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沒幾個人能在一位神使的長久凝視下還能從容自如的,便是越清古都開始有些不自在,他怕倒是不怎麽怕這位任秋水神使的,原因有點兒複雜,容後再講。


    但若說真正能揣摩透任秋水的心思,他也不敢說這種妄言。


    他開始擔心,王輕候會不會算錯哪步棋,那這場鬧劇可真就沒法兒收場了。


    許久過後,任秋水著了秋痕與孟書君先回去,單留下了越清古。


    兩人坐在桌邊,下人上了些酒菜,任秋水笑聲道:“我知道你們對神殿都多有敬畏,不敢肆意,但神殿乃是天下人的神祉,若不敬天下人,天下人自不會敬我們,靖清候乃是慧者,想來是明白的。”


    “不知神使大人想說什麽?”越清古坐得挺直,也不見了平日裏的嬉笑浪蕩。


    “靖清候心裏明明知道,何必要跟老朽扮糊塗呢?”任秋水喝了口酒,“八神使這八張椅子上,一直隻坐了七個人,有那麽一些有抱負的年輕人想往上爬,倒也是情理之中的,靖清候常居鳳台城,對這些事自是了解。”


    “傳聞當年臨風神使遇刺,八神使便一直有一個空缺,本來此位應由神樞尊者親自指派人手補上,但神樞始終未曾露麵,而其他七位神使似乎對這一位置的候選人各持己見,這麽多年下來,便一直空著了。”


    “嗯,不錯。”任秋水緩聲道,“當年臨風神使遇刺,對外說是神墟所為,但神殿內一直有疑惑,神使出行皆有暗衛神衛保護,旁人連其行蹤都難以摸透,神墟如何得知?隻是這事兒,查了這麽些年,始終沒個結果,也就隻能擱置了,神墟也就成了神殿心頭一根刺,時不時地紮得人發疼。”


    越清古不知道任秋水到底想說什麽,不敢應話,隻能喝酒。


    任秋水見他酒杯空了,給他滿上,又道:“至於神息殿的事兒,其實也就是一場鬧劇,神殿把王蓬絮的屍身放在那兒,是舍不得這麽個龍象之才的人早早投生,想留他在人間多呆幾年。神墟能破開神息殿戒備,也實在令人驚訝。這事兒呢,也一直是交給虛穀神使手下的人去查的,沒成想,幾個月過去了,也沒有什麽進展。”


    “恕我不明白,神使大人所指何意。”天不怕地不怕的越清古,在任秋水看似淡淡平和的話語中,驚出一身冷汗。


    “沒什麽意思,隻是鳳台城最近太安生了,說來不怕你笑話,前些日子呢,虛穀神使還險些遇刺了,就在這神殿之中。這種事說出去,誰敢信呀?這可是神殿,說句不怕得罪的話,這是比王宮守備更為森嚴的地方,都能混進刺客來,咱們這神殿呀,水太渾了。”


    任秋水每一句話,都沒有指名道姓點出是誰。


    可是他每一個字,都劍指扶南!


    任秋水摩挲著雙手,若有所思般:“今日靖清候帶來了孟書君和秋痕姑娘這二人,實在是有意思,孟書君這人吧,說他是個大人物,但其實命賤無比,說他小吧,但又還有那麽點兒用,遇到刺殺若真把命丟了,神殿的人就眼睜睜看著的,實在沒法兒向殷王交代,更沒法兒向清陵候交代,唉呀,清陵城四周可是塊複雜的地方,諸候林立啊。”


    “至於那秋痕姑娘,就更有意思了,她的身份無關緊要,緊要的是她是昭月居的人,那位抉月公子,可是連我們這幾個老東西,都不能隨便動的人。”


    “靖清候您,您就更不必說了,令妹乃是陛下的心頭至愛,又與老朽向來交好,您帶著這樣重要的兩位人物來神殿,向老朽討說法,老朽,豈能不給呀?”


    越清古聽他慢聲說著這些話,內心一片凜然。


    “神使大人抬愛了。”tqr1


    “回吧,靖清候,你想要的,老朽會給,但不可過,差不多就行了。”


    越清古起身退下,走了兩步又聽著任秋水叫住他:“聽說,靖清候與朔方城來的王輕候,來往密切?”


    “不錯。”越清古轉身,折了回來,揮動一根手指:“他身邊有一美人,特別帶感,我勢必要拿下!”


    “那老朽隻能願那位姑娘早早逃出生天了,便是不死在你手裏,也怕是要死在王後手裏的呀。”任秋水,笑眯眯。


    越清古帶笑的神色的滯住,連伸在半空中的手指都動彈不得。


    “靖清候早點回去歇息吧,今日晚上,也累了一夜了。”


    以上越清古絕大部分與任秋水的對話,都是王輕候提前與他演練過的。


    王輕候雖未能一字一句地料準任秋水會說什麽,但是任秋水所有的意思,想法,以及會怎麽做,他都料得一絲不差,這才是讓越清古心中凜然的原因。


    越清古一人行在歲寧街上,身上還有傷,又在任秋水那裏好一番唇槍舌戰,這會兒便覺得有點疲累。


    挪著步子走啊走,不知怎地就走到了王府門口。


    他望著王府門前掛著的兩盞平安燈籠,愣愣出神許久。


    “想什麽呢,進來吧。”比他晚到的王輕候見他一人站著也不動,出聲叫他。


    又看了看他麵色微白,皺了皺眉:“阿淺將你傷得這樣重?”


    “她怎麽樣了?”


    “我怎麽知道,我也剛回來,任秋水那邊怎麽樣?”王輕候問道。


    越清古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就不能先看看她再去扶南那兒?”


    “你倒是給我擠出時間來啊,說得我不想看似的,在這兒跟我發什麽神經。”王輕候心裏頭也不輕鬆,給越清古懟了回去。


    兩人進了屋,卻發現方覺淺已經醒了,不止醒了還能好端端地坐在亭子裏,不止坐在亭子裏,還能跟對麵的人談笑風生。


    抉月手裏拿著一片隨手取來的樹葉,正吹著哨音,清麗好聽,聽得連著花漫時和陰豔都入了迷,方覺淺更是拍好叫好。


    王輕候與越清古一對眼,紛紛從對方眼神中看到怒意,敢情他們在外邊出生入死,抉月就在這兒趁虛而入是吧!


    “你來幹嘛?”


    “你來幹嘛?”


    兩人齊齊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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