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灰色長袍,眉發如雪,神情平和中隱含著淩厲之氣。


    陰影遮擋住他臉上的神情,遮擋住他雙眸中複雜的情緒。


    隔著一段明亮的燭光,他對著那少女緩慢地點了點頭,以作示意。


    少女目光透過流蘇望向他,依然沒有動。


    身邊容念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微笑著解釋,“那是涇亭君的好友。”


    他身量比她高,垂頭下來,嘴唇恰在她耳邊。


    眾人隻見他們一對新人,低低耳語,舉止融洽,很是般配。


    “祖父一定很喜歡她。”穿紅鬥篷的女孩直勾勾看著,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話。


    容宴並沒有斥責她。事實上他也是這麽想的。


    原來,祖父也有這樣的時候。


    當凝望一個人時,眼睛裏落滿星輝,神情溫柔成一彎細水。


    聽完容念真的解釋,流蘇之下,女孩的眉梢依稀挑了挑,“涇亭君還有好友啊。”她淡淡說了句。


    容念真笑了。叫他如何不愛她?兩人所思所想,總是如此一致。


    “他說是,那就是了。”


    女孩點頭,不再糾纏,抬腳跨入巫神殿內。


    燭光如海。


    巫神娘娘的神像在燭海之中,高高在上,滿含悲憫地凝視著下方的子民。


    一對新人,在眾人的注目之下,在大長老的引領之下,叩拜在巫神娘娘的神像前。


    神殿外,少年側眼看著老者,“你不進去看看?你不是很想念她麽?”


    老者站在陰影中,抬頭看向半空中的一輪皎潔圓月。


    雙腳穩如磐石,神情堅如磐石,聲音冷如磐石。


    “……那不是她。那是執念。”


    神殿內,新人行叩拜禮。


    一拜天地,謝天地承載之恩。


    二拜巫神,謝她的神輝,滌蕩黑暗。


    三拜夫妻,此後風雨相攜,不離不棄。


    在大長老宣布夫妻交拜之後,巫神娘娘神像之下,滿殿燭海之中,兩位穿著喜服的新人卻都沒有動作。


    站在可以感觸到對方氣息的距離之內,卻像是隔著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大河。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忘記對我說了?”女孩的目光,透過流蘇,落在容念真臉上。


    年輕男人對她笑了笑,“我並沒有什麽話,忘記對你說。”


    “那就好。”女孩說道,眼神冷了下去。


    大長老催促著,“夫妻交拜!”


    男人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你放心……”他喃喃念了兩遍,像是要讓她放心,卻更像是要讓自己放心。


    “少主,少主!”


    夫妻交拜之禮未成,神殿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驚慌失措的喊叫。


    一個人影,伴隨著聲音,跌跌撞撞闖入進來,“少主!大事不好!”


    正是一直跟隨著容念真的侍從。衝入神殿似乎耗費了他所有的能量,他跌在地上,遍體鱗傷,衣服已被血液浸透,神情恍惚。


    “——大膽!竟然幹擾巫女大婚!”大長老勃然大怒,“快把他給我轟出去!”


    一道紅色的身影比大長老的命令更快,衝向了那位侍從。


    侍從抓著容念真的衣袖,喃喃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那句話出口,他的使命也完成了。垂下頭,再無任何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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