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長穀川隆清。”


    “性別?”


    “如您所見……如果我的認知沒有出錯的話,應該是男。”


    應答的渾厚男聲在這個問題上居然是有點不確定起來。


    “正確。”提問者鬆了一口氣,“長穀様,您的症狀有所緩解了。”


    “但願。”渾厚男聲平靜下來,“還有問題麽?”


    “是的,還要問一些。”


    “那請問吧。”


    “請問,您近一個月來都有什麽休閑娛樂活動呢?”


    “休閑娛樂的話麽……”男聲沉思,“在這樣的地方,好像沒有什麽談得上是娛樂的事情。”


    “也就是說您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不,事實上來說還很不錯。”


    長穀川隆清微微搖頭,被高高的衣領箍住的脖子有點不太舒服。


    “好的,那您在晚上的入睡有問題麽,還會不會出現睡眠困難的情況?感覺睡眠質量怎麽樣?”


    “用藥之後比一開始好了很多,但是仍會失眠。”


    長穀川隆清的語氣有些發顫,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還是因為那些畫麵麽?”


    “嗯……”長穀川隆清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詢問者的話似乎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長穀様,您要知道,那些人都是帝國的敵人,您與您的同僚做的事情是為了天皇陛下的榮光。”詢問者的語氣嚴肅起來,像是長穀川隆清犯了什麽錯誤一般。


    “實話說,像您這樣的思想不堅定者,如果讓長官們知道了是會吃虧的。”詢問者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如果您在近期還沒有轉變……我將會如實上報。”


    “麻煩您,小鬆君。”長穀川隆清站起來,很爽快地鞠了一躬。


    他盯著自己的軍靴靴尖出神,隨後才又重新抬起頭來。


    “這沒什麽。”被稱為小鬆君的詢問者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長穀様,您是帝國軍人,要記住。”


    “是的,軍人,要記住。”長穀川隆清低語,像是在應和他,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


    送走了醫生以後,長穀川隆清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從剛剛兩人談話的桌子下摸出一個小白瓶子。


    打開瓶蓋,裏麵是這一個月來軍隊發給他的“藥品”,他騙醫生說自己每日都在堅持服用……其實沒有,他把所有的藥都收集了起來,裝在了這個小瓶子裏。


    長穀川隆清作為一名士官,受教育程度明顯要比下麵的那些大頭兵們高一些,因此他很清楚地知道這個小瓶子裏裝的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冰D。


    日軍高層為了提高士氣和戰鬥力,默許了這種東西在軍營裏的傳播,後來甚至堂而皇之地作為藥品發給受了精神創傷或是身體創傷的士兵。


    原本以長穀川隆清的意思,他是絕對不會服用這種東西的,因為它會影響自己的認知還有判斷力。


    但是到現在……


    長穀川隆清有了些許猶豫,然後擰開瓶蓋,倒了些顆粒在手掌當中。


    他很清楚如果這次他不能重返前線意味著什麽。


    遣返,然後帶著逃兵一樣的恥辱回國。


    父親,母親,姐姐,甚至還在讀中學的弟弟,都會成為懦弱逃兵的家屬,被周邊的所有人鄙視。


    “長穀川隆清,我們都在等你回來,一定要活著。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一閉眼,父親嚴肅的麵孔就浮現出來。


    臨行前這句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暴論的悄悄話驚得長穀川隆清幾乎想要跳起來捂住父親的嘴巴,這與他一直接受到的理念完全不一樣。


    為天皇陛下犧牲,應該是每一個軍人的榮耀!


    但不知道為什麽,長穀川隆清卻又一直把這句話記在心裏。


    是啊,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媽媽做的和果子,弟弟舉起來向自己展示的作業本,夏天裏女孩子們漂亮的裙角和長腿……


    全都會消失掉。


    死亡是什麽?


    長穀川隆清暫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也不想知道。


    長穀川隆清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戰栗起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忽然包圍住他。


    ……


    “嗨!鬆下!”


    “時間到了!藤田,怎麽樣?”


    “我砍了四十個,你呢?”


    “喂喂!不要說大話!佐藤!他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在吹牛!不過最後的那個大個子是藤田砍倒的。”


    長穀川隆清聽到了一陣爭執,他皺眉走近了正聚在一起叫嚷著的幾個少尉——其實他的目的並不是他們,自來到了這裏之後長穀川隆清似乎能聞到一股好聞的氣味,就從這個方向飄過來。


    “長穀中尉!”聚在外麵看熱鬧的一名少尉最先發現了快步走過來的長穀川隆清,麵色一正大喊。


    “你們在吵什麽?”


    “報告中尉,我和藤田在比較誰砍死的zhina人更多!”


    那個叫做鬆下的少尉大聲說著,指向旁邊的一大塊空地上無數堆砌在一起的屍體。


    長穀川隆清的目光隨著鬆下的動作轉過去。


    殘肢斷臂扔得到處都是,顏色深到烏黑的血滲到了泥土裏。


    是那。


    長穀川隆清心中一動,那股香味更加明顯了,就在那些屍堆裏。


    他正要說話,屍堆裏忽然傳來了一陣啼哭聲。


    有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女孩從一堆屍體裏坐了起來,她的一隻胳膊被砍掉了,身上穿著的土黃色破舊衣服都被染成了深黑色。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沒有死,哭泣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像隻掉了隊的幼獸,在茫然地呼喚自己的族群。


    鬆下少尉眼前一亮,手中殘破了幾處的軍刀晃動了一下。


    但是藤田的動作明顯比他更快,在鬆下剛剛準備走過去的時候藤田就已經高高揚起了那柄新的軍刀,然後落下。


    哭聲停止了。


    小女孩的腦袋從纖細的脖頸上滑落下來,一股小小的噴泉噴湧了一下,然後淌在了地上。


    在陽光下,無人能察覺到的一抹金色在小女孩的瞳子裏一閃而逝。


    “我又多砍了一個!鬆下,你認輸麽?”


    藤田興奮地轉頭大吼,可下一秒他臉上的興奮就轉換成了驚恐,剛剛才見到的長穀中尉居然一臉陰沉地向這邊走了過來,那眼神陰鬱得像是要殺人!


    “滾!滾!”


    長穀川隆清臉上青筋暴起,他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粗暴地將小女孩的腦袋拾起重重地砸在她的肩膀上,可這一舉動毫無作用,被砍下的頭顱就無法再重新接上了。


    他機械地重複著這一動作,然後忽然又撕開了小女孩單薄的土黃色衣服,把她瘦小的像是排骨一樣的身軀翻過來覆過去,像是在尋找什麽。


    但是周圍的士兵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們隻是覺得……為什麽長穀長官會因為藤田砍死了一個zhina人這麽生氣?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當時的長穀川隆清也不知道,他隻是覺得有某種珍貴的東西在小女孩頭顱飛起的那一瞬間就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流失,像是瀑布……


    對!是血!是那些血!


    長穀川隆清喘著粗氣,終於認識到了原因,自己聞到的香氣來源,居然是血?!


    自己剛才的行為……完全喪失了理智一樣,直直地就衝了過來,甚至自己都沒想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身體就拖著自己來到了那具屍體前!


    長穀川隆清狂躁的動作一僵,忽然又開始後退,像是見到了什麽惡鬼。


    “滾!”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從長穀川隆清的嘴裏冒出來的竟然是有些尖銳的女聲。


    ……


    這就是他被撤到後線來的原因。


    所有人都覺得是長穀川隆清的意誌信念不堅定,居然因為殺了幾個zhina俘虜而如此失態,這與為敵人慶生喝彩有何不同?


    可當時為什麽出現那種情況隻有長穀川隆清本人知道,他是受到了“魔鬼”的召喚。


    當然後來的長穀川隆清對此的認識更清晰了一些,那其實是一種埋藏在血脈深處的衝動,一種對混血種血肉的……渴望。


    當那種強烈的衝動第一次蘇醒時,被支配的長穀川隆清隻是感到了驚恐才產生了那種近乎矛盾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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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可憐過那些被殺死的中國戰俘。


    從一開始,“食屍鬼”長穀川隆清就注定誕生。


    在那之後他吞噬了數不清的混血種屍體,把他們身上的那些能力或多或少地“移植”到自己的身上。


    再然後,他在機緣巧合下加入了一個叫做秘黨的組織,這時候長穀川隆清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怪物,秘黨裏都是他的同族……不,是食物。


    他吃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本來應該繼續強下去的。但是長穀川隆清過於自信,他對卡塞爾學院的S級下手了。


    昂熱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天,憤怒到差點把長穀川隆清切成碎片。


    還好秘黨的家族當中有和長穀川隆清的秘密合作,所以他才能苟活在這裏。


    所以,他不想死,非常不想死。


    哪怕當初對自己說出那句話的父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去世了,長穀川隆清仍然謹記當初的那句話。


    “一定要活著。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但是意願和事實往往是兩回事,越來越高漲的欲望使得長穀川隆清的動作越來越大膽。


    在得知了之前覬覦過的那個S級昏迷被救出之後,長穀川隆清主動告訴秘黨中的家族想要繼續擴大合作,但必須要有人來麵談。


    貪婪無度的政治家們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他的要求,長穀川隆清也同樣非常順利地在派來的人身上植入了影響,準備用這具悄無聲息改造過的肉體去尋找楚天驕……然後把他給帶回來。


    但是很顯然,長穀川隆清的計劃在第一步就遭受了挫折——受到影響的那個混血種在出校的途中嗅到了蘇廷路明非還有芬格爾的氣息,出於對高等混血種血肉抑製不住的渴望,它當場就暴露了。


    然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極大地削弱,最終隻能無疾而終。


    這一切就像是一盤已經安排好的棋局,棋盤上每個棋子都按照設定好的路線跳起然後落子,毫厘不差。


    命運發端於兀爾德,被丈量於貝露丹迪之手,最終必然被裁割於詩蔻迪的剪刀下!


    混血種失控,兩個S級一起繞過了秘黨的守衛找上門來……這就是命運!


    直到此刻,長穀川隆清的耳邊還在回蕩那一聲宏大恐怖的“noglues”,那個聲音對自己造成的影響甚至超過了這一整座煉金大陣的威能!


    “你們也隻是這條線上不起眼的一條絲,你們也得死,你們也得死……”


    長穀川隆清的嘴裏還在含混不清地說著什麽,可汩汩冒出來的黑血打斷了他嘴巴開合的動作,蘇廷又是一刀鞘抽在他的嘴巴上。


    “閉嘴,老子死不死你說了不算。”


    “你殺了他,我要回學院。”


    剛剛一直踩著這個老東西沒有說話的楚天驕在這個時候終於抬腳挪到了一旁,剛剛他站立的地方長穀川隆清的身體都凹陷下去一大塊。


    “你要回去?來不及啦,來不及啦,你兒子會死的,會……”


    長穀川隆清的聲音裏像是混合了成千上萬人在一同叫喊,蘇廷一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打斷了瘋瘋癲癲的喊叫。


    “師兄?沒事的。”蘇廷聽到長穀川隆清的喊叫大概猜到了什麽,“他可比這老東西難殺多了。”


    *


    23:19,卡塞爾學院2區宿舍樓408。


    楚子航雙臂交疊,身上蓋著一條印著小熊維尼圖案的薄毯,房間裏除去工作著的空調在響以外隻有他均勻的呼吸聲。


    今天的最後一道工作馬上完成,等到再在腦海當中背完日記……


    砰砰。


    忽然有敲門聲響了起來。


    被打斷了“檢查日記”的楚子航翻身坐起,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23:19分。這個點還會有人來找自己麽?


    於是楚子航從上鋪下來走到門前,一步一步之間的距離像是被丈量過一般一點不差。


    要是被蘇廷看到的話估計又會說些“君子慎獨小人慎眾”之類的話。


    楚子航心想。


    “誰?”


    “我是風魔蒼介。”


    那個日本交換生。


    楚子航打開了門,果然是長相有些陰柔的風魔蒼介。


    他此時正笑眯眯地看著楚子航,往常會紮起的烏黑頭發披散在肩上,如果單從背影看出大概會以為這是個美女。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麽?”


    第一百零七章:你們也得死(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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