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望將幾個紮好的架子拿起來,規規矩矩地碼在一邊,又拉了一個小板凳,坐在老人的對麵。


    他拿起裁紙刀,很熟練地削著竹皮,“師傅,這麽晚了還不睡。”


    “睡不著。”蘭爺說著,漫不經心地笑了小,“老人家了,覺少。”


    “這讓您說的,你才多大?不到六十!這年紀可別有事兒沒事兒的老把自己當老頭兒,沒意思。”


    “別拿你師傅開心了,五十九了,還不是老頭兒啊。”蘭爺說著,抱著一個黏好的紙人畫了兩筆,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昨晚又沒回來,是不是又遇上什麽事兒了?”


    “鬼壓身,蔡叔家裏。吃飯的時候,正巧遇上,我尋思也沒什麽事兒,就順手幫了個忙。”


    “跟薛家那小妮子。”


    江小望愣了一下,“您怎麽知道的?柱子告訴你的?還是小紀說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老爺子說著,將毛筆貼在硯台上,很小心地刮了幾下,“我就不明白,這天底下的女人,那麽多,你為啥就偏偏喜歡可著他們家的霍霍呢?一個跑了,又盯上另一個,你是不是非得氣死你師傅?”


    “您別說的那麽直白好不好。我跟諾諾,沒你想的那麽複雜,在我心裏,隻把她當成妹妹看。真的,我要是有那種想法,那小妮子,早就完了,還用等到現在嗎。”江小望說著,手一抖,秀了個刀花,“其實,三年前說的話,我依然記得。現如今,月兒走了,我願賭服輸,從今往後,我就呆在鋪子裏,就老老實實地做個本分人。”


    “說的輕巧。你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還能怎樣。”


    江小望說著,眼皮一耷拉,又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架勢,“荒唐了好多年,真心喜歡的女人,也就那麽兩個。一個找到了真心愛她的,聽說,正準備重新開始。另一個,苦苦追求,還是扔下我獨自跑了。都這樣了,還能怎麽辦?”


    瞧他說的淒淒慘慘的,老爺子差點笑出來,“你可拉倒吧!就你那點小心思,還瞞得過我?你跟師傅說實話,你這心裏,有沒有什麽好的著落?除了小吳和月兒。”


    江小望抿著嘴,“沒了。”


    “那就好。”老爺子說著,又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來,“照理說,小吳也不錯,就是大你幾歲,現如今,人家也有了歸宿,總不好打擾。重新開始吧,你小子長得不醜,又聰明能幹,還愁沒個媳婦?對了對了,你齊嬸兒跟我說,有個漂亮閨女,跟你同歲,要不,趕明兒咱約個時間,你們見見!”


    “得得得。您可打住吧。”江小望說著,嚇得直躲,“齊嬸那眼光,真心不敢恭維!你說說,這些年他都給我介紹了多少個了?個個都說的天花亂墜,可一見麵,都什麽啊?遠的不說,就上次說的那個,那啥啊?都快四百斤了,走路都費勁!剛見麵把我嚇人一跳。她還說,屁股大,能生娃!不逗我呢嗎?”


    說到這裏,一老一小,齊刷刷地笑了出來,“再說大上次那個,就那個穿個大褲衩子過來的!那家夥,臥蠶眉,三角眼,靑虛虛的胡子茬兒!他跟齊嬸一起過來,我還以為,那是齊嬸兒她二哥呢!可像她說的,真是身板結實好養活!”


    “也不怨你,我也覺得,那倆是差了點兒。”蘭爺說著,咳嗽兩聲收斂笑容,“不過,你也不能以貌取人啊。不管咋地,人家一片好意,都跟我說好了的事情,你總得看看吧!”


    “不看不看,今兒她說出大天來,我都不去!”


    “嘖。那你讓我咋跟你齊嬸說啊。”


    “你怕啥,如實說唄,她又不是你媳婦,你還怕她不成。”


    江小望說著,一彎腰,將那大貓抱了起來,“實在不行,我去跟他說。”


    “說來說去,還是你眼光太高。”


    老爺子說著,手掐竹竿點在地上,“師傅勸你一句,人都說,醜妻近地家中寶,紅粉佳人惹事精。你非得找那貌若天仙的,得找到什麽時候去啊?就算給你找到了,人家能看上你?就算人家看上你了,家裏那關你能過得去?遠的不說,月兒不就一活生生的例子嗎?早我就說不行,你偏要,到頭來咋的了?軟磨硬泡那麽多年,留下啥了?”


    見江小望嘟著嘴,u看書 ww.uukan 老爺子拍拍大腿,硬生生地擺出一個苦口婆心的架勢,“所以啊,做人,不能好高騖遠,不能以貌取人。這娶老婆的事兒就跟買鞋一樣,樣式好不好,在其次,穿著得勁兒才是最重要的。誒!臭小子,你上哪兒去啊,我還沒說完呢!”


    看江小望跑得遠了,老爺子一擺手,“臭小子,色迷心竅……”


    猛抬頭,他又歪著脖子提高聲調,“誒!我這兒有個單子,你做不作!”


    門一開,江小望探頭進來,“給多少?”


    “少說也得這個數。”老爺子說著,張開手比劃一個“五”,見江小望眼裏放光,蘭爺指著一邊的小板凳,“坐下,聽我仔細跟你說。”


    “啥事兒啊整得這麽嚴肅?”


    “昨天人就來了,我讓他們明早來聽信兒。你知道我為啥這麽說嗎?”


    “為啥?”


    “這單子不好接。”


    “不好接?”抱著肩膀,江小望麵露疑惑,“遇上同行了?”


    “不是同行,是……唉,我現在說,不太合適,你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老爺子說著,咳嗽兩聲站起來,“還有啊,我說的事兒,你上點心。回頭跟你齊嬸兒說說,找個好的!我找人算過了,你師傅沒幾天活頭了,有生之年,能讓你師傅抱個小孫子,我這心願也算了了。”


    “又來了。”江小望說著,一臉不爽地朝他擺擺手,“回頭,叫他們來找我吧,我先走了!”


    輾轉到了江邊,江小望跳上甲板,掏出鑰匙將門打開,一頭栽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躺了一會兒,總是睡不著,萬般無奈之下,隻得點了台燈走到書架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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