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響見有人跟他聊天,精神頭也高起來,把槍放地上,搓搓鼻子說:“我們大當家的就一人,再沒有什麽大哥了。不過你可千萬別叫他大哥!他非跟你急了不成。”


    我大感意外,一個人還會因為別人叫他大哥急了,叫二哥反而高興的!


    雙響說:“你知道我們大當家的是哪裏來的嗎?”


    我搖搖頭,這我肯定不知道。


    雙響說:“我們大當家的是山東人事,聽說早年帶過兵,後來給太平天國打敗了,逃到東北,才起的局子。”


    我一聽還有這麽個由頭呢,感情這鎮九天和太平天國還有這段夙願,難怪他說和咱們有緣分了。


    雙響說:“山東人最敬佩的人是誰,你知道不?”


    我搖搖頭,不知道。


    雙響說:“你咋個這都不知道。我一個關外的都知道。武鬆呀!”


    哦,武鬆!對,武二郎!


    雙響說:“所以山東人最敬武二郎,也就喜歡別人叫他們二哥。那大哥是誰呀?”


    我說:“武鬆的大哥是武大郎呀!”


    “照呀!所以你要是叫人家大哥,那不是叫人家武大郎呢!能高興嗎!”雙響一拍巴掌,興奮地說。


    我這才轉過彎來,感情裏麵還有這層道理在呢。武二郎,武大郎,二哥,大哥,那可是不能叫錯了。


    雙響壓低聲音說:“不過在我們這,老二指的是這個。”手指朝著褲襠裏指了指,臉上憋著壞笑。


    我捂著嘴巴,心想你這個小崽子,心眼可是真不少,背後還拿大當家的開玩笑。


    我笑道:“你這土匪當得真是舒服,油水不少吧。”


    雙響唱道:“當胡子,不發愁,進了租界住高樓;吃大菜,住妓院,花錢好似江水流,槍就別後腰,真是神仙太自由。”


    雙響跟我說了很多他當初來當胡子的原因和想法,大家其實都是為了吃飽飯才上的山。可是來了之後發現,當土匪想吃飽飯也是不容易的。雖然來了之後,沒有餓過肚子,可是去砸窯搶地主家也是冒了生命危險。好幾個弟兄都因為砸窯失敗而丟了性命。他能活到現在實在是運氣好的緣故。因為不管你是衝還是不衝都回遇到危險,要是做了逃兵,還會被當家的家法處置。


    說到逃兵,他特別提到:“這次貓冬回來,有幾個人沒有按時回山寨,大當家的派了蜈蚣刀下山去清理門戶了。”


    我問:“蜈蚣刀是什麽人?”這個報號給我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好像有一隻蜈蚣在我頭發裏鑽來鑽去。


    雙響說:“蜈蚣刀是四梁八柱裏負責插千的,也就是相當於探子的職位。其他幾人分別是,糧台--胖大海,炮台--頂天雷,秧子房--雪裏紅,花舌子--鷓鴣斑,字匠--小白龍,水香--沙裏風,翻垛--神算子。”


    我說:“那這幾個人聽名字也都是身手不凡了。”


    雙響說:“蜈蚣刀的來曆我聽說過一些。據說他本姓吳,叫什麽不知道,善於使青子(刀)。他使青子比常人快了好多倍,就像一人長了幾十隻手一般。他來山上前的外號就叫百足千手,到了山上,報號蜈蚣刀。”


    “蜈蚣刀,蜈蚣刀。”我喃喃自語,心裏勾畫出一個長著百足千手的怪人樣。


    這時,進來一個小嘍囉喊了雙響出去,過了一會他端著一個竹匾進來,上頭擱著幾個窩頭和鹹菜疙瘩。


    我們眾人把窩頭和鹹菜都分了,陸常友拿著說:“就吃這個?你們土匪連肉都沒有。”


    雙響說:“平常就吃這個,剛貓冬回來,寨子裏也沒那麽多肉。回頭問問當家的能不能給點。”


    陸常友拿著窩頭和鹹菜出去了,二寶坐在炕上一聲不吭的吃著。


    我一拍大腿,想起背包裏還有剩下的熊肉,連忙找了出來,然後穿在匕首上,伸到火炕裏烤著吃。


    這土火炕裏烤肉隻怕我也是第一人了。


    胡亂吃完了晚飯,雙響在屋裏點了一盞煤油燈,火苗上頭升起一道黑線,一直掛到屋頂。


    晚上聊天的話題先從我身上開始,我說了來之前怎麽跟大家認識的,第一到關外的感受,路上遇到的事情,怎麽捅黑熊屁股,怎麽被老虎咬傷,怎麽在野豬林遇到土匪,還有我這兄弟怎麽病倒的。三言兩句,東拉西扯也說了個大概。


    雙響聽我說崔仁貴病倒,站起身摸了摸他的頭,蹲下說:“這是先受了驚,再被老北風一吹,寒氣攻心,導致經血不調,元氣不足。”


    我問:“是呀,好幾天了,不見好。可怎麽辦呢?”


    雙響說:“簡單呀,喝參湯,兩天就見效。”


    我說:“照呀,可上哪裏找這人參熬湯去。”我知道人參是東北三寶之一,可這東西畢竟不是烏拉草,遍地有,一摘一大把的。人參我見過,也聽說都是在深山老林裏,據說還戴著仙氣,人要去摘,會自己跑。


    雙響說:“咱們這後山就有人參,可惜,不敢進。”拿柴火撥一撥火苗。


    我問:“這話怎麽講?怎麽叫個不敢進?要不,我去求求大掌櫃開恩。”


    雙說:“咳,不是我們不讓你們進。是那山後頭不幹淨,我們自己都不敢進去呀。”


    “不幹淨?怎麽個意思?”


    雙響眼神立刻變了,嘴巴繃起來,說:“傳說啊,幾十年前,這裏還沒有這寨子,來了很多挖參,采金的人。他們先發現的我們那個進門的大洞,洞裏的石頭天然有個人形,又正好十八尊,於是叫個十八羅漢洞。他們白天去後山采金,挖參,到了晚上就在這裏休息。但到了後麵,去的人多,回來的人少,大家一開始沒在意。因為都是五湖四海來的,誰也不幹涉誰,來來走走很正常。但幾個月後,大家發現不對勁了,好多互相認識的也都不見了。大家商量後,決定結成一塊,進到後山裏去仔細找找。這樣幾十人一起進了後山,居然一個活著出來的都沒有。從此,那後山就再也沒人敢去過,因為采金在山腰那留了許多洞,到了夜裏會有綠色光發出來,像狼的眼睛在發光,因此得名狼眼窩。”


    “狼眼窩?難道他們都是被狼吃了嗎?”


    “這不知道。關外狼也有,可這卻沒有見到過。所以到底那些人去了哪裏,現在也不得知。”


    “原來如此!那後山也有人生了。”


    “當然有,上好的六葉參就產自這山裏。可惜沒人趕緊去采,玩命了那是。”


    “六葉參是什麽?”我好奇這人參還分個葉子數的。


    雙響笑了,指著我說:“你看,暴露了吧。在大掌櫃那,你們還說是來關外采人參的,連個人參幾品都不懂。”


    我立馬臉紅了,慌忙搖搖頭說:“不是,不是,不是哎呀,這,真是”


    雙響說:“沒事,大家都一樣,混口飯吃。”接著把人參怎麽分品,采參時間和方法簡單介紹了下。人參從生長到成熟每個階段的名字都不同,初長叫三花子,五年後叫二甲子,在五年叫燈台子,再往後就看那葉數,叫個四品葉,五品葉,六品葉。每年采人參主要在四月到九月之間。頭兩個月叫放芽草;六七月叫放黑草;八九月時候最好,叫紅榔頭市;過了九月隻能放韭菜花了。到冬天,采參人要輟棍下山。因為人參總是和雜草混雜在一起,往往被掩蓋在草葉之下,因此想在大山裏找到一顆人參也是極為艱難的事情。這就需要有經驗的采參人帶路,這樣的人叫把頭。把頭要會觀山景,拿棍子打葉子找山參,等找到後,係上小紅繩,掛上銅錢,鎖住了棒槌,再用鹿骨針一點點清除人參邊上的泥土,這樣一顆人參從發現到采挖出來往往需要兩三個時辰的時間。


    我點點頭,內心裏對采參人佩服致敬。原來這采參跟拔蘿卜還真不一樣,同樣是土裏出來的,果然待遇不同。


    我們倆聊得正高興,聽到隔壁人聲嘈雜,uu看書w.uukanhu 想必是劉大哥他們回來了。


    我輕輕走到屋門外,見一個胖子擁著劉大哥幾人進屋,在門口一拱手說了些客氣話,跟著踉踉蹌蹌被兩個小崽子扶了回去。雙響在我耳邊說:“這就是糧台胖大海。”我哦了一聲。


    這時鐵大哥從屋裏出來,見我在門口,走過來。雙響識趣的出門走了,留下我們自己談話。


    鐵大哥問:“今天都好吧。”


    我說:“都很好,你們呢?”


    鐵大哥說:“跟那鎮九天談得不錯,留我們吃了晚飯。明天說再給我們正式接風。”


    我說:“好,那就好。咱們什麽時候可以走?”


    鐵大哥回頭看了一眼屋內,說:“估計還要住幾天。你也正好安心養傷。仁貴的身子怎麽樣了?”


    我說:“還在發燒,再養幾天估計會好吧。”


    鐵大哥點點頭,說:“先這樣吧,你也早點休息。有話明天說。”


    我笑著點點頭。各自回房去了。


    上了熱炕,伸開了腿,渾身一下舒坦多了。走了那麽多天,總算有張床能睡了。轉頭看了下仁貴,見他呼吸均勻,氣色也不那麽難看了,心想他這條命算是救回來了。老話說的好,福禍相依,若不是遇到土匪我們今晚還要在樹林子裏過夜。這樣折騰下去,隻怕他的命就沒了。


    那土炕烤得我身上一陣熱乎,腦子放鬆,滑向夢裏。


    忽然,外頭響起一個女人的哭喊:“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你打死我好了!”


    跟著一聲鞭響,聽到另一個女人說:“哼哼,姑奶奶就好調教下你這個小雛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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