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霏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辰爭鳴臉紅,他本來想將這件事含混過去的,但是又怕霏兒生他的氣。


    辰爭鳴想了想,最終還是老實地說:“有孩子的事都是父皇告訴我的。父皇說,我有了孩子就必須得娶孩子的娘親,就算我不喜歡白茉,也得娶她。我是沒辦法啊!”


    說到最後,辰爭鳴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忍不住小聲咕噥:“我都不知道孩子是怎麽來的,可父皇說的話我又不能不聽啊!”


    聞言,秧霏不由得一怔。


    雖然她早就猜到了辰爭鳴會答應娶白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白茉懷的孩子。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辰爭鳴答應的理由是如此的純粹、擔當。


    因為父皇所希望的,因為白茉懷上了他的孩子……


    辰爭鳴硬是將他所有的少年天性都壓製住,哪怕自己都隻是個‘孩子’,也根本不喜歡白茉,辰爭鳴卻一點都沒有逃避自己該負的責任。


    想到這裏,秧霏之前因為辰爭鳴將自己‘趕出’落華苑的怒意似乎也消散不少,和少年的擔當相比,她回到秧家可能麵臨的羞辱又算得了什麽呢?


    秧霏安慰地拍拍辰爭鳴的肩,柔聲說道:“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如果你有了孩子的話,將來你就會多一個朋友啊,你可以養大他,你還可以教他很多你那些引以為傲的手藝啊……”


    這樣養成的節奏,簡直不要太美好!


    辰爭鳴果然被秧霏勾勒出來的美好藍圖所吸引,臉上的怏怏不樂頓時消失不見,他樂滋滋地笑:“那我要帶他出去打獵,父皇總說我還小,不能去狩獵場,等我有了孩子的話,那我就是大人了啊,那我就可以保護我的孩子了……”


    他越想越美,越想越開心,很快就把剛剛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幹二淨,拉著霏兒又絮絮叨叨地規劃起未來‘養成孩子’的大計。


    秧霏心不在焉地聽著,心裏還在思考這整件事。


    皇室子弟未及弱冠就成婚的,大多數都是因為不小心‘鬧出人命’了,但懷孕的女人卻基本不可能成為皇子正妃。


    秧霏現在還不知道白家為了讓白茉能夠成為三皇子正妃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隻當因為白茉的行為不檢點,就算是白家今時今日的地位,白茉‘委身’辰爭鳴卻隻換來一個側妃的位置。


    可這樣一來問題又有了,白茉那麽高的‘身份’也隻當了一個三皇子側妃,那將來辰爭鳴得娶個怎樣的正妃回來,才能壓得住這一位潑辣的側妃呢?


    又或者宣帝把白茉降為側妃隻是為了給白茉一點教訓,下馬威,將來還是會把人提到正妃的位置上?


    秧霏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更讓她心煩的是她明日就要出宮回秧家。


    因為白茉——未來的三皇子側妃主動要求要收拾秧霏現在住的房間作為她的臥房,並且要求洞房花燭夜也要選在這裏。


    對於白茉這種鳩占鵲巢,仿佛住了她的房間就能贏了她的幼稚行為,秧霏隻一笑了之。


    也不明白白茉到底為什麽要從她這裏來找優越感?


    一開始她以為白茉是發現了她和辰一彥的關係,所以才這樣緊咬著她不放,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白茉要跟她爭,也不該是爭個三皇子妃的身份吧?如果白茉坐上了五王妃的位置,她或許才真會鬱悶那麽一小會。


    所以白茉真的隻是自我腦補過甚,這才發傻了。


    秧霏心安理得地將白茉所有的奇怪行為都歸咎於這一點,繼而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可這時候,言展卻再次站在了霏兒的麵前。


    “有什麽事嗎?”秧霏奇怪地看了言展一眼,除卻在趙郡的時候兩人接觸得比較多之外,回宮後言展不再聽命於她,自然和她也沒什麽好說的。


    言展神色凝重,問道:“大小姐,可是需要屬下即刻修書一封送往越國,將此事轉告王爺?”


    霏兒停頓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言展說的此事是指辰爭鳴要娶白茉,而她馬上就要滾回秧家的事,可她還是不明白,“告訴辰一彥做什麽?”


    這和辰一彥完全沒有關係吧?


    “王爺他……”言展開口帶點遲疑,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


    他是為數不多,甚至是唯一一個清楚秧霏和辰一彥關係的人。


    現在秧霏日子不好過,麵臨被人趕出宮的巨大困難,自然應該告訴辰一彥,然後將問題交於五王爺處理啊!


    言展委婉地表達出這個意思後,秧霏卻搖了搖頭,果斷地說:“別,這裏的人你先別告訴他。”


    “為什麽啊?如果是王爺的話,他一定會有辦法讓您留下來的。”辰一彥的下屬對他總是有種天然無條件的信任,認為隻要是辰一彥出馬,就沒有什麽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但霏兒還是搖頭,對上言展疑惑的目光,輕聲解釋:“這,這也不算什麽大事。你也知道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全神貫注地處理我國和越國的邦交問題,我們實在不應該再讓他浪費精力在處理這種小事上。”


    這麽說完話,霏兒猶自不放心,又加重語氣強調道:“總之你聽我的就對了,我沒事的,秧家本來就是我的家,我回個家難不成還會被人吃了不成?”


    霏兒故意將事情說得輕鬆異常,仿佛她真的隻是回家度假。


    可言展又不是傻子,他知道霏兒在秧家的情況,也清楚秧家那些人的品性,秧霏以被辭退的三皇子伴讀身份回去,能有好果子吃才怪呢!


    隻是霏兒已經坐下決定,言展就算心裏不認同也隻得點頭,同時說道:“明日屬下會派人送大小姐回秧家,並且我們也會派人手時刻關注著秧家。如果您有什麽困難,就在您院子裏的老槐樹上綁上一根繩子,屬下就會立即趕去助您一臂之力。”


    連聯絡接頭的暗號都想好了,秧霏大吃一驚,道:“秧家那麽大,你怎麽知道我住哪裏?還知道我院子裏有老槐樹?”


    話音落下,她忍不住又加大聲音:“你監視過我?!”


    絕對的肯定句,裏頭還隱隱含著怒意。


    麵對秧霏眼中明顯的怒火,言展的冷汗都滴下來了。


    他暗罵自己說話太快,怎麽就把這件事給暴露了呢?


    秧霏冷眼睨他,不說話,但神情中已經表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言展被看得背脊發涼,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借口,最後隻能如實地回答:“當初王爺有意讓您成為三殿下的伴讀,自然會對您詳細了解一番,屬下就是那時候……”


    最後的幾句話說得很含糊,但秧霏已經明白言展要表達的意思。


    她忍不住冷哼一聲:“詳細了解?有多詳細?既然你都開口了,就把我不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吧!”


    “當日王爺入住秧家,說是自己來考察三皇子伴讀的人選,但實際上隻是為了在明麵上吸引你們的注意力……然後讓我們有機會從暗處真實了解秧家三位娘子的品性才能,以及大家對這件事的看法。”


    言展大概是被秧霏逼得沒辦法了,幹脆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秧霏聽得心驚,暗想怪不得她那時候一直奇怪明明在秧家的時候,她和辰一彥根本沒見過幾麵,對方卻好像對她了如指掌,竟然是‘偷窺’!


    她肚子裏的火直竄上腦,簡直想要將辰一彥揪出來狠狠抽一頓。


    這時候,言展又忽然補充了一句:“畢竟,選出三皇子伴讀時王爺的職責所在。”


    秧霏啞然,肚子裏的火又燒成了灰,什麽脾氣都沒有了。


    她又怎麽會不了解辰一彥是什麽的品性?


    看起來冷漠無情,但實際上心中自有一把正義天平,以此為標準準則,而後一絲不苟地實踐。


    這個對自己嚴格到幾乎苛責的男人,為了能夠完成工作派人監視她們,實在算不得什麽惡劣手段。


    霏兒這樣一想,就根本沒辦法再對辰一彥生氣,反倒是好奇起來,“這麽說的話,你除了對我的事情了如指掌,對秧家其他人也一清二楚咯?”


    說話間,霏兒忍不住笑了起來,俏皮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算計別人的狡黠。


    言展很清楚這一位的本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隻得如實答道:“是的,屬下等人守著秧侯府近十天,該了解的基本上都清楚了。”


    “是嗎?那你跟我說說,我們家那些人麵上光鮮,私底下又是怎麽樣的人呢?”秧霏才懶得管探聽別人隱私道不道德的問題。


    等她被辭退回秧家的消息傳開,孫氏等人恐怕已經排著隊準備要她好看,如果她不趁現在握點籌碼在手上,回秧家那才叫真正找死呢!


    言展在腦海中搜刮了,將他們之前探聽到秧家各位的信息理順,然後巨細無遺地向霏兒說了出來。


    一開始,秧霏還聽八卦聽得有趣,尤其是聽到秧侯爺私底下是如何自私自利、唯利是圖,孫氏和秧昕晴那一房如何明爭暗鬥。


    她就覺得好笑,而到後來,聽到言展突然提及某些事情的時候,霏兒的笑容眼看著一點點收斂了,最後,終於忍不住打斷言展的話,“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言展肯定地點點頭,“雖然他們做得很隱秘,但是剛巧被屬下看到了,屬下當時跟王爺說,王爺也隻是交待屬下守口如瓶就好,並沒有說其他的。”


    至於說好的守口如瓶為什麽又在這裏跟霏兒說,言展直接將這個問題忽略過去了。


    秧霏卻仍是神情凝重,一點都沒有手握勁爆秘密的驚喜,反而緊緊蹙眉,不知道在尋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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