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陣水聲,天空中流淌的河水裏鑽出兩人,一起掉落在地麵。


    血紅色的劍插在地上,湯昭哇的一聲,吐出兩口水。司立玉也精神萎靡,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湯昭將手中劍放在地下,稍微恢複了一下精神。


    剛剛在河流中,他是來回殺穿了不知多少怪魚怪蝦, 將能用的劍術都用了一遍。以他現在的實力,單純持權劍平砍消耗並不大,但每用一次劍術就有明顯消耗了。畢竟劍太短,隻是平砍就要和怪物近身搏鬥,對他不利, 因此不得不一再使用劍術,再加上水裏不能呼吸,極消耗體力,陡然放鬆隻覺得身心俱疲。


    卸下權劍不利於恢複體力,但能放鬆精神,身心減負。他一邊放鬆,一邊運轉內力調息,準備繼續戰鬥。


    魔窟之戰,還沒開始呢。


    司立玉平緩了一口氣,道:“咱們去找隊伍。你先把劍還鞘,可以少消耗精神,剛剛殺了那麽多魅影,消耗已經很大了。”


    湯昭道:“剛剛那些是魅影嗎?我還以為是凶獸呢。”


    司立玉道:“是魅影。魅影在魔窟裏是有形體的,不過被殺死後會化為無形。你也看見了,被你殺了的魚蝦都消失了。如果是凶獸, 會有屍體留下。”


    湯昭恍然, 道:“魅影不是僅次於天魔嗎?怎麽感覺這些魅影實力並不強?”


    司立玉搖頭,道:“魅影也分種類,看著凶惡的魅影不一定強大,反而是若有若無的那些手段詭異。人形的魅影多比獸形的厲害。再者,獬豸劍本來就有破邪之效,擊殺魅影特別輕鬆,你是占了便宜。”


    兩人一麵說一麵往前走。


    此地是山中一角落,靜寂無人。兩人剛剛禦劍飛行飛得偏了些,並沒落到檢地司大本營前。但魔窟周邊範圍有限,司立玉也恢複了一些,兩人一起走路,要不了多長時間。


    正走著,突然聽到周遭樹林邊有聲音傳來,司立玉眉頭一皺,往湯昭肩膀上一按,示意他安靜。


    隻見林中一塊大石被緩緩推開,露出一處地穴,一人從中爬出來。


    那人一抬頭,正看見湯昭與司立玉,三人麵麵相覷,登時一陣安靜。


    湯昭驚愕之中打量那人,隻見此人身穿白袍,頭上帶了個奇怪的帽子,好像是一圈樹葉上頂著個玉盤。


    一瞬之後,那人大喝道:“有人,是檢地司!”


    司立玉同時怒喝道:“魔教!”拔劍上前。


    湯昭登時恍然,所謂魔教就是聖月教,朝廷明令通緝的邪惡教派。


    自有禍月以來,朝廷捧日貶月,大修鎮月台,民間更將月亮視為“凶兆”。唯獨這聖月教卻尊崇月亮,甚至自稱月使者,在人間行走,行蹤詭秘。


    內部資料上提到,聖月教明麵上尊崇月亮,其實是崇拜天魔。認為域外是極樂世界,天魔是天上神靈,來人間度化蒼生。他們的教義就是遵從天魔之命,鏟除礙事的劍客,打通登天通路,讓所有教眾一起去極樂世界享福。


    總而言之,就是一群人類的叛徒。為了實現目的,殺人放火,通敵賣國無所不為,更舉辦滅絕人性的祭祀,還有許多邪惡儀式,視所有人性命如草芥,包括自己人,是最危險的逆賊。


    其實這一版內部資料上介紹聖月教並不多,因為聖月教也有活動範圍,主要在中原和東南活動,本部據說藏在南方大山中。雲州在北方,向來很少發現他們的蹤跡,這小魔窟又不大,多半是不會入了聖月教的眼。


    但偏偏眼前就出現了。


    司立玉也很意外,但他比湯昭經驗多,一看到頭頂著桂樹葉和月亮盤的人就知道是聖月教,當場怒喝出聲。


    他正要上前,卻見洞中呼啦啦鑽出一群人,各個頂著聖月盤,是魔教教眾無疑。


    被包圍了。


    雖然一眼看不出這些人的本領,但既然敢來謀算魔窟,且地道都挖到了眼前,來得總不能是庸手。


    司立玉道:“你先走。”


    湯昭道:“大事為重,咱們一塊走吧。”


    司立玉微笑道:“不,我的意思是,這些逆賊還是人,你不好殺人。”


    湯昭“嗯?”了一聲,司立玉道:“所以你會礙事的。”


    眾聖月教徒一怔之下,紛紛圍攏,發出森森冷笑,似在嘲笑司立玉不自量力。


    但最先動起來的,卻是湯昭!


    湯昭手中劍光亮起,掐訣喝道:


    “劍術——鎮惡!”


    一隻獨角神獸從劍中躍出,每奔走一步,身軀便壯大一分,它奔跑極快,眨眼之間,已經化為一座巨大的石雕。


    轟隆——


    巨石如泰山壓頂,壓在眾教徒身上。眾教徒竟無人可以站起,無不趴在地上。仔細看時,那石雕顏色半透明,並非實體,甚至也離著眾人頭頂有一段距離,絕非真正壓上,但教眾卻好像被壓在五行山下,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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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昭也想不到如此順利,道:“果然是罪行累累的凶惡之徒!”


    獬豸劍的很多劍術強大又限製嚴格,鎮惡也是如此。越是身犯重罪的凶徒,越會被壓得動彈不得,若換做湯昭,就算中了劍術輕輕一掙就能掙脫,這些被壓倒的人本質是被自己的罪行壓垮的。


    想想也是,親近天魔,厭惡人類,奉行這種倒行逆施的教義,怎麽可能不犯下各種令人發指的罪惡呢?


    這些人遭遇獬豸劍是遇上克星了。獬豸劍的威力對上他們豈止翻倍?反而遇到無辜的人,想要冤枉好人也難。


    自魔窟降臨以來,一戰兩戰都很順利,湯昭也覺得輕鬆,道:“司老師動手?我不殺人。”


    司立玉心中吃驚,他是準備一場激戰的,沒想到湯昭一個劍術過去全放倒了,再看那群動彈不得的人,不像凶徒,反而像群跳梁小醜,一時沒了動手的興致,伸手取出警示煙花,往上一彈,煙花連聲爆響,竟在空中燒出一個月牙形。


    湯昭道:“這是……”這個煙花和他領的檢地司報警煙花並不相同。


    司立玉道:“嗯,魔教是有專用警示煙花的。”


    級別很高啊,至少是欽犯級的。


    司立玉提著劍來到眾教徒身邊,並不殺人,反而一個個挑斷他們的筋脈,眾教徒慘呼聲大起,竟無人求饒,反而破口大罵,有人道:“濁物,走狗,檢地司的人牲!你有本事殺了我們。香主會給我們報仇的!”


    司立玉道:“香主?那是什麽東西?今天跟你們來了麽?叫他出來看看。”


    那教徒似乎知道說漏了嘴,閉口不言,司立玉並不再問,隻是挨個檢查,確定沒有人身上筋脈完好。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卻聽彭一鳴的聲音叫道:“小司,堅持住,我們來了。”


    卻是彭一鳴副使親自帶人來了。


    到了跟前,彭一鳴吃了一驚,他本以為兩人偶然遭遇聖月教,先放報警煙花,然後苦苦支撐,等待救援。他還親自帶人支援,沒想到形勢如此一邊倒,俘虜都抓完了。


    湯昭撤了劍術,彭一鳴指揮手下人去捆綁俘虜,一麵抱怨道:“既然你能對付,把他們全殺了,豈不節省時間?我們很忙你知道麽?”


    司立玉道:“是湯昭出手鎮壓,並非我動手。工作交給他們,咱們去鎮守使那兒吧。”


    彭一鳴看了湯昭一眼,心想:原來如此,他要我來確認湯昭的功勞。不愧是小司,對這種事情格外在意。


    雖然情況緊急,但檢地司來支援的也隻有彭一鳴一個,剩下都是些公差,本來也是打下手的。彭一鳴讓他們在此收拾殘局,帶著兩人回到大本營。


    此時,魔窟剛剛合流,無數魅影從上遊向下。


    刑極站在最前方,披著那件紅色的披風,任由兩人來到自己身邊。


    湯昭仰頭看向魔窟,從遠處看,銀河墜落,河水豎流,分外壯觀。


    “狀態怎麽樣?”刑極淡淡問道。


    湯昭不知道他問的是誰,答道:“不錯。”


    刑極點點頭,沒有追問剛剛的事,道:“小司歸隊,湯昭跟著我。我動你再動。”


    司立玉抱拳行禮,自行去了。刑極問湯昭道:“他狀態怎麽樣?”


    湯昭一怔,明白是問司立玉的情況,心想為什麽剛剛不直接問他?隨即了然,司立玉生性嚴峻要強,即使有什麽不妥也絕不肯說,道:“我看還好,元氣都恢複了不少。”


    刑極微一點頭,對下屬額外的關心點到即止。


    兩人一起站在大本營前方,靜靜地看著水流,仿佛在欣賞奇觀。


    湯昭幾次想問些什麽,但攝於肅穆的氣氛,沒有開口。


    突然,刑極道:“天魔降臨了。”


    夜空中,一個龐然大物的陰影靜靜地順流而下。


    水波蕩漾,它修長的身影蹁躚如舞蹈。


    似乎有什麽聲音從遙遠處傳來,又似乎安靜地萬籟俱寂。


    當它的身影越來越緊接河麵,天地間越發安靜了,所有生靈都為這無與倫比的龐大陰影所震撼,默然生畏。


    “是……”湯昭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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