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聽到自己喘氣聲,張開眼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又昏過去,這般醒來昏倒不知多少才,最後再睜眼頭,眼前是一堆亂草樣的東西,仔細看辨認出是樹枝和樹葉混在一起。


    腦子清醒後第一個問題就是,這是什麽地方,我在哪?


    聽到旁邊一人說:“哎呀,他醒了,快來呀,他醒了。”


    一群黑影圍上來,擋住我的視線。我喉嚨裏跟找了火一樣,嘴唇幹裂難受,說:“水,水。”


    “水呢?!快拿水!”“好了,這就來!”


    一個人扶起我,朝我嘴裏灌了幾口水,感覺一股溫暖的液體進到身體裏,渾身一下舒服了不少。


    這時聽一人說:“小兄弟的命是撿回來了,可是傷得那麽重,流血太多,恐怕後邊的路不好走了呀。”


    另一人說:“他不能走我就背著他走,總不能讓他丟在這不管呀。”


    一人問:“崔仁貴怎樣了?”


    一人回答:“仁貴受了驚嚇,受了些風寒,現在有些發燒,身子倒是沒有大礙。”


    大家沉默了一會,一人問:“劉大哥你看呢?我們是不是在這林子裏休息一天?”


    一人搶道:“休息一天?這要是再跑出老虎和熊來可怎麽辦?現在已經折了兩個了。”


    “你別胡說,我兄弟好好的,他還沒死。要不是你逃跑,他能受傷!他不能走,我背他走!大不了我現在背他回關內去!”


    “你…”


    “好了,大家先別吵。我們既然一起出來,就當一起進退。任何人都不能落下。現在來看,隻能先在這裏休息一天,看他們兩人身體的狀況再作決定。你說呢?閻舵主。”


    “嗯,看來也隻好先這樣了。就聽劉爺的,今天我們就在這林子裏休息了。現在天也亮了,不用擔心有野獸偷襲。這樣,還是分成兩組,一組放哨,一組休息。”


    “就這麽辦!”“聽當家的!”“大家快休息。”


    一陣聒噪過後,又沒了聲音,我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再想來,見眼前許多影子在跳動,仔細看才發現是火光照的,側臉望去旁邊不知什麽時候升起了一個大篝火堆,立著數根木柴,燒起一丈多高的火焰。


    我躺的地方離著篝火堆不遠,渾身烤得暖和的很。


    再看四周,分散著睡倒四人,看衣著認不出都是誰。我嚐試翻動身子,右肩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咬牙忍過,輕輕揭開棉襖,見衣服裏頭血汙一片,肩頭處綁上了繃帶,包紮嚴密,手法熟練。


    我用力支撐起身子,靠在背後一棵樹上,長舒一口氣,知道自己又沒死,竟然什麽都不想了。


    “哎呀,你怎麽起來了?”


    我抬頭一看,見鐵大哥站在我身旁。


    我擠出笑容說:“沒事了,小傷,沒事的。”


    “你嚇死我們了。從老虎身下找到你的時候,半邊身子都是血,差點以為你死了。”鐵大哥蹲下身,滿臉愧疚的望著我。


    我搖搖頭說:“沒事。一隻老虎不至於要了我的命,你看我不是好好地。仁貴怎樣了?”


    “哦,他也沒事。估計是受了驚嚇,給風一吹,病倒了。沒事的,放心吧。”


    “那後邊能走嗎?”我想起白天他們說的話,擔心後邊的路大家恐怕不好走了。


    “你用擔心,我背你走,仁貴讓兩個人抬著。”鐵大哥邊說邊望著火光出神。


    我輕輕說:“鐵大哥,謝謝你啊。”


    “哦,怎麽了?”鐵大哥覺得有些詫異。


    我說:“我都聽到了,您說我要是不能走了,就把我背回關外去。”


    鐵大哥笑笑說:“你聽到了。哎,放心,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的。”


    我說:“鐵大哥,你說咱們能真到那長白山嗎?”


    鐵大哥沉默了,隔了一會說:“不知道。”


    “那咱們能到哪呢?”


    “到哪算哪吧。”


    “那咱們都能平安回去嗎?”我忽然覺得前途渺茫起來,現在路程剛過半,可是受傷的就已經有我們倆了。


    鐵大哥回頭望著我,眼睛裏有些迷茫,想了又想說:“總之,到不了,咱們也能往回走就是了。”


    這話答非所謂,但似乎也就隻能這樣了。我回想起出發的時候,大家意氣風發一同舉杯的情景,不知要是當時大家預知這麽多困難,是否還會那麽堅決的要來這裏。


    鐵大哥給我拿了一些食物和水來,吃的是烤肉和幹糧。我一天什麽都沒吃,狼吞虎咽的大覺起來。


    鐵大哥笑道:“慢點,不夠還有。”


    我嘴裏塞滿了說:“我是肩膀受傷,肚子沒受傷,不耽誤吃飯,不耽誤。”


    鐵大哥笑著望著我吃,他看到我能吃得那麽香,也是一種安慰,起碼說明我身子還是好的。


    我忽然想起那老虎來,問:“那老虎後來怎麽死的?是被我紮死的嗎?”


    鐵大哥說:“它被你紮得不輕,再中了我們好幾槍才死。我當時看到你被老虎撲在身上,嚇得不敢開槍,生怕誤傷了你。還是劉大哥冷靜,拿起槍瞄準了,啪啪啪打了三槍,全落在老虎背上。”


    我哦了一聲,想起昏迷時卻是聽到啪啪啪三聲,但當時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了。


    鐵大哥說:“我們跑下來,將老虎和你分開,就見你躺在血泊裏。見你脖子那都是血,以為你脖子給咬斷了。我抱起你使勁搖晃,喊你名字。可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當時心都涼了。以為你真的死了。後來還是劉大哥過來檢查你的傷勢,說你隻是肩膀被咬了兩個窟窿,失血過多。立刻給你止血包紮,我背著你到了這林子。”


    “啊!這一路,都是您背我過來的!那不是走了幾十裏路!”我大吃一驚,嘴裏的肉都滾出來。


    鐵大哥滿意的笑了,說:“那有啥,你人沒死就是好的,這點路算啥。”


    我感動的兩眼流出淚來,心裏埋怨自己。小鐵匠,小鐵匠你真是沒用,一隻老虎就讓你倒下了,還讓鐵大哥背了你一路,你可真是沒本事呀,後麵可不能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那白虎就死了?”我想起那白虎問道。


    “死了,我們也沒管它,就讓它躺在那。哦對了,我們走的時候,好像看到對麵山坡上走出三隻小白虎來。”


    “哦?!小白虎!那打死的那隻豈不是!”


    “可能是一隻母虎吧。”


    “哎呀,咱們把人家的娘給打死了。這可有點不合適了。”我忘記了那白虎要吃我的事情,開始同情起那三隻小虎來。


    “哼哼,你還管人家老虎死活,你自己都差點死了。”鐵大哥笑道。


    “想想人家也可憐呀,晚上出來給自己孩子找點吃的,碰上我們。吃的沒找到,倒給我們打死了。”我搖搖頭說。


    “那要是這麽說。那狗熊還在窩裏睡覺,被你弄起來,現在還不是被我們扒皮吃肉了。”鐵大哥指著我手裏的肉說。


    我一想也是,弱肉強食,似乎這本來就是大自然的道理。問道:“鐵大哥,你說我們要是被野獸吃了可惜不?”


    “可惜呀!”


    “那野獸被我們吃了為什麽不可惜?”


    “我們是人呀!人當然比野獸重要了。”


    “那你說漢人重要還是滿人重要呢?”


    鐵大哥不說話了,想一會答:“漢人吧。”


    “那滿人為什麽不重要呢?”


    “這,他們殺了我們那麽多同胞,自然要把他們趕出關外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麽,隨口問出:“那這麽說來,人與人之間也是弱肉強食的,誰強就可以打誰了?”


    鐵大哥沉默了,隻是望著火光出神。


    其實我心裏還有一個問題:“若是劉大哥和閻風最後起了矛盾,打起來,你又要幫誰?”


    見大哥的神情,這個問題就留在了我心裏,隱去了答案。


    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整,我們決定繼續前行。劉大哥替我換了傷藥,uu看書 .uanshu重新包紮好肩頭。鐵大哥擔心我身體吃不消路途艱遠,說要背我上路。我哈哈笑,拍拍自己身體,又蹦高竄低的跳起來,以示自己生龍活虎,毫無問題。


    可惜崔仁貴就沒我這麽好命,還半昏半迷,睜開了眼睛也是毫無精氣,一摸額頭滾燙。眾人隻好抬著他上路,偏偏幾人裏就他最胖,大家便每隔十裏地輪番來抬。


    好在出了白虎崗,後邊地勢平坦,茂林蒼天,密壓壓一片。


    這林裏樹多白杆,上生黑點,遠看似人的眼睛。


    劉大哥說這裏是白樺林,也叫野豬林。秋天來最是美麗,白樺葉金黃一片,連綿成海,風吹葉動,金海蕩漾,美不勝收呀。


    我說:“野豬好呀,到時候打幾頭給我們當幹糧吃。”


    劉大哥大笑說:“莫小看了那野豬呀。關外人說,一豬,二虎,三黑熊。那野豬可是排在最上頭,熊虎都落了名次。”


    陸常友問:“那豬還有什麽本事,倒把老虎比下去?”


    劉大哥說:“你別小看了野豬,若是它發起狂來,百十來斤的石頭能一下拱翻天。當然野豬單個出現不足為奇,可若是成群結隊,聲勢浩大,一群群衝過來,就是老虎也擋住。”


    我見過數百匹馬奔騰的聲勢,可是換成野豬似乎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大家也不用怕,野豬不會主動攻擊人,若是我們大家不去惹它們,它們也不會來惹咱們的。”劉大哥說起野豬來興致盎然,跟著介紹起自己當年在關外打野豬的經曆,打來野豬怎麽吃,怎麽下酒的方法,說得我滿嘴流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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