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古對於孟書君的到來沒有什麽好態度。


    雖然他知道,孟書君是越城此刻最重要的盟友,如果他想奪回越城,必然少不了要借用孟書君的大軍,他也給不出半點好臉色。


    反倒是石空沉得住氣,弓身問好:“見過孟侯。”


    孟書君擺擺手,說:“我不是侯爺,清陵城是方覺淺的,我隻是她的軍師罷了。這一點,你們越侯知道。”


    石空沉吟了一下,看向越清古。


    越清古正專注地看著沙盤,微皺的眉鋒,緊抿的薄唇,是再也看不到當年的模樣了。


    孟書君覺得沒意思,世上所有的人,最後都要變成最為討厭的那種模樣。


    “你若是來解釋的,就直說吧。”越清古擺弄著幾道小旗,也沒看孟書君一眼。“首先你要知道,越城,是一定會奪回來的,時間問題而已。然後,你要知道,這場戰爭,不是為了越城,而為了天下,雖然吧,我也不知道這天下指的是誰的天下,但你知道就行了。最後,這個決定不是


    我做的,是方姑娘。”


    孟書君走到沙盤前,撿著兩柄小旗子在指間把玩,說罷看了越清古一眼。


    越清古正好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方覺淺做的這個決定?”


    “對。”


    “為什麽?”


    “你們都來問我,搞得好像,我就知道一樣。”


    “你不是她的軍師嗎?”


    “你沒聽說過,為臣者,揣測上意是為不敬嗎?”


    “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就對了,我瞎編的。”


    “孟書君你到底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來知會你一聲,免得你一時衝動地,就率軍隻身跟牧嵬硬戰,我可不會隨意出兵救你,你的死活與我無關。”孟書君笑著說道。


    “少了我們,你們也休想贏下這場戰事!”


    “所以我來跟你解釋了,不然,我幹嘛跑一趟?”


    越清古坐下來,沉寂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自那日後,他就很少話了,沉默寡言得讓人擔心。


    孟書君坐在他對麵,認真地說:“你應該相信她。”


    “我當然相信她。”越清古說,“我比任何人都相信她,無論她是誰,她做什麽,我都相信她支持她,但孟書君,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所以呢?”


    “我不會再讓著她。”“說得你是她的對手一樣!”孟書君的聲音突然拔高,夾著濃濃的嘲諷和不屑,“我們的麻煩夠多了的,越清古,我希望你認清你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不要再額外添加無謂的問題,老老實實地,該衝鋒殺敵的


    時候,就上,該安份聽話退下的時候,就退,你沒有資格在這裏跟誰談條件,敗軍之將要有敗軍之將的覺悟和樣子!”


    “你是不是知道她要做什麽?”越清古敏銳地查覺到孟書君的語氣不對,皺眉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跟王輕侯之間還有一場惡戰,沒指望你站隊,少添亂就行。”


    孟書君起身,拂去了沙盤上越清古演練出來的陣型。


    “孤家寡人的又不止你一個,越清古,你就沒發現,叫得上名字的幾個人,沒一個得到好下場了嗎?”


    越清古不說話,隻是看著孟書君。


    他知道孟書君在說哪些人,那些曾經一起在鳳台城胡作非為過,肆意張揚過,把酒共歡過的人,每一個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掙紮在苦海裏難以逃生。


    是的,沒一個落得好下場。


    孟書君拿出越清古寫給他的信,放在桌上,說:“我答應你,會盡量保證越城的完整,但這前提是,方覺淺能在越城說上話。”


    言下之意,無非是,把越城,交給方覺淺,而不是王輕侯。


    越清古冷笑了一聲,支起額頭,笑望著孟書君,有了一點點當年他叛逆張狂的模樣:“所以你跑這一趟,目的是為了拉攏我。”


    “對。”孟書君倒也承認得坦蕩,“在王輕侯和方覺淺之間,你要做一個選擇的話,不難吧?”


    “看來,他們兩個依然沒有達成同識。我始終不明白,方覺淺那麽愛王輕侯,為什麽不幫他。”


    “這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我隻關心,該死的人,什麽時候死。”孟書君看著他:“所以,你的決定呢?”


    “我會作何決定,你真的不知道嗎?”越清古笑,“何必跑這一趟?”


    “隻是來看看,據說性情大變的越公子,有一些東西,是不是還留著。”


    “你走吧。”越清古連忙偏過頭去,不讓孟書君探究自己的內心,他不能再軟弱了,也不能再為了誰就發瘋,所以果斷地下了逐客令。


    孟書君毫無溫度地笑了笑,退出了越清古的房間。


    他可真殘忍。


    在這種時候,還要跑來在越清古的心口上撒一把鹽,逼他提前看清情勢,逼他再次為那個愛而不得的女人做出忍讓,他一點同情心和憐憫心都沒有,惡毒得讓人生寒。


    他真是沒有說錯,在陰冷歹毒這一方麵,他是世間,唯一可與王輕侯抗衡之人。


    孟書君的暫停戰事,給了牧嵬一定的喘息時間,他下令整肅大軍,休養生息,並將牙關咬得越來越緊。


    他不知道,孟書君這一手意欲何為,正麵開打的話,雙方至少都是平手,但越城肯定是守不住了,隻能讓出,退到後麵再繼續為戰,但孟書君突然停下,是什麽意思呢?


    越清古難道不想為他的父親報仇了嗎?會真的聽孟書君的安排,不再繼續攻進了嗎?


    他擔心孟書君他們有什麽陰謀,在這一方麵,牧嵬他絕不是孟書君的對手,他連越徹的小小詭計都看不破,那天在戰場上,牧嵬見到了石空。


    所以,牧嵬每天都在等著殷朝的回信,他隻盼著那些鳥兒可以飛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帶來殷王的消息。


    他不能失了北境,他要替殷安守護殷朝,要守住北境戰線,不能讓這裏的叛軍南下,不能危及到殷朝內庭。


    他焦慮得坐立不安。他沒想到,王輕侯與方覺淺,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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