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琳無礙,秦夢心中也就大定。


    楚王宮一片混亂,楚太後李環連同小楚王都被人劫持在了重黎宮,楚國群龍無首,左徒宋玉一躍成為楚國當權人物。


    既然宋玉求到自己腳下,即便不為了羋琳,自己為了楚國不亂,為了燕趙邊地萬千百姓,也要前往東胡走一遭。秦夢忘著宋玉殷切的目光,向他點了點頭。


    宋玉大喜,舉手長揖,激動不已。


    “東胡人何以如此囂張?左徒宋公,你就不管管?”秦夢輕蔑的看了一眼外麵欲要發動進攻的東胡人說道。


    宋公聞聽,立時正色回應:“我泱泱華夏豈容胡狄之人猖狂,秦子息怒,老夫這就令人擒拿了他們!”


    宋公匆匆而去,秦夢看到甲板上的滿臉著急的呂不韋一而再的攔阻宋玉懇請,心中更加不解。


    宋玉一聲令下,樓船之下足有千人的步卒甲士,手持箭弩就對準了船上的東胡人。


    提爾利絲毫不為所懼,隻是衝著宋玉輕蔑一笑,將彎刀入鞘,用他生硬的夏語說道:“你們的太後大王還在我們手中,若是敢傷我們一根毫毛,你們都等著殉葬吧!”


    確實猖狂,不過句句誅心,宋玉也是投鼠忌器,隻得喝令他們下船,暫時看管。


    秦夢來到裏艙見到了龍陽君,她依舊昏迷,


    再次見到菩提薩埵,麵對這樣的傳說人物,秦夢心態不再似以前那般隨意。


    望著他那慈祥的麵容以及他用鋒利的刀刃劃開手臂上的血管將血喂入龍陽君口中的從容鎮定,有那麽一刻,秦夢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人真是集魔鬼與佛陀為一身古印度最偉大的帝王——阿育王嗎?


    “海吉拉斯,我的孩兒快醒醒!”阿育王輕輕撫摸龍陽君的額頭,如同安撫繈褓裏的孩兒一般喃喃自語,絲毫不在意被龍陽君吸吮而疼痛的手臂。


    “為何菩提薩埵稱她為孩兒呢?”秦夢將帝須拉到艙外輕聲問道。


    帝須神情痛苦的悠悠說道:“菩提薩埵一百多個兒女中也有一個海吉拉斯,我王對其甚是寵愛,我王為了取得王位,發動了宮廷政變,殺盡了所有王室子弟。


    海吉拉斯心性善良,篤信佛法,接受不了父親的殘暴,立於靈山之巔,放空身體中的血,為父洗罪而死!”


    帝須歎了口氣,神情輕鬆了許多又接著說道:“多年以後我王皈依佛陀後,開始反思贖罪年輕時造下的殺孽,更是對海吉拉斯心懷愧疚。


    如今我王成為了人人敬仰的菩提薩埵,卻依舊不能對海吉拉斯之死的釋懷。菩提薩埵從為師大夏國師老子那裏聽聞王子精通佛法,又仰慕華夏文明的博大,準備出海前往東土。也是佛意,大王在海島上遇上了奄奄一息的海吉拉斯。


    當時海吉拉斯昏迷,嘴裏一直喊著水字,菩提薩埵將夏語中的水字聽成了梵語中的血字,也許菩提薩埵想起了當年孩兒海吉拉斯是流幹了血兒死,於是就割腕喂食海吉拉斯鮮血!這些日子以來,菩提薩埵對現在海吉拉斯的寵愛,裏麵有對前生罪孽的救贖,也有對以前海吉拉斯父愛的虧欠!”


    帝須也是修為極深的高僧,但講起這段往事,依舊動容不已。


    曾經殺伐果斷擁有一方天下的至高如上王者,如今皈依佛門,真心懺悔,全無往日一點淩人之氣,儼然就是一位簡簡單單的父親。這樣的事情,即便在傳奇故事裏也很少見!因為這根本就沒人信。


    然而阿育王卻是一個異數,晚年篤信佛教,放下屠刀,史書稱之謂:“無憂王”。


    鐵石心腸的老僧都唏噓不已,何況自己一個凡夫俗子,秦夢更是感動的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對遠處伏榻喂血的阿育王深深一躬!


    本來艙室中隻有阿育王單調的誦經聲,突然一聲暴喊打破了祥和的氛圍:“伯兄要殺了你……殺了你……都是伯兄的錯啊!伯兄對不起宋氏列祖列宗啊!讓我去死吧……”


    秦夢聽罷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話足以構建昏迷前龍陽君所在場景。


    推開艙門時,隻見龍陽君坐在榻上癲狂的揮動手臂神智不清歇斯底裏哭喊,阿育王卻被掀翻在地,趴在了地上。


    帝須搶步上前用母語急喊道:“菩提薩埵……”


    阿育王被扶起,依舊沉靜的低聲念誦佛經。


    秦夢來到榻前,龍陽君依舊單調憤怒的重複那幾句夢囈,秦夢厲聲喊道:“龍陽你是殷宋的不孝子孫,還得仲弟絕後,從此社稷不能血食,我列祖列宗泉下不再榮光!你還不給我重新振奮精神,重建殷宋社稷!”


    秦夢一言不亞於晴空霹靂,驚得龍陽君渾身一顫,突然睜開了眼,期待的望著秦夢,從床榻急速膝行下地,抱住秦夢的雙腿哭訴道:“秦弟,求你為我想辦法再續宋氏血脈!”


    秦夢歎了口氣,沒想到出言這麽一激,效果還真是出奇的好!


    秦夢扶起一夜間蒼老了許多的龍陽君,帶著笑容鼓勵他道:“血脈焉能那般輕易斷絕,姊姊從宋氏別宗之中找出一位俊才立為嫡宗,再續祭祀不也可以繼續複辟殷宋大業嗎?”


    秦夢如此說,就是為龍陽君重新樹立奮鬥的目標。他人不清楚複辟殷宋對於龍陽君的意義,自己怎能不知?


    龍陽君就是個身殘誌堅的異類,十幾年如一日的縱橫捭闔在諸侯之間謀求複辟殷宋大業,重來就沒有過懈怠之時。


    突然之間,一切報複都化為了烏有,這是怎樣的一個打擊呢?也許龍陽君再次昏厥下去,就再也不會醒來!


    失去這樣一個對手,一個朋友,一個如此勵誌的人物,秦夢竟有些不舍,龍明的秘密雖然不是自己透露,但自己卻有著推卸不了的責任,自己應當出手拉龍陽君一把邁過這道人生路上的坎!


    似乎龍陽君並不買賬,聽聞秦夢所言,趴在地上頹廢的嗚嗚哭訴起來:“無用!全然無用,不如讓我去死……”


    “好了!這是你嗎?這是我認識的百折不撓的龍陽君嗎?你也是行走天下之人,一個巴掌大的祭祀祠廟,又那般的重要嗎?人生不隻是複辟社稷,看著宗廟中那一縷縷的青煙飄起有何用?


    當饑當餓當渴當寒!你給我說,跟隨你一路兒行的宋氏宗族多半都成了孤兒寡母,大業未成你對他們心中有愧!你就這樣有愧,即便社稷無法複辟,你也當安頓好你的這些宋氏子民!他們泉下有知也不悔跟你出生入死!”


    對付這種失去鬥誌精神垮塌之人,無非就是重新激勵,秦夢也沒有把握讓龍陽君重新振作起來,隻是一試,誰知說著說著就帶上了感情:“其他族中兄弟,你不管,還有龍明!龍明可是你的親弟,昨夜他就告訴我了真相,小弟是真不想傷了姊姊的心,更不想傷了你的麵子!事已經出了,若是你死去,此事傳揚出去,你們殷宋苗裔將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非要逼著龍明也隨你後塵嗎?想想他們,你還要去去死嗎?”


    龍陽君忽然全身一震,滿頭大汗,失神的望著秦夢喊道:“對啊!我還有仲弟龍明,我倆從小相依為命,我要救龍明!”


    “姊姊喝下,好,咱們一塊救龍明!從長計議!”秦夢將龍陽君攙扶起來,讓其坐在案幾上,遞上一盞清水說道。


    一杯水下肚,龍陽君六神無主的神情淡然下來。


    秦夢問道:“姊姊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龍陽君重重出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昨夜我將你打暈之後,拖你下了城牆,本打算一塊出郢都返回樓船!誰知快到外城下時,李牧的人追了上來,說龍明就在他們的手上,若是我不返回城中,就要殺死龍明!姊姊當時就慌了,令人將你送回船上,便召集了船中留守的所有兄弟再度殺回了楚王宮中!誰知那就是李牧的一個陷阱!”


    “李牧為何要用龍明威脅姊姊呢?”秦夢不禁問道。


    龍陽君恢複了幾分神色,言語有了幾分力氣說道:“還不是因為你?先前在楚王宮時,沒想到李牧頗有心計,竟然派他們的人尾隨在我的身後!姊姊隻顧著對付燕人了,忽略了他人!於是姊姊的所為都被李牧掌握的一清二楚!他找到了燕都尉,也就弄清姊姊這番舉動的目的。李牧由此得知,姊姊將你救下了!


    也不知是誰,就暴露了重黎宮中龍明的身份!李牧就擒住了龍明來要挾我,讓我交出秦,於是姊姊就交出了秦弟……”


    不對啊!事情怎會這麽簡單?


    秦夢隨即問道:“那姊姊怎就昏死過去了?”


    龍陽君羞愧的捂著臉說道:“氣急攻心就暈了過去,秦弟不是昨夜就已經知曉了仲弟的恥辱了嗎?姊姊實在不忍再提這不堪回首之事!”


    也是,龍明受宮刑,再提,不亞於傷口撒鹽,無非李牧用龍明威脅龍陽君,交出自己,否則閹了龍明。機緣巧合之下龍陽君就得知了真相,秦夢也就不再去打探這裏麵的細節。


    “小弟不解,姊姊怎麽又被抬出了重黎宮?”秦夢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龍陽君搖頭說道。


    當事人龍陽君不知道,宋玉也不知道,看來隻有重黎宮中之人知曉原因。


    秦夢聽聞龍陽君所講,胸中疑雲仍舊不散。


    何以龍陽君說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城外的骨都侯提爾利以及不鹹姬的家臣全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這重黎宮難道還有渠道能和城外時刻保持聯係?


    這得審問提爾利以及不鹹姬的仆從。


    此時此刻,也該是自己現身的時候了。


    秦夢脫下身上櫓手的布衣,穿了一身華麗的袞冕服飾,寬袍大袖玉冠走出了船艙。


    甲板上抱頭蹲伏的一眾東胡人和肅慎人一見不由起身,結果遭到看押他們楚國甲士的一頓拳打腳踢。


    呂不韋一見前麵眼前一亮,不顧風度的擠上去拱手喊道:“秦子,繚王子,文昌君一定要救救老夫啊!”


    呂不韋被宋玉的侍從立時就給拖到了一旁。


    呂不韋見無法靠近秦夢,突然高喊了一聲:“不比犬子身遭不幸,秦子想想就不後怕嗎?”


    呂不韋完全沒有了雍容大方的長者風度,瘋瘋癲癲所言,讓人不知其意,所有人隻是恥笑呂家所遭受的羞辱,卻沒有去體會他所言後半句的深意!


    秦夢突然怔愣住了!


    呂不韋的三子呂不比被人割了,是被誰人所為?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李環身上呢?


    難道會是李環這個變態娘們所為?但也解釋不通,事後李環為何要嫁禍自己呢?呂不韋的門客先是圍攻自己,後來有派泄鈞入宮參合此事,這明顯不是平時穩重小心的呂不韋能幹出來的事?那麽這兩天為何呂不韋這麽的失常呢?


    這個答案恐怕隻有詢問呂不韋本人才能明白。


    秦夢恍然大悟呂不韋言外之意,驟然笑言邀請道:“是呂公啊?快請上前!"


    “可否借一步說話?老夫被人脅迫了!秦子還望看在你我這麽多年情誼上,uu看書 ww.uuknshuom 幫我一把!”呂不韋掙脫阻攔他的人,來到秦夢麵前,上來就是低聲說道。


    秦夢將其讓入船艙中,不可思議的問道:“誰還能脅迫你呢?”


    “東胡王!”呂不韋瞪著紅彤彤的眼珠子說道。


    秦夢倒抽了一口涼氣:“如何脅迫你?”


    一天不見呂不韋更顯蒼老,滿臉苦澀的說道:“呂騷你還記的吧?連同其母羋夫人一塊落入了東胡王手中!我呂不韋雖有三子卻無一個子嗣!老夫就指望著少子不比為呂家傳宗接代,誰知卻被閹了!這不是**裸的脅迫嗎?”


    呂騷秦夢怎麽能不記得?那就是呂不韋二子呂不器的獨子!


    秦夢震驚了!


    沒想到東胡王的觸角都伸到呂不韋的頭上了!


    秦夢更加疑惑了:“既然是東胡王脅迫你,那是誰割了呂不比呢?呂公適才所言,明明是有所指啊!到底是誰所為?”


    “我兒受辱,非是太後李環所為!是誰所為,老夫至今都不知曉,但一定是東胡勢力所為!”呂不韋看著秦夢眼神堅毅說道。


    不是李環所為!秦夢更是詫異的問道:“那你為何猜忌到李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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