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一日,研究多日的薛閑雲終於拿出了成果,將一個複雜的、複合的召喚陣法分離成更多功能單一實用的陣法。


    當日,特定人員傳送陣法分離成功。


    二月二十二日,交流陣法分離成功。


    二月二十四日,標記陣法、溯源陣法分離成功。


    二月二十五日,檢索陣法、感應陣法、信念轉換陣法分離成功……


    ……


    短短幾天時間,從那原始的傳送陣法中分離出來十數個陣法,都是薛閑雲及琢玉山莊一脈不曾掌握的高階陣法,如今已經成為新的傳承,無論如何,薛閑雲這一次的學術研究可謂碩果累累。


    好消息,琢玉山莊的知識儲備層次上了一個台階!


    壞消息:對眼前的大事沒有任何用處!


    這幾個陣法雖然用處各異,但全都是需要錨定某個指定人物的。在朝陽基地裏試驗的時候,不但可以錨定周邊中天府的人,連雲州邊境的指定人物都可以錨定,瞬息傳送到對麵。這種錨定滿足了一定條件之後,甚至可以不需要本人同意。


    但是,當他們試探著錨定下方的金烏劍劍祇時,卻始終不能成功,甚至用陣法檢索目標都檢索不到。更別說錨定對方使用陣法了。


    是以,這些陣法最後隻能成為琢玉山莊與都督府的知識積累,輸送到前線看能不能在前進城中發光發熱,充當戰略定手。如果它們真的能夠成為某一次戰役的勝負手,挽救無數人,這隻能說是雲州的不幸,人間的一幸……


    個屁啊!


    湯昭隻覺得哪兒哪兒都是不幸!


    雖然人間很重要,雲州更重要啊!


    他的家在這裏,親人朋友都在這裏,雲州完蛋了,他這太陽隻會跟著一起陸沉,哪裏還管得上人間啊?


    折騰近兩個月,耗費人力物力無數,到最後,隻有一個陣法能給他幫助。就是感應陣法。


    這個陣法可以讓人忽略語言的不同,直接連接心靈讀懂對方的意思,讓各方無視種族、距離甚至身體狀況直接交流。如果能小型化固化至器具中隨身攜帶,相當於一個萬能的實時翻譯機。


    最適合上架販賣……不是,適合湯昭帶入水下。


    湯昭在幾次錨定未果之後,終於下了決策——朝陽基地集體轉向,全力準備下水行動!


    陣法並沒有封存,繼續留給雲州做研究材料,琢玉山莊的弟子再看看能不能挖出些價值來。剩餘的所有人員都為湯昭的水


    其實這些工作一直在進行,現在轉向也是現成的,為傳送陣準備的資料研究、物資準備現在也能用上,隻是細節處要做一些調整。


    比如送給劍祇的禮物。


    之前雲州準備了很多禮物,有大宗平價貨物也有珍貴的奇珍,滿足劍祇可能的各種愛好,本來都是裝在空間術器中的,為了方便攜帶。但湯昭認為如今要做兩手準備,一方麵可以用術器裝一部分,另一方麵還要拿出一部分體積小的珍寶隨身攜帶,萬一下去術器空間被影響直接碎裂連帶著禮物也跟著湮滅了呢?


    雖然鄭昀認為金烏劍沒有影響空間的能力,此舉其實大可不必,但湯昭認為應該以防萬一——我雖然未必比你更懂金烏劍,但我肯定比你更懂太陽。


    鄭昀能說什麽,隻能聽從他的隊長兼隊友的安排了。


    畢竟他已經徹底投了雲州,成為湯昭認定的唯一隊友了。


    雖然他也是想不見兔子不撒鷹,把身份在中間地帶留一留,但隨著他和張融一點點聊天入巷,不知不覺間將自己所知的情報一點一滴的交代出來。一開始他還算保守,記得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但後來就如開閘放水一般,能說不能說的都禿嚕個幹淨。此時他也已經有了背叛之實。


    張融和湯昭並沒有拿這個事實威脅他,但鄭昀自己反應了過來,自己上了船了,緊接著選擇了——破罐破摔。


    已經這樣了,也就這樣了。


    他對背離彩雲歸隻是恐懼被追究,而沒什麽道德壓力。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張融和湯昭可比彩雲歸的人好相處多了。不,就算不跟彩雲歸比,那也是最好相處的那等人了,跟他們在一起相處天然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湯昭是性格好又人品正,相貌更不用說了,隻要不是深仇大恨,很難被人討厭,而張融則是自身水平高,可以輕鬆的向下兼容。


    是以當他抖幹淨了自己的存貨,鄭昀幹脆的自請入夥,恨不得就在雲州領個職位吃官糧了。他還特意跟湯昭說:“這回麵見金烏劍,如有機會成為劍客,你的位次在我之前。如果你願意當金烏劍,我就輔佐你。你不願意我再去嚐試。如果咱倆都不行,能把金烏劍取出來,交給一個好劍客也好。隻要比彩雲歸強,我就願意從他。”


    湯昭對此隻想說:有信心是好的。


    其實他答應跟湯昭下水之後,湯昭已經漸漸跟他交底,鄭昀也聽說了金烏劍現在成為劍祇的狀態。但鄭昀就是一股莫名的信心:金烏劍不會一直是劍祇,肯定會回歸劍的形態,然後選擇一個新劍客,繼承東君之名,成為太陽域的支柱。


    就像千百年以來一直發生的那樣。


    也不知他的信心是哪裏來的,總不能是從彩雲歸一遍遍的重複自家使命中來的吧?


    但不可否認,湯昭能找到鄭昀這個隊友,已經十分僥幸,再不可能找到第二個這麽合適的人選了。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研究,湯昭甚至覺得他的存活率可能在自己之上。


    越是研究,湯昭越是發現捧日使實在是這麽多年,金烏之靈為金烏劍劍客量身打造的好用工具,而既然是工具,就要確保結實耐用,不會輕易折毀。所以鄭昀一定可以抵達金烏劍劍祇的身側,除非劍祇主動出手要毀滅他。


    如果劍祇有意識要毀滅他,他就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還不如普通人,這也是工具的特性:絕對服從。


    話又說回來,就算不服從,金烏劍要動手,就能抵抗了嗎?湯昭也不行啊。


    劍仙級別的力量,本來就是不必反抗的。


    但不能反抗,也得能跑吧?難道束手待斃?


    湯昭除了禮物之外,最該攜帶的就是保命之物。


    所謂保命之物,可不是盾牌或者防護罩,隻能是傳送之物。如果劍祇出手,隻有一瞬間離開百裏之外,才有一線生機。


    為了保住性命,湯昭和鄭昀都攜帶有不止一個傳送的法器、術器。都是一旦遭遇危險便自動開啟的寶物。到時候能發動哪個是哪個,但凡發動一個就能逃生。要是發動了好幾個,那就傳到哪兒算哪兒吧。


    當然,湯昭作為真正的自己人,還是有一點特殊的優待,他比鄭昀多了一重保險,就是最後的一道保命符。


    不是他小氣,不給鄭昀也配一道絕境保命符,而是這件寶物隻有一件。是刑極前一日專門送來給他的。湯昭本以為是刑極的私藏,但看到實物之後,才發現恐怕不是刑極,而是君侯的。


    因為這個器具像是一個圓圓的眼球。


    這東西不像是傳送,湯昭也看不出什麽功效。


    刑極交給湯昭的時候,神色嚴肅的有些凝重,道:“這個是君侯所賜,貼身戴著,放在所有術器的最裏層,你……”


    他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道:“這是最後一道屏障,一定能夠救你性命。好好留著,可千萬別弄丟了。”


    湯昭有些奇怪,問道:“刑總,你是不是還有話說?還吞吞吐吐的。咱們有什麽不好說的麽?”


    刑極稍微緩了神色,道:“倒沒什麽。我倒是想叫你一定好好回來,但是覺得太矯情了。既是要做力挽狂瀾的大英雄了,就不用做小兒女狀。我能想到的你豈能想不到?你第一次直麵生死的危機是我帶來的,當時我尚不能幫你什麽,如今你獨自麵對那種存在,我更幫不上你。”


    他停了很久,最後還是說了一句:“一定——好好回來。”


    送走了刑極,湯昭還是心存疑惑:他總覺得刑極的欲言又止應該不止於此,甚至不止關係到自己。


    能讓刑極都變得猶豫不決,應該是事關君侯吧?


    不及細想,湯昭腦海中突然閃過君侯的滿頭白發,心中微微一沉。


    “一定能救你性命”。


    這句話是隨便說說的嗎?


    君侯她雖然是強大的劍俠,但怎麽敢說一定能在劍仙級別的劍祇手中救人呢?


    除非是付出絕大的代價。


    湯昭默然,他猜測刑極剛剛是想提醒他慎重使用的,但又考慮到這麽一提醒會讓湯昭使用時猶豫,可能會失去求生的機會,因此沒有開口。但湯昭自己悟出來了。


    珍而重之的將君侯的饋贈收好,湯昭沒有再多想,也並不把這件事掛在心頭增添猶疑,他現在根本就不想思考失敗之後保命的事,而隻專心致誌將眼前的事做好。


    事到臨頭,萬般猶疑都沒有用,唯有將生死置之度外,勇往直前!


    三月一日,陽光正好,春水如藍。


    湯昭和鄭昀兩人換上了專門定製的下水服,在朝陽基地眾人的目送下,跨上他心愛的六龍車,毫不猶豫的蹈水而去。


    目標,通陽河下,金烏劍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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