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抱瑜當初小心翼翼的來到玉堂,如今叼個罐子風馳電掣的回了明珠灣。


    隻要不顧及周圍的危險,淩抱瑜的速度可以很快的,隻見黑暗中一道白色身影如同利箭一般急射而出。


    越是行進,她越能感覺到天空中元氣的混亂,各方氣流衝突,幾乎到了要爆炸的程度,淩抱瑜深知這是危險迫近,不由得越發加快腳步。


    難以想象的大變故要來了!


    這真的是湯昭造成的嗎?


    她心中忐忑,終於衝到了湖邊,顧不得踏上湖麵,將嘴裏的罐子鬆開,直接大叫道:“阿沁,快來接我!”


    話音剛落,阿沁的倒影已經溜了過來。


    她見了淩抱瑜,開心的浮出水麵,道:“姑姑,我有個好消息……”


    淩抱瑜急匆匆道:“這當口能什麽好消息!快帶我過去!”


    阿沁奇道:“難道你猜到了?我還說要給你個驚喜呢。”


    當下她拉住淩抱瑜,出溜一聲已經到了湖心。


    淩抱瑜看了一眼,已經目瞪口呆——


    湖麵上,鬼怪簇擁之下,排著滿滿當當的……棺材?


    阿沁獻寶一樣指著棺材道:“你看,大夥全在這裏。我剛剛順著線往上拉你的時候,先把你的棺材拉上來,結果剛剛拉上來,發現角落裏還連著一根線。然後我又順著那根線往上拉,便又拉上一個棺材來。然後底下還有,拉上一個還有一個,拉上一個還有一個。我簡直像豐收的莊稼人一樣,哈哈。然後大家都上來了。”


    淩抱瑜怔怔聽著,心中迷惑:難道說,當時所有人的棺材都連在一起嗎?


    這也不怪她不知道,她本體進了庇護所,白狐被扔下人間之後,白玉京的事和她就無關了,她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最後是殿下把所有庇護所都連接在一起了嗎?


    也對,大家都是仿佛同胞手足一樣的夥伴,即使是埋葬也應該埋在一起,哪能像那個東君使者一樣孤零零的死在外麵呢?


    這也幫她解開了一個糾結的心結,淩抱瑜還是挺開心的,一時間將煩憂拋諸腦後,道:“你……”


    話音未落,淩抱瑜一陣悚然,白毛倒豎,她察覺到不遠處的元氣開始塌陷,像山崩一樣倒塌,眼見就要壓到自己頭頂,顧不得其他,喝道:“快把棺材都塞到罐子裏!”


    阿沁一怔,正想著棺材怎麽塞罐子,就見淩抱瑜拿爪子一撥,其中一個棺材不知怎麽順順利利的滑進了罐子裏。


    阿沁恍然,雖然不知道淩抱瑜的命令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馬上跟她一起搬運剩下的棺材。


    眼見搬得還算順利,兩人同時覺得頭頂上強光明烈,一抬頭,都是目瞪口呆。


    阿沁結結巴巴道:“太陽……太陽掉下來了……”


    頭頂上方,一個巨大的火球正在墜落。強光令人睜不開眼,熱浪撲麵而來,仿佛要把明珠灣都蒸發殆盡。


    那麽明亮,那麽熾熱的巨大火球,一般稱之為——太陽!


    淩抱瑜聲音都尖了,叫道:“快——塞進罐子。”


    兩人七手八腳把最後幾個棺材推進罐子,那股熱氣已經快把眉毛都撩了——雖然她們誰也沒有眉毛。


    淩抱瑜叫道:“你也進去!”


    阿沁爬進罐子,淩抱瑜抱住罐子,連同自己一起從上往下狠狠地砸進水裏!


    在水中,淩抱瑜掙紮著也鑽進罐子,罐子還依著慣性迅速沉入水底,離著天空的強光越來越遠……


    太陽終於落下!


    太陽落在陰影中,陰影瞬間消散,隻有太陽的光陡然綻放——


    轟!


    光浪淹沒了玉堂,淹沒了珠宮,淹沒了紫貝闕……


    白玉京中心的三宮城瞬間化為光海,其他一切似乎一瞬間都已經一無所有。


    一個光球在雲上鼓起,光球之內是絕對的光的世界。


    膨脹的光球之外,是範圍更廣的衝擊波,氣浪往外橫掃,掃過明珠灣、掃過千秋樓、掃過海嶠城……


    在光華和衝擊波之外,還有聲浪、熱浪,一波又一波,一浪高過一浪。在五樓十二城中肆虐,無數小小的草木在這一波衝擊中倒伏……


    落日聲勢浩大,仿佛在陰影世界打下一記重拳,讓堅不可摧的陰影出現了一絲動搖。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


    在光芒剛剛要衰落的時候,仿佛扣動了扳機,打開了魔匣,從地下放出更強大的力量。


    轟——轟——


    聲音不止一聲,但相距極近,幾乎重合在一起,聲音被頂到天崩地裂。然而生物聽到第一聲耳朵變回陷入嗡鳴,再也聽不到後麵的聲響,所能感受到的隻有震動、震動!


    聲音隻是這次爆發中最不起眼的一環,甚至從地底升起的那比剛剛落日還耀眼的光芒也不重要。


    從地底衝出來的,是爆發的能量!


    龐大的強橫的無堅不摧的能量!


    能量衝天而起,三百六十度澎湃爆發,所到之處無不崩摧,力量所指,隻有蒼穹才是盡頭!


    大地不能阻擋,雲霞不能阻擋,陰影就更不能阻擋!


    在外麵看來,陰影全方位包裹著白玉京,就好像一個黑漆漆的雞蛋,如同混沌初分之前的世界。之前的落日從外麵看,也不過雞蛋殼裏飛起一個螢火蟲,稍微帶了一點光,能透過蛋殼看到模模湖湖的亮點兒。


    此時,從地底下噴出來的能量就像一個巨大的錘子,往黑影蛋殼上一敲——


    蛋殼,裂了!


    陰影上出現了裂縫,如果仔細看時,能發現那些裂紋竟不止一處,好像被密集地砸了好幾下,但因為離得近,裂縫連成了一片,最終——


    開始出現了零零星星的創口。


    那些創口像打開的窗戶,裏麵的光和煙塵迫不及待的混著能量從中噴薄而出,衝出牢籠,而那些能量在衝出的過程中又肆無忌憚的破壞著龜裂的窗戶,讓龜裂擴大,擴張到了所有的雞蛋殼……


    終於,到達了某個臨界點。


    “啪。”


    最多隻有這樣輕微的一聲,如同花開的聲音,又或者完全沒有。


    與劇變全然不符的寂靜中,陰影垮塌了。


    陰影明明是沒有實質的存在,偏偏就像碎雞蛋殼一樣碎成千萬片,然後如飛濺的碎玻璃一樣落了下來。


    下方,也是蒼穹,離著人間還有萬丈空間。


    那些碎片大多沒能落到地上就已經徹底消散,少部分穿過漫長的空間濺落在土地上。


    但它們不能留存太久,因為遠處的東方已經發白,天際線上露出一抹金邊。


    人間的太陽,就要出來了!


    叮叮叮——


    一陣鍾聲大作。


    一棟十九層高的高樓上,上方的兩層屋簷下掛著的密密麻麻的鈴鐺突然大作,鈴聲交替,響成一片。


    樓內,數道腳步聲跟著響起,踏在上好的木地板上,噠噠噠,頗為嘈雜。


    顯然,鈴聲突然響起非同小可,引起了更多的混亂。


    “鎮靜!”隨著一聲高喝,一個頭戴高冠,身穿澹黃色長袍的中年人上了樓,目光如電,登時如壓艙石一般,鎮住了所有人。


    “在通明塔上亂跑,成何體統?”


    隨著他的怒喝,一排身穿白袍的年輕人小步從樓內走出,一起來到他麵前行禮:“莫護法。”


    莫護法微一點頭,踱步來到屋簷下,那一排拳頭大的銅鈴還在響個不停,顫動的頻率仿佛要晃出虛影來。


    “好強大的反應,至少也是一個乙等分身出來了。”


    他微微抬頭,樓上的鈴聲灌入耳中,聲音比樓下這一層更加刺耳。


    “上麵一層也有,兩層同時出聲,是同一個分身的概率很大。這麽說,是雲州和涼州邊界上出現了罔兩分身了?橫跨兩州的乙等分身,禍患可是不小。”


    他神色漸漸發冷,道:“涼州也罷了,不毛之地無人管轄,難免出什麽紕漏,雲州,嗬嗬……高遠侯好大的威風,把雲州上下把持的鐵桶一般,誰也不讓插手,還以為她有什麽通天徹地的本領。居然讓罔兩如此肆虐,真是可笑可恥!”


    這時,從上一層樓走下來一人,也穿著澹黃袍,年紀比莫護法年輕一些,道:“莫護法也來了?你看到雲州的災禍了吧?我早聽說雲州這一陣在戒嚴,也不知有什麽大動作,不上稟朝廷,更不許人問,看來是大亂將起啊。”


    】


    莫護法冷笑道:“高遠侯折騰她的地盤,誰也管不著。雲州百姓苦不苦,更與我等無關。唯獨罔兩是幹係天下安危的大事,哪許她端著諸侯架子再三拒絕通明殿?無非仗著當年的資曆和國師袒護罷了。等我回報殿主,一定要排個光明使下去。”


    說罷轉身下樓。


    另外一人跟著道:“我跟你一起去。這回就算不派光明使,也要派幾個東風使去查探。”他說著在白袍少年群裏點了幾個年輕人,叫他們一起跟著。


    莫護法回頭瞄了他一眼,顯然不喜同僚未曾努力先留退步的做法,但最後也沒說什麽,帶著年輕人一起下樓。


    兩人下樓之後不久,隨著太陽逐漸升高,鈴聲越來越輕,最終漸漸止歇。


    幾人一起進入了在高樓下的一座大殿中,向通明殿如今的殿主稟報事宜。


    這一稟報就是將近兩個時辰,其間爭論始終不息,殿外人等得焦急。


    最終,殿門打開時,四個年輕人當先走出,收拾行李帶齊身份證明和坐騎,作為通明殿年輕一輩聽風的“東風使”下雲州巡視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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