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我打下來的江山,我來坐


    王輕侯非常理解任良宴為何提出這樣的條件。


    換作是他,他也會提的。


    拿著整個上穀城作賭,誰不想賭一個光明的未來?


    任良宴還不算老呢,好好活兒,努力活兒,再活個三十來年的,沒多大問題。


    他可不希望看到,他今日投以忠心於朔方,轉頭便看到朔方城被滅,殷朝的王,仍是殷令。


    到時候,上穀城可還有活路?


    所以,王輕侯想要他上穀城的忠心,沒問題,但是王輕侯得拿出他的魄力來,他可是有膽氣,有魄力,顛覆這天地。


    如今的殷朝有多黑暗,不用人說大家也都知道,那是暗無天日。


    甭管這其中有多少曲折,殷令酒池肉林,驕淫奢逸,殘暴不仁,這是不爭的事實,官僚貪髒枉法,假公濟私,臃腫龐大,也是鐵打的實情,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賦稅沉重,更是眼見的真相。


    如果任良宴真的要反,他們希望得到的會是一個更好的王朝,也有一個更好的帝王。


    那麽王輕侯,可是準備好了,稱王為帝,改天換地。


    王輕侯是被任良宴從床上叫醒的,這會兒還穿著睡袍,看了一眼外麵蒙蒙亮的天色,連殘月都還未消去,笑道:“任候想了一整夜,就在想這個?”


    “王公子,如你所言,我賭上的可是整個上穀城數十萬百姓的命,由不得我不謹慎。”


    “明白。”王輕侯請任良宴進去,披了外袍點了盞燭燈,挑了挑燈芯,他低笑道:“我自會稱王為帝,不過野心這種東西,說出來就有點可笑了,得以實現,才有意義。”


    “王公子果然有此想法。”任良宴抬頭看他。


    “聽這話的意思,是任候還有別的顧慮了?”


    “我原以為,王公子隻是在為你兄長打江山。”


    “哦?若我真的隻是為我兄長打江山,又有何不可,我大哥是個仁善之人,你還怕他反咬你這功臣?”王輕侯笑道。


    “令兄仁愛之名,我的確聽說過,但我與王公子你相識已久,我更願意相信我認識的人。”


    “少說漂亮話,你是覺得,似我這般的人,不會平白送了功勞給別人,哪怕那人是我兄長。我打下來的天下,我就要自己坐,不會讓給任何人,所以你才來問,對吧?”王輕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任良宴掩在心裏的真話。


    任良宴聽著反倒是笑了:“王公子果然目光如炬。”


    “你想得沒錯,我打下來的江山,我來坐。但不是因為我不願意讓給我大哥,也不是因為我大哥不好,相反我大哥對我很好,隻不過因為……有一些事,必須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才能做到,而那些事,我不想讓我大哥做,太髒了,會髒了他的手。”


    他說完笑看著任良宴:“你就把這當作,對權力的渴望吧。”


    “那好,我也放心了,王公子也可以安心了。”任良宴站起來,準備告辭。


    “在殷朝那邊,一切照舊,我相信以任候的能力,這隻是小事一樁。”


    “自然。”


    天光已大亮,朝露都散盡,王輕侯坐在台階上,撇著兩條大長腿,手肘支在膝蓋上,兩手交握著,望著院子裏滿地秋菊。


    好快啊,都到深秋了。


    好像隻是眨眨眼的時間,他就跟方覺淺分別了有小半年了。


    應生來的信裏,從來沒有寫過方覺淺是否想他的隻言片語。


    王輕侯便想,大概是從來沒有想過,所以應生不知如何寫,幹脆就不提了,免得自己傷心吧。


    小半年的時間裏,王輕侯以為,像自己這樣薄情冷血的人,根本不會想她想太多,沒想到,想得快要肝腸寸斷。


    他不想把這些話說給別人聽,也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思念有多深,以前他一直嘲笑別的有情人相思,嘲笑著這種東西不知有什麽好日夜斷腸的,世間有趣的,有意義的事那麽多,非得想著一個人麽?


    落到他自己身上,他才知道,原來這種東西,真的磨人,磨得人骨頭都發疼。


    本來,依著計劃,他不必如此著急地跟任良宴攤牌,他大可慢慢收拾了任良宴上穀城周邊的城池之後,來個圍合之計,到時候再逼得上穀城別無選擇就可以。


    事實上他也就一直是這麽做的,哪怕他來上穀城有些日子,也都隻是不動聲色,明麵上是來跟任良宴談他城中細作作亂之事,極力摘清朔方城,化去任良宴對朔方城的警惕和敵意,暗中再慢慢收拾周邊城池,逐步圍攏上穀城。


    但是他收到應生的信,看到方覺淺為了一個叫袁萊的姑娘,削了越城大將陳致和之侄陳驕成肉片,還扔去喂了狗,聽說與神殿的關係也鬧得極僵,寧知閑也在搗亂,甚至連越徹都開始作局,閻術又不是一個真正可靠的人,王輕侯便不得不著急起來。


    雖然他一直是相信方覺淺的能力的,但是,還是會著急。


    她應該是很難過吧,如果不是特別難過,她不會用那麽殘忍的方式殺人,她一向喜歡一招致命的。


    一想到她難過,王輕侯就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朔方城城門處,他對方覺淺說的那句“滾吧”。


    他想,那時候的方覺淺,內心也應該是難過的,怎麽能不難過呢?


    說他不後悔,那是假的,他大可以別把話說得那麽絕情,大可以不那麽傷她的心,大可以認錯賠罪。


    但那時候的他大概是被豬油蒙了心,死活拉不下麵子,非得把兩個人都傷得體無完膚才覺得公平。


    於是他摒棄了一切技巧和迂回,單刀直入地跟任良宴來了一場隨時可能被翻盤地談判,冒著極大的風險,賭著早些結束這裏的事。


    如果任良宴稍微遲疑一下,將他所說的一切告之殷朝,王輕侯也就玩完了。


    但好在,王輕侯賭贏了。


    花漫時打著嗬欠端著水盆走在回廊裏,看到王輕侯坐在那兒,驚道:“小公子?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啦?”


    “準備一下,今日我們啟程。”


    “去哪裏?”


    “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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