


    很明顯春麗是鬼鼓婆婆雇傭來的殺手,如果有誰想要擅自離開的話就讓她解決掉誰。現在的問題在於,鬼鼓婆婆是如何給春麗下的命令,難道也是像八神一樣通過手機嗎?可那個時候八神說春麗似乎沒有看過手機,那麽就剩下一種可能了。


    就是那張紙條,那張所謂的你女朋友電話號碼的紙條。那上麵根本就不是什麽電話號碼,而是你和春麗之間所用的暗號。你見到黑貓要提前離開學校,就寫好了暗號紙條,故意和春麗演了一出戲。至於割斷吊橋,那種事今天上午誰都可能去做。”


    張坦飛做出慵懶的姿勢看看落葉騎士:“說完了嗎?”


    落葉騎士激動的說:“還沒有,不過我很想看看你對這一條怎麽反駁?”


    張坦飛說:“我不想反駁,因為不值得反駁。因為這些全都是建立在你聽了八神的陳述後做出的臆想,而這裏目前為止,和鬼鼓婆婆最近的人就是八神,他說的話不能作為憑證的。他是受雇於鬼鼓婆婆的,他完全可能和鬼鼓婆婆一起串通好,想辦法把大家懷疑的點轉移我到頭上來。”


    懶月夕說:“雖然我不想攙和你們這些爛事,但是我也要說一句,的確現在和鬼鼓婆婆最近的就是八神了,他們之間是雇傭關係,也就是金錢關係。人是可以為了金錢,做任何事,說任何話的,這一點相信我,我比誰都清楚。”


    張坦飛對懶月夕也點點頭:“謝謝。”然後轉向落葉騎士:“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落葉騎士變得有些暴躁了:“你們怎麽就不明白呢?在推理小說裏,像八神這種可憐的被雇傭的角色,往往都是被雇主耍的團團轉的人,有時候他們的話才是我們最需要考慮的……”


    耳底風說:“你小說看太多了。”


    這時一直沒有發言的八神終於開口:“落葉騎士學員,我早就跟你說過別引用我說的話,他們不會信的,你就是不聽。說句實話,如果現在我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我都不信我現在說的話。”


    張坦飛發現其他的人經過剛才自己的一番辯駁,現在已經明顯打消了很多對自己的懷疑,也對落葉騎士的指認產生了很大的疑問,張坦飛心中暗暗放鬆下來。


    然而就在張坦飛覺得情勢正不斷的朝著往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好!我就先不說其他的了,起碼有一點他在撒謊!他根本不是警察!”落葉騎士吼道。


    張坦飛的心裏一驚,但是臉上仍然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你當然敢這麽說了,因為我這次出來是私人原因參加訓練班,根本沒有帶任何證件,也就是說我現在證明不了我是一個警察,所以你才敢這樣說。但可惜的是,我就是警察……”


    落葉騎士嘴角一揚:“那好啊,既然你是警察,就請給我們大家背一下最新的《人民警察法》第三章第二十條吧,那是每個警察都必須會背的。”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再次集中到了張坦飛的身上。


    這一下完全超出張坦飛的預料,uu看書 .uukansu 在陰冷的大廳裏,張坦飛的額頭上卻沁出了汗珠。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回答?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麽三章二十條的東西啊!


    等一等!


    突然間,張坦飛心裏猛然一動。那個家夥不會是在詐自己吧?當自己說不上來或者找什麽借口之後,落葉騎士就會笑著對大家說,其實根本沒有什麽第三章第二十條的。


    一定是這麽回事,這種詐人的橋段在電影小說裏出現的太多了,自己可不能上了這麽簡單的當。


    張坦飛盡量裝作自信滿滿的說:“根本就沒有什麽《人民警察法》第三章第二十條。”說完張坦飛全身的細胞全都繃緊了,仔細的盯著落葉騎士的反應。


    隻見落葉騎士先是一愣,然後慢慢低下頭。


    成功了嗎?果然是在詐我的嗎?


    突然,落葉騎士抬起頭笑起來:“哈哈哈哈,有意思。第三章,義務和紀律:第二十條,人民警察必須做到,一、秉公執法,辦事公道;二、模範遵守社會公德;三、禮貌待人,文明執勤;四、尊重人民群眾的風俗習慣……”


    懶月夕問:“這是什麽?”


    “這就是人民警察法第三章第二十條,坦飛學員,你剛才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因為我剛才說這個是每個警察都會背的,其實不一定,很多警察都不會背。你要是直接說自己不會背,沒準還能繼續跟我爭辯爭辯。但是你剛才卻直接否認了有這一條的存在,這代表什麽,還用我說麽?”落葉騎士攤開手,以勝利者的姿勢傲慢的看著張坦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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