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牟貴人大善!”過足了眼癮的城驍帝,溢美之辭自是不吝賜出,眼底所流露的喜愛之色,誠誠然擋也擋不住地傾瀉而出。


    一旁的齊皇後就瞥了眼底下躬身謝恩的牟貴人,暗暗嗤鼻:到底跟之前的燕趙佳人趙氏沒法比,縱然使盡渾身解數,舞的再賣力,也抵擋不了歲月不饒人!裝的再年輕,還不是氣喘籲籲……


    舞罷一曲的牟貴人,借著叉手謝恩之際,悄然拭了拭額頭上的微汗,暗自寬慰著自己:還好她早有所料,未曾薄施粉黛,若不然,臉上的妝容豈非難看……


    “嗯,好,牟貴人辛苦了!侯常侍,賞牟貴人奚如意一對!”城驍帝到底是當今聖上,金口奚言,一開口就賞賜了一對奚如意。


    牟貴人連忙再次謝恩,後退著回歸了原座,一旁歇息去了。


    接下來的燕飲自然有宮裏的舞伎助興,眾人似是見的多了,並不以為意,隻管飲酒說笑。功夫不大,城驍帝便顯出疲態來,齊皇後自是知機,親自攙扶著皇上回了寢殿歇息。臨走之際,又不忘吩咐諸人隻管盡興燕飲,無須顧忌。


    諸皇子、諸公主以及諸貴人的,哪裏真的能無所顧忌,在見到太子殿下起身之時,便也相互告辭紛紛離去。


    奚瑾萱隨在岑千葉身後也一道離開了永樂宮。


    卻在永樂宮的大門口,被酈邑長公主擋住了去路。


    “八表妹,別以為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酈邑就不敢說你了!今日若不是你裝傻扮豬地攪合,酈邑我豈會得不到父皇的賞賜!八表妹,哦,對了,應該是叫六皇嫂吧,六皇嫂可別忘了,尚欠我酈邑長公主一份見麵禮呢!”酈邑又別有深意地斜睨了眼奚瑾萱,“六皇嫂可要記得,我酈邑的夫婿楊邑侯,可是早早地就給六皇嫂送了見麵禮!”


    酈邑說完,就欲揚長而去,卻被趕出來的三皇子接住了話頭:“酈邑妹妹此言差矣!現下還不知咱們的八表妹是不是已經成了六皇嫂,八表妹,您說,是也不是?”仰躺於臥榻裏的三皇子,明顯一副猥瑣表情,一邊說一邊又衝著六皇子挑釁似的欠起了上半身。


    看來這岑千葉與三皇子結怨已深,三皇子輕易是不會放過岑千葉的,逮個機會就要刺激一下岑千葉。也是,斷腿之仇可謂不共戴天,擱誰身上誰能忍得下這口氣!


    奚瑾萱便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她的這位三皇子表兄,又側目瞧了瞧一旁的岑千葉。


    岑千葉卻掃了掃岑康的一雙斷腿,嗬嗬一笑,道:“三皇兄,你八表妹成不成得了你六皇嫂,昨夜三皇兄不是最清楚不過了麽?”


    又瞥眼看了下酈邑,“誒,就是六弟也未料到,上天如此眷顧我岑千葉,隻一夜之間,竟然一個換回了五個!酈邑皇妹,你說這麽劃算的貨殖買賣,怎麽落到我岑千葉頭上了呢?”十足十的小人得誌嘴臉!


    未待酈邑和岑康作何反應,岑千葉又是得意地睒了睒雙目:“其實啊六弟得來的這一切,還要多謝三皇兄呐!”


    言罷,岑千葉當真鄭重其事地給岑康彎身一揖!


    之後,便拉起奚瑾萱,一個擰身,將奚瑾萱抱起送上了來時的輦輿裏,自己則跳上駕轅處,親自趕著三尺高的果下馬,為奚瑾萱駕起輦輿來。


    被擠下輦輿的小黃門,哭笑不得地一路跟隨。


    輦輿之後,是酈邑和岑康的恨聲咒罵。不過,二人的咒罵聲很快便歇了下去,因為皇太子走了出來,出言製止了二人:“酈邑,你瞧瞧你都成了什麽樣子,哪裏還有我大漢朝長公主的風範,活脫脫一個……市井潑婦!”


    太子岑祜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轉頭又對上了躺臥的岑康:“三皇兄,你也是的,身為兄長,就這麽由著性子,跟酈邑一道胡來!”抬眼望了望遠去的輦輿,又悄然附耳:“三皇兄,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皇兄,昨夜你也太急了些,倒叫小六子撿了個便宜!”


    岑祜想說,三皇兄你正中了人家的圈套!


    卻是瞧了眼岑康那一雙斷腿,終究沒能說出口。


    岑祜又看了看一旁驕橫跋扈的酈邑,一甩袍袖,揚長而去。


    “三皇兄,你瞧,這……這還是咱們自小玩到大的四皇兄嗎?”酈邑抖著手,指著遠去的岑祜,顫聲道:“三皇兄,四皇兄他說我酈邑是……是一個市井潑婦?”酈邑又不可置信地用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什麽四皇兄,酈邑皇妹,現下早就沒有了四皇兄,隻有皇太子殿下嘍!”岑康難得地沒有附和酈邑,自顧自地揚聲道。


    心裏卻止不住地暗恨:當年自己若不是從馬背上跌下來,摔斷了雙腿,今日這太子之位,哪裏輪得到他岑祜!眼下在這裏兄弟情深地裝好人,豈知他心裏沒有巴望著自己終生站不起來,好令他坐穩太子之位!


    說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屁!


    當他岑康站不起就傻掉不成?說得倒好聽,十餘年都過去了,他岑康也未見他岑祜替自己出過什麽氣,報過什麽仇!哼,說到底,還不是功夫不如人,不敢得罪了岑千葉……


    此刻,被人暗地裏稱為功夫不錯的岑千葉,正駕著輦輿心情不錯地出了皇宮大門,一個縱越,便自輦輿上跳將下來。又一轉身,來至車廂門處,伸手便將自家王妃抱了下來:“愛妃,咱們該回王府了!”口吻語氣裏,盡顯歡喜之情。


    奚瑾萱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位六皇子殿下,便順勢下車,掙脫了其懷抱。早已候在宮門口的戢影、戢夜等王府侍衛們,見自家主子出來,便趕著王府馬車迎了上來。


    “王上,人已送至了靖王府,不過……”戢影頓了頓,欲言又止。


    “嗯,不過就是多了幾個舞伎嘛,怕什麽!那可是母後的賞賜。戢影,戢夜,要好生將母後的賞賜給本王護送回王府!好了,起駕回府!”岑千葉一麵說,一麵牽著奚瑾萱的手,上了他的王青蓋車。


    路上,岑千葉依舊沉浸在好心情當中,不改戲謔本色,涎著臉追問奚瑾萱可有飽食。因為他一直留意著奚瑾萱,發覺自家王妃並沒有怎麽進食。


    奚瑾萱就翻了個白眼。


    當著一眾皇室人等,且又有當今聖上和皇後在座,她一個初次見麵的新婦,如何能不顧形象地大吃二喝!


    岑千葉顯然也猜到了這點,卻明知故問:“那萱兒是顧忌王妃的身份,才不敢盡情地飽食了?”


    奚瑾萱很想再翻個白眼,卻聽岑千葉自我感覺良好地道:“呀,沒想到本王的愛妃,這麽為本王考量,處處維護本王的麵子,當真是本王的好王妃呀!”


    就知道跟這個六皇子攪不清楚,奚瑾萱也懶得再理會,便自閉目養神起來。


    討個沒趣的某王,臉皮當真夠厚,又大言不慚地寬慰著奚瑾萱:“等下回府,卸掉頭飾,好好地沐湯洗浴一下,再用晚膳。嗯,萱兒是不是覺得,還是我王府的吃食最好?”然後又用手一攬奚瑾萱的纖腰,“好叫萱兒知曉,其實本王覺得,在哪裏用膳,都不如自家的好,就是白粥小菜,吃得也美味。萱兒,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道理雖淺顯,卻很符合奚瑾萱的三觀。


    沒想到這個霸道不羈的六皇子,能有這麽一番見識……奚瑾萱便微啟雙眸,瞄了眼岑千葉。


    顯然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岑千葉那一雙時刻關注自家王妃動向的眼睛,“噢,萱兒,剛剛你輕啟睫羽,簡直太……”美字尚未出口,便被厚臉皮的岑千葉,一個偷吻給吞在了嘴裏。


    車廂裏就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吻聲。


    奚瑾萱直氣得說不出話來!


    才剛覺得此位六皇子與自己有些誌同道合,轉瞬間,便令人精神崩潰,三觀盡毀!當真讓人難以適應之極!


    奚瑾萱就恨恨地瞪視著岑千葉,沒有言語。


    “好了,萱兒,別氣了,等下還要用晚膳呢!若是氣飽了,本王豈不罪過?”岑千葉又涎著臉湊過來,“本王還想著和萱兒共進晚膳呢!”


    奚瑾萱再不理會岑千葉,兀自閉目養神地一直回了王府。


    一進王府,奚瑾萱便甩脫岑千葉的糾纏,直奔寢殿。岑千葉也不攔著,卻高聲命蘭惠和心惠好好服侍著王妃,別走岔了路。


    明顯在提點著她,莫要像早上那般,又走進了寥若殿去。


    奚瑾萱已經氣不起來了,因為她頭上身上的沉重,在在都向她示警,她快要累得虛脫了。


    後麵跟隨的心惠,不愧服侍奚瑾萱時日已久,熟知奚瑾萱的著急心情,見奚瑾萱身子似是打晃,便趕忙上前,攙扶住了奚瑾萱。


    見狀,蘭惠也忙不迭地上前,又攙扶住了奚瑾萱的另一側胳膊。


    主仆三人很快到了孝文殿。這回奚瑾萱也不自己彎腰脫舄履了,由著心惠為自己脫下了玄舄,又快步撲向了寢殿,一屁股便坐在了臥榻之上。


    “心惠,快些將這頭飾都去掉!哦,還有這些大衣裳!”奚瑾萱連忙催促著,又吩咐著蘭惠:“蘭惠,你快去打盆水來,我要淨麵。”


    蘭惠就覷了眼奚瑾萱,躬身道:“諾,王妃,婢子這就去!”


    用詞語氣明顯是在提醒著奚瑾萱,要注意稱謂。


    奚瑾萱心裏就膈應了一下,卻待蘭惠退出房門之後,連忙拉住心惠的手,低聲問:“心惠,昨夜我遭了事,你那時都去哪兒了?怎麽殿下那般待你?還有,菊惠那裏還妥當?那些餅金沒有一並遭了賊吧?”


    問題太多,奚瑾萱實在等不及了,便一股腦地砸向了心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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