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羅靈大陣


    王輕侯上山之前割掌取血兩大碗,要注滿那三百二十四羅靈澗,羅靈羅靈,網羅靈魂,寧知閑沒有誆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巫族祭壇上的血也不獸血,從來用人血,是寧知閑覺得三不五時就抓個人過來放血,實在是殘暴,便改了獸血。


    也就是說,這祭壇上起碼有整整五十年沒有用過人血了,因為沒有哪一場祭祀要如此鄭重,如此不易,得以萬物之靈的人來做魂引。


    “族長,好了。”青嫵端著空碗,看了看密布血點的祭壇,對寧知閑道。


    寧知閑點點頭,今日她換了巫族族長的祭服,那是一身由千鳥羽翼織就的華服,色彩繽紛,但毫不豔俗,襯得她神秘莊嚴。


    頭頂還帶了一頂造型奇特,極寬的帽子,兩側墜著華貴的寶石,行走之前,叮咚作響。


    她走進祭壇,手指撫過方覺淺沉睡的麵頰,俯下身來,笑得慈愛,在她耳邊輕聲說:“丫頭,我騙了王輕侯,其實根本不用跪那九萬步,雪蒂花是難取,但用不著跪上去。我送你一場潑天情深,你萬不可辜負了我。”


    幾近死去的方覺淺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像是已死之人一般,哪怕此時有人拿刀子刺她,她也不能感受到疼痛。


    寧知閑理了理方覺淺的長發,握著她的手,眼中有些淚意:“丫頭,要爭點氣啊。”


    跪在祭壇四周的巫族之人足有九十九,每到大的祭祀之禮時,他們都會跪在此處吟誦著巫族歌謠,咿咿呀呀的古怪音節外人聽不懂,隻覺得那些低低沉沉,疊疊而起的吟誦讓人忍不住肅然,莫敢大聲。


    好像在他們的歌謠裏,真的喚來了遠古的神明,無上的力量。


    寧知閑直起身子,望了望遠方,那是神山珍珠山的方向,此去神山,王輕侯至少得三日後才能回來,而方覺淺,已撐不到三日了。


    甚至在三個眨眼之間,她或許就會死去。


    她身上的蝕魂蟻已開始蔓延到下頜處,等至眉間,她便必死無疑。


    寧知閑探出手指,輕點在她眉心處,那本是無一物的額頭上,泛出淡淡紅光,方覺淺的眉心位置浮現出一個蛇形的圖騰,蜿蜒著好似要活過來。


    寧知閑低喝一聲:“諸神聽令,魂引已至,羅靈大陣,啟!”


    祭壇上三百二十四處羅靈澗霎時紅光大作,像是一點又一點的紅色星辰,綻出了道道光芒,如血柱般,隱隱而起,包裹了寧知閑與方覺淺。


    寧知閑雙手成訣:“羅靈大陣,網天納地,魂兮魂兮,何不歸來!”


    那三百餘道血光便織成網,交錯密集,每一道血柱都像有靈之物一般,看似雜亂但極有規律地穿行著,緊緊地圍繞著方覺淺周身,沒入她體內又穿出來,每次再鑽她的身體時,都會帶出來一些蝕魂蟻。


    等到蝕魂蟻掉落死去,又再次進入她的身體。


    這樣的畫麵一直持續了很久,守侯一側的花漫時看得心焦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暗自祈禱,祈禱上天保佑她的阿淺快點醒過來,也保佑她的小公子此去神山無恙。


    看她如此擔憂的樣子,一側的嚴曲輕輕摟住她手臂,低聲說:“花姑娘別擔心,羅靈血陣是巫族的最強祭祀陣法,就算是族內,也有幾十年不曾見過了,族長既然祭出此陣,必是要竭盡全力保住方姑娘的。”


    “你不明白,阿淺身上除了蝕魂蟻,還有封痕,我怎能不擔心?”花漫時憂心道。


    “其實很奇怪的,就算是在巫族,也從未見過有誰能同時承受蝕魂蟻和封痕的兩道巨大力量,方姑娘身上,真的太多秘密了,讓人琢磨不透,但我想,既然以前她能撐過來,現在也能, 花姑娘,與其想這些,不如跟我們祈禱吧,祈禱的人越多,族長的力量就越強大,就越能喚醒方姑娘。”嚴曲道。


    “還有這種說法?”花漫時詫異。


    “所有的力量都是這樣啊,隻有使徒越多,族長才能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上天的意誌,難道在你們外麵的神殿,不是這樣的麽?”嚴曲奇怪道。


    “好像,沒有這樣的事情。”花漫時疑惑道。


    “那就從開始相信吧,畢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是嗎?”嚴曲拉著花漫時跪下,教了她巫族使徒的手印,兩人閉著眼,虔誠地盼著,寧知閑真的能將方覺淺救活。


    那麽,方覺淺呢?


    在她瀕死的意識中,她又看了那把紮在樹下的秋千,她穿著碎花的小裙子,小小的人兒蕩得很高很高,高得伸手就能摸著天邊的白雲,飛來飛去的鳥兒窺探著她的歡喜和自在,落在樹梢轉著腦袋望著她。


    秋千回落,腳下的青青草地是許久不曾見過的綠意盎然,白的黃的粉的小花爭相盛放,搖曳著多彩的身姿。


    踏著青草而來的白衣袍角向她伸出了一隻手,溫柔又寵溺:“別摔著了。”


    她回首大笑,像是在喚著那人的名字,像是在說著什麽話,但卻沒有聲音,隻看得到嘴唇一翕一合。


    她跳下秋千,踩著花與草,撲入那人懷裏,抱著他的雙肩,小腦袋趴在他的肩上,聞得到他發端的清香,帶著陽光的幹燥味道,讓人心安。


    而那人輕撫著她後背,又是笑意漣漣如春水:“總是這麽頑皮,長大了可怎麽好?”


    她怎麽也看不清那人的臉,她覺得那就是神樞,那應該,那隻能是神樞,可是那人身上的溫暖,真的是一位大陸上的至高尊者能有的嗎?


    那溫暖,是如此地讓人留戀。


    秋千蕩啊蕩,鳥兒占了秋千落上去,又撲騰撲騰飛到她眼前,她伸出手來,鳥兒便落在她掌心上,啄了啄她的掌心,一陣血湧,一陣劇痛。


    躺在祭壇上的方覺淺眉頭突然緊皺,像是承受著什麽巨大的痛苦,讓她全身都痙孿起來。


    正在掐訣的寧知閑見狀,立刻探手伸到她後背上摸了下,那裏滾燙如烙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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