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箭一般飛逝,轉眼就進了五月,春蠶就要上山,絲行的人都開始忙了起來,收拾倉庫,準備收購的銀子。


    往年的五月中旬,街麵上已經陸續出現成隊擔著蠶繭的腳力,今年到處靜悄悄的,蠶農抱著一線希望,在蠶農協會商量好想要抬抬價格,那些收購價格太低的人,他們就根本不理會。但蠶繭一旦成熟,不及時處理,蠶蛾出來,絲就被破壞了。以往,大多蠶農都會自家把繭子煮了,做成絲才賣。前幾年,揚州來了個瘋道士,偷了蠶繭放到烤餅的爐子裏,人們發現時,蠶蛹都烤死了。後來,瘋道士不知所蹤,但烤繭之後絲的質量更好卻是讓人們發現了。


    絲行這邊,一步不讓,他們賭的是蠶農不會烘焙蠶繭。幸好今年天氣冷,蠶兒上山遲,絲行和蠶農僵持,還沒有產生損失。


    揚州城外,過年之後有人在一個小山坡下,依山建起一個大場院,也沒人知道是做什麽的,這時忽然掛出天雲繭廠的牌子,還派人四處宣揚,他們以比絲行高出兩成的價格收鮮繭。消息一出,人潮湧動,家裏繭子沒熟的,來瞧是不是真的,熟了的,則急不可待地過來碰運氣,平日裏沒有人煙的荒郊野攤,這會兒堪比鬧市一般。


    這裏的熱鬧,對揚州城裏的大多數人來說,根本不稀罕,但有少數人,則像燒了毛的猴子,立刻跳了起來。


    絲行一片混亂,十幾個執事,和絲行管事魏銀根,圍成一圈吵了一天:“什麽人這麽膽大,敢在絲行眼皮下麵做小動作,竟然私自提價,還一下子提兩成,把咱們絲行定的價格不當回事,當我們什麽人?不行,我一定要給他好看。”魏銀根和一半的執事,主張找這個天雲繭廠的麻煩。


    “什麽天雲繭廠,肯定是個拿著老子的銀子胡鬧的愣頭青,聽誰說了一聲絲行掙錢,就黑著頭瞎撞進來的,不足為慮。過幾天,他銀子收完,咱們再開始。”一半的執事覺得,天雲繭廠成不了什麽氣候,等上幾天,他收不動了,絲行再開始收繭子也不遲,到時候做成了絲,他們把絲價降低,天雲繭廠的絲賣不出去,就剩破產一途,這樣,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麻煩。


    “這個人,背後不會有什麽背景吧?”一貫膽小的執事劉富林說道,他要不是爹爹留下的家業大,早讓人踢出絲行了。


    “查到什麽了沒有?”人們都麵對魏銀根。


    “繭廠的人都是雇的,掌櫃還是江寧來的,夥計則什麽地方都有,隻有烘焙的那個師傅,是古家的。說東家讓他們隻管按價格收,趕緊烘焙了儲存,其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東家姓什麽?”


    “說姓王。”


    有個執事叫王忠恕,是王忠仁出了五服的遠房堂哥,他趕緊撇清自己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麽能耐,大家還不是門清嘛,我哪能做那種事兒呢?”


    “不會是你那個舉人堂弟吧?”那個執事話沒說完,自己都覺得沒這個可能,當年王忠恕想要吞了王忠仁的產業,還不輕而易舉就把對手打敗了?要不是王忠仁把房子租給了陳總督的夫人,那個鋪子的主子,肯定都易名了。


    魏銀根咽不下這口氣,還是帶了幾個主事去了天雲繭廠去找麻煩。魏銀根的後台是市舶司,可惜,跟著他去的前市舶司的一個小吏,在繭廠附近碰上扈大人的一個隨從,就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了,魏銀根到了天雲繭廠,大門都沒能進去。守門的幾個彪形大漢根本不把他這個絲行管事當回事。


    “你是絲行管事?沒聽說有這麽個官兒,你幾品?”一個大漢,傻愣愣的,直眉瞪眼地看著他。


    “我們東家不在,我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說的那些,我們也辦不到。”幸好還有好溝通的。


    “你們東家是誰?”


    “我們東家你不知道?他可是揚州城裏大大的財主,這回,說是要收五十萬兩銀子的蠶繭或生絲。”一個瘦瘦黑黑尖嘴猴腮的人,從守門的保鏢身後鑽出來。


    “五十萬兩?”魏銀根聽到身後有人吸氣,他的心也“咚”地狠跳了一下,要是真有五十萬兩銀子,那今年就沒有他們絲行什麽事兒了。


    這時,有個穿著本色紗綢模樣的人出來,對著說話的人狠瞪了一眼:“滾回去,掌櫃知道你這麽多嘴,小心剝了你的皮。”


    他說完,扭頭回去,魏銀根急忙喊道:“你是誰,留下說話。”


    那人冷冷地看了一眼魏銀根,不屑地回頭走了,魏銀根氣得能倒仰。


    有人拿五十萬兩來收蠶絲,這讓絲行的人憂心忡忡,雖然有人對這有些質疑,但扈飛雄的隨從來了這裏,誰都覺得,這天雲繭廠背後的靠山,就是剛上任的扈大人。


    絲行的人在吵了兩天之後,有沉不住氣的,也開始高價收起鮮繭子來。眼看著蠶農一擔擔鮮繭進了別人的大門,沉不住氣的越來越多,最後,連魏銀根都開始搶購,鮮繭的價格還比剛開始略抬起了些。


    天雲繭廠就是王忠仁出麵的,茵茵和扈夫人都參了股。扈夫人一邊喊著自己手裏沒錢,一邊投入了七萬兩銀子,占了近一半的股份。


    織戶一看今年收絲漲價了,都擔心絲到自己手上也會漲,而絲行,再壓低價格收絲帛,把他們今年的損失轉移到自己頭上,這時手上有閑錢的,都趕緊趁機囤點絲。扈夫人和茵茵商量,想讓王忠仁把加工好的絲都賣掉。原來她的本金有些是借來的,她急著還回去呢。茵茵本來隻是為了把市場攪亂,這會兒目的達到,當然不會計較,短短兩個月,她們一進一出,淨賺了三萬多兩銀子。扈夫人分得一萬五千兩,茵茵得一萬,王忠仁得了八千兩,她們還落了天雲繭廠。


    “陳夫人,你厲害,賺錢跟撿錢一樣容易。”扈夫人得了甜頭,笑眯眯地恭維茵茵。


    “我有什麽厲害的,還不是借了扈大人的勢?”


    往年,絲行的絲一到手,織戶那邊都在等米下鍋,今年他們漲了價,織戶全都不來了,他們的心裏本來就有點不踏實,現在讓人悄悄打聽,原來天雲繭廠的價值二十萬的蠶絲都已經出手了,他們也不著急,揚州邊上的織戶,一個月就能把那些絲織完的,下個月,他們庫房裏的絲,就會毫無懸念地賣出去。


    可惜,絲行的美夢還沒做完美,就有人開著大船,過來接了織戶連帶織機,說是要去杭州,那裏來了很多色目人,絲帛的價格比這裏高很多,還說那裏的生絲價格也比這裏低得多,有人過來高價買了這裏的織戶。


    揚州碼頭來了三天這樣的大船,就讓絲行的人沉不住氣了,有人去杭州那裏打聽,回來說不是,可惜,他的話沒人信,因為,大船幾天下來,都能運走上萬台織機了。最先動搖的是劉富林,他收的五萬兩銀子的絲,以七萬四的價格轉手賣出,雖然隻掙了往年的一半,但他總算不擔心了。接著,揚州第一大織戶李新民,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收絲的,以比揚州眼下價格還低的價碼,買回一大船的絲,他聲稱,這些絲可以讓他和跟著他幹的那些散戶,織上一個多月的了。


    王忠恕也坐不住了,他拋掉了手裏的全部存貨,絲行的執事都沉不住氣,更不要說跟著他們的那些小戶收絲的了,這時紛紛按眼下的價格開始售出手裏的貨物,揚州城這一年,鮮繭價格漲了,生絲價格卻沒有升一分一厘。


    “你弄那麽多織機怎麽辦?”陳奎秀已經知道茵茵使了不少小手段。


    “我讓木工在進行改造,到時再賣給織戶。陳長貴從去年冬天來這裏,幫我改造出的新織機,可比他們現在用的,神奇多了。再說,我如果能找到合適的管事,就自己開個織綢廠。”


    “是嗎?看樣子是很有把握的了?”


    聽他說話的語氣有點調侃,茵茵不服氣地白了他一眼:“那是當然,我的新織機,一個人一天織個一二十丈不成問題。”


    普通人,一天能織一丈都是神奇的了,她竟然說得這麽誇張,陳奎秀剛開始的信心完全失去,他當茵茵在說笑話了:“那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哪天?你最近要沐休嗎?”


    “嗯,明天我把衙門裏的事兒安排一下,後天就有空。”


    “好,我還在猶豫是不是開個織廠呢,我怕沒時間打理,你幫我去拿個主意。”


    陳奎秀見她一點也不是開玩笑,心裏的疑惑更甚,他已經有點急不可待地想知道,老婆到底搗鼓了什麽。


    茵茵也沒做什麽,不過把絲織機改造了一下,用水力推動,把工業革命的飛梭加了上去,這已經讓陳奎秀看得差點掉了下巴,她哪裏還敢進行更先進的改造。這些,她一直隱忍著不敢弄出來,這會兒見了織機,實在是手癢難耐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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