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生沒想到何業炎會幫鳳簫吟來攔自己這一掌,忘情失心,癲狂大吼:“秋兒沒了,這女人要陪葬!誰攔誰同去!”轉而抽刀先往何業炎砍。


    何業炎自也料不到燕平生會對她起殺機,躲閃不及,眼看就要喪命刀下,斜路忽然一人將她撲開、同時如電一刀堪堪擋開燕平生,血濺當場那人一臉驚怒:“宗主打我吧!休傷我婆娘!!”


    “你這老漢……”何業炎素來冰冷的臉上驀地掠過一片紅雲,數十年來,他夫妻二人都為了誰強誰弱爭得頭破血流,日子過得雞飛狗跳,哪像一對夫妻?倒是現在患難見真情,居然被她看見慕紅蓮身上的一絲男人味,繼而情動,完全沉浸在未嫁的憧憬和初嫁的羞澀之中,伏在他背後一時忘記了給他止血和裹傷。


    “果然,那叛逆暗中撬走我這麽多臣子!尤其你慕紅蓮,完全聽他號令了!”燕平生暴怒。豈止慕紅蓮啊,麵前這近千魔人,一半都因林阡的“風虎龍”心驚膽戰、此刻噤若寒蟬與自己貌合神離,他愈發覺得他們的魂早歸了林阡去,竟恨不得揮刀直接將剩下的一半也為淵驅魚、一了百了。


    氣憤難以遏製,越想越想不開,尤其適才衝到崖邊有人脫口而出“盟王”,半刻前這些明明隨我一起說“河東的未來被他林阡耽誤了”……一群沒骨氣的東西,竟被那病弱打著打著打服了?!


    “給那病弱送藥,不過出於醫者本心……宗主,聽他號令的罪,老慕沒法領,老慕向來隻聽您啊……”慕紅蓮臉色蒼白,氣息淩亂,急著向燕平生訴衷腸,“沒想到您會和他打起來……”


    何業炎這才回神給他處理傷口,想到燕平生適才要殺自己,忽然之間也難忍淚水:“宗主,業炎跟隨您幾十年,患難相伴生死與共,寧可避世也要效忠,怎可能不分敵我!攔著您,隻是秋兒要保她……”


    “宗主息怒!”白虎看出燕平生練功岔氣、精神失常,連忙壯著膽子上前勸,“秋兒還有生還希望!蓋世……那叛逆絕不會讓她死的!!”


    


    然而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林阡、燕落秋的音訊和生機越來越渺茫,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醒轉的吟兒,來不及為自己的神清氣爽而高興,便倏然意識到了:適才她和林阡的倉促一眼竟可能是生死訣別!


    難以接受這變故,悲從中來,眼前一黑,卻在那一瞬之間,不知何處插入一句林阡說過的“這些年你說我死了七八百遍我哪次死了!”震耳欲聾,吟兒驚醒,強製自己鎮定、別擔心、站穩了:勝南,你會救活她,我等你回來,先為你打這場還沒完的仗!


    強顏一笑,隱忍傷痛,孤身於敵陣中審時度勢:當是時,魔軍近千人,卻被林阡打得大亂;林阡增援有百人,全由趙西風率領。


    潛意識裏,吟兒忖度這趙西風救不了她。她隻能仗著他的這些精兵為後盾來自救、盡可能地攬下這場屬於她的“戰鬥”。畢竟她對河東的印象還停留在今年六月,那時的趙西風狐假虎威一事無成,拿得出手的優點隻有“口才不錯”……


    然而趙西風的表現卻向她詮釋了什麽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不知柏輕舟甫一發號施令、趙西風便義不容辭來營救,恍惚間,卻看見了趙西風的身先士卒奮勇殺敵,竟和昔年忠心護主的向清風如出一轍。誠然,趙西風對麵的魔軍多半被林阡削了鋒芒、戰鬥力無比薄弱,但反襯在吟兒眼裏那就是趙西風刀法實在是砍瓜切菜如入無人之境啊……


    “放了我主母!”沒聽錯嗎?趙西風居然稱呼她主母……又睡了多久?又天翻地覆……


    柏輕舟之所以情急之下立刻調動趙西風,是看中他距離最近、信任他忠於林阡、認準他行動相對自由,但她也隻不過是將他作為林阡本人的“兵力補充”隨林阡一起來救吟兒罷了。誰料到節骨眼上發生林阡隨燕落秋墜崖的意外,趙西風竟然不再造勢而非得親身挑起大梁!


    “趙西風,來得正好!用不著我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門!!”一想到十餘年前謝清發對老邪後的戕殺、對業炎紅蓮夫婦的下毒、對整個河東魔門的覆滅,燕平生就血氣上湧火冒三丈。與其說燕平生等人是五嶽的仇敵,不如說更放不下仇恨的是燕平生:“謝清發死了還遠遠不夠,你們這群有份參與的,全都要給我魔門枉死的兄弟償命!!”


    “什麽‘魔門’……?”趙西風邊作戰邊瞠目結舌。首先他不認得這個燕平生何許人也,偶爾在大嫂身邊見過幾回而已,其次,河東那些風雅之士,在當年懶洋洋的趙西風眼裏,隻是“聚在一起的書呆子”,何時起竟成了一股具備著堅定不移複仇決心的強大勢力?


    這一刻,慕紅蓮身受重傷、何業炎因照顧他無心參戰、白虎擔憂林阡和燕落秋的生死心不在焉,魔門領袖便隻有怒氣衝天的燕平生和與他同進同退的寧不來,但他倆要打一個趙西風還不是綽綽有餘?於是吟兒眼中,燕平生的刀就像一麵照妖鏡,才上去就把趙西風的真正實力給照了出來,吟兒看著看著,不由得大失所望:“原來很一般……”


    當燕平生和寧不來一同拒敵,趙西風連勝頓時被終結,本來他武功就真的很一般,更何況,仇人相見,一方懵懂一方眼紅,自然懵懂的趙西風吃大虧。雖說之前被他先聲奪人的那部分魔軍都算擺設,但剩下還有約莫二百人戰鬥力,緊隨著燕、寧二人衝湧而至,趙西風等人難以招架,一時間全都手忙腳亂。


    “宗主要殺幾人,不來便殺幾人!”如果沒記錯的話,寧不來一直都是林阡口中敬仰的,刀劍懸於脖頸也不改對主公忠心的俠義之士。他比慕紅蓮何業炎還要耿直,既跟隨燕平生,就從不跟旁人沾一點邊,無論錯對時時刻刻聽命於前。


    吟兒卻冷笑一聲,與林阡那家夥作對:“寧不來你這佞臣!”一眾魔人,尤其欣賞寧不來骨節的,大半都驚詫地停頓了衝鋒還以為自己聽錯,這人質,竟如此高聲有底氣地斥責他寧不來為佞臣?下一刻,他們才重新提起武器陷陣,氣勢卻明顯不再是起先的壓倒。


    趙西風得吟兒相助,立即調整心緒與陣腳,集結精銳主攻起燕、寧二人——不是不能打!


    “主公犯錯,不知提點隻懂附和,於社稷無功,於江山有禍,無腦則愚蠢之至,有心者,豈非佞臣?!”說話時她已掙脫開劫持她的等閑,衝到這兩軍對壘的正當中,背對著五嶽暫退的傷兵,向麵前魔門的先鋒周旋。


    此情此境,令她想起多年前的川東之戰、她和範遇一同被郭昶俘虜的情景,雖然趙西風和範遇不一樣、可能還不是盟軍的死忠,她卻早就打定主意,既然已經為人“主母”了,那就要好好保護趙西風他們:今日一定要與眾人相互扶持,一起走出這被圍攻的困境。


    寧不來被罵得還沒轉過彎來開口自辯,就見吟兒氣勢淩人直接轉向白虎喝令:“白虎,你是虎、是神獸、不是貓!自從老邪後仙逝,你便是她的象征、魔門的禮製、河東的威嚴!豈能唯唯諾諾,任由著奸佞小人犯上、作亂、小看、徒被他們當成了刀槍使喚?!打起精神來,若想得到老邪後寬恕,今日你便代她清君側,將這群叛黨統統拿下!”當場招降白虎、調動它的力量、軟硬兼施迫它變大。


    偏巧白虎最怕的就是吟兒,這當兒連頂嘴的勇氣都沒有,更被“神獸與貓”之說激將、想起這些年來本該得到的尊重和現實遭受的委屈、差點真被她說動了去拿下寧不來他們這些對它不夠尊敬的魔人……


    若是白虎真被說懵為她所用,魔門那時候就兵敗如山倒、趙西風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可惜哪有這麽輕易——


    “白虎你別聽她信口開河!她是外敵!根本不認識老邪後啊!”寧不來想了半天沒想到怎麽辯,但是製止白虎來自保還是可以的。白虎一愣,本已伸出來的爪子又縮了回去,很快它就想起了一個袖手旁觀的好借口,對了,它現在受了傷不能打啊……


    “我是外人,但絕非外敵,不認識她,卻神交已久。我知道老邪後的平生夙願是什麽,那也是落落對河東甚至天下的期許——和平、安穩,日日有誌同道合的倜儻之士,於茂林修竹間曲水流觴,撫琴扶簫,清淡論道。”吟兒努力搜刮燕落秋直接或間接對她說過的話,“老邪後從到河東的第一刻起,就希望你們與她一樣,紮根這裏,喜歡這裏,她在這裏魔門就在這裏,安居樂業,逍遙快活,除了守將誰還要握什麽刀槍,從此大家都不必再糾結黔西那種鬼地方、那個誰在乎誰去爭搶的王位……卻道是哪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三番四次籌謀著打回去,煞費她的一番苦心,更與她蹉跎了大半輩子?”


    “老邪後她,確實是這樣想……”魔門竟有先鋒都聽得愀然,似是接二連三想到了昔年繁華,想到當時老邪後嚴令河東不許見殺戮……


    “你懂什麽!那隻是老邪後的想法,不是宗主的!那魔門的王位,本就該是宗主的……”寧不來義正言辭將那些人的私語喝斷,“這世上,誰的活著都不應受到輕視!”


    “如果我說,你家宗主,他的想法裏不止有回去奪黔西,還包括了留在河東陪老邪後呢?!”吟兒斬釘截鐵回擊,因為她覺得,相愛之人怎可能沒有共同的追求,“如果不是因為想過拱手王位、避世隱居,就算幾十頭牛拉著,就算天下的珍寶都給他,他也不會從黔西到河東、不會在這裏過了好幾年舒服的日子還生出落落!人心是矛盾的,都被拉扯著,想要攻城略地,也願隱居山林,哪種活著都沒錯,隻看哪種更適合自己!”


    敢繼續這麽說,是因為看見燕平生明顯眼眶通紅。和老邪後相關、和他們所有人從前愜意的生活相關,自然能引起他的動容、追悔。是的,追悔,那些美好畫麵的一去不複返,和魔神、和謝清發、和林阡,委實都沒有任何關係。是他燕平生自己不曾珍惜,是他先放棄了老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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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如果是那樣,不過是冤家,不過是怨偶,隻要活著,都還有轉圜……久之,燕平生終於開口,咬牙切齒:“如今她已不在,說這些有何用?謝家惡鬼殺她之後,我便隻想攻城略地。”


    “落落也說過,這些年來她同你一樣,隻想殺死那個無惡不作的謝清發、拯救被他迫害的所有無辜、將此地恢複成老邪後在世時的安寧,所以,她籌謀著驅逐惡人、聚攏魔門、重歸家園……六月的時候,你們分明實現了所有計劃,謝清發作為首惡已然伏法!剩下的諸如趙二當家等人,全是些一頭霧水、甚至完全無關的無辜,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吟兒看準人性缺口當即對燕平生道德綁架,“要報仇何不找準人?拿無辜下手是仁君所為?”


    就是她幾句話的功夫,趙西風帶來的一百餘人,已經通過田忌賽馬、趁虛而入、各個擊破等各種方法,對那群實質意義上也隻兩百餘人的魔軍廝拚出一個平分秋色。


    “無辜……”燕平生岔掉的那口氣,漸漸被趙西風這場分割包圍打順,眼中的血色也剛巧在聽到鳳簫吟“仁君”二字時融化,此刻,趙西風這個無辜就在他對麵持刀頑抗著,今日還算是戰將,昔年真是個蠢貨,確實是與那場屠殺不相幹的無辜……


    “停戰吧燕宗主。理由有四,其一,老邪後、你、落落的初心矢誌,其二,河東隻是一時損毀、他日終將複原、除非你不肯助這一臂之力,其三,林阡於你有數次救命之恩,即便是你仇敵之徒,恩仇也應抵消大半,其四,落落她,不能再被你二人的刀兵傷害!”吟兒理直氣壯,動其心、投其好、激其仁、喚其慈,步步為贏,說得燕平生態度愈發軟化。


    夕陽西下,燕平生再次陷入強烈的思想鬥爭,不可自拔——


    紅蓮說,“沒想到您會和他打起來……”為什麽我不會和他打?是因為他太強,還是因為看透我不想打?


    秋兒說,“今日之後,便有河山清寧……”所以我現在,是在添亂?


    白虎說,“那叛逆絕不會讓她死!”那小子,雖然無情,卻確實總救人於水火。


    業炎說,“攔著您,隻是秋兒要保她……”秋兒她,委實不能再被我傷害……


    眼看著燕平生鬥誌漸消,本就是無條件跟從他的寧不來還有何糾結?在宗主兩難時,從不出言拉扯,今次也是一樣……寧不來歎了口氣,作出個隨時擲刀的動作:“宗主,還戰不戰,不來僅憑你一句……”


    燕平生卻仍機械性地和趙西風纏鬥,似乎還欠一道說服力。縱然如此,吟兒也已勝券在握。


    “這世間大多的以少敵多、逆勢而行,最後隻能打成以卵擊石、無謂犧牲,隻有極少數才能憑借運氣、以弱勝強,諸位可知為何?”吟兒越說越覺氣息充足,竟然開始有力握惜音劍。


    “為何?”燕平生一愣。


    “以弱勝強,需要三個要訣,一,製定完美無缺的策略,二,精準無誤地執行,三,強者犯錯。古往今來,無不如此。”吟兒傲然一笑,竟教魔人捕捉到她神情裏那稍縱即逝的林阡氣質,“可惜諸位隻據其二……無人像他林阡一樣,運籌天衣無縫,戰鬥決勝千裏。”


    “他自滴水不漏,可惜絕非正義。”燕平生怒而強調,“沒犯錯,卻負罪!”


    “何罪之有?這些年來他哪場戰鬥不行俠義?單論此戰,他對於非敵非友的你們,從頭到尾不曾殺傷一個,倒是你們,害他墜崖時滿身是血……縱不臣服,也該認同!”吟兒揚眉冷對,不忍去想適才那一幕,隻能在心裏給他祈禱平安。


    “他自己都承認,你何必……”燕平生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剛剛林阡認罪了。


    “我夫君不善言辭,見笑了。”吟兒豈不知林阡什麽罪都要往身上全攬,也聽出燕平生是在糾結著林阡自身的罪過,從他們的對話裏她勉強意識得到,今次金宋之戰,林阡很可能因為漏算了什麽而重創了魔門,甚而至於會被燕平生猜忌成故意為之,他怕林阡不配被他妥協,她卻怎能半途而廢,“燕宗主,盟軍不願以鄰為壑,可惜難免殃及無辜,但南征北戰近十年,若然飲滴水,定鑿井相報,但凡毀草木,必造林以還。如果不是正義之師,何來今日聲勢壯大?此戰若有失察之處,他向您承諾補償,您至少給予機會。”


    燕平生愣在那裏,就算全身長滿嘴也說不過她一張,那語速,那氣勢,那道理……林阡果然不善言辭,他不需要善言辭。


    “林阡以仁德為立身之本,與燕宗主實乃同道中人,黔西河東原本就是一體,如今正是以您的道理和規矩在統治。對他的原諒和認同,甚至都不算向他‘妥協’。為了向早已作古的仇人爭口氣而悖逆本心、攪渾這一片清朗的天下大勢,相信您不忍,也沒有必要。”隨著身體的漸漸回暖,她從寒棺裏被迫走出來之後的事情都能漸漸記清,“既然他的罪責是世人誤解、您與他也無敵對關係,又何必再糾結‘投降’、‘下跪’……所以,你還打什麽?”


    “唉,什麽禍不及妻兒?說得她是個弱者似的……”何業炎見慕紅蓮好轉放下心來,聽到最後幾句,在旁歎了一聲,早知鳳簫吟不是等閑,居然就這麽悄然而然把負罪、黔西、跪下三點條件層層剝去,剝得燕平生一直忍淚隻差打噴嚏了,哪還顧得上和趙西風拚刀,加之體力到了極限想吐血,久而久之竟被趙西風壓著打。


    魔門這一出猝然的後院起火,被鳳簫吟靠三寸不爛之舌說滅,忽而挑不出半個戰鬥力,可謂來勢洶洶去勢淒淒……


    


    吟兒微笑滿足,還未鬆一口氣,忽覺背後生風,才剛反應過來,一件冰冷的利器便抵住她後心,同時一個半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總算承認了?我大哥是這群人殺的!她扶瀾傾城是燕落秋,兩年前被‘強擄’是為了來篡奪我五嶽,六月,她將一個被她滲透的五嶽送給了林阡!”


    吟兒仔細分辨,那個現在正感情起伏衝著趙西風提高嗓音的,是五嶽曾經的三當家萬演:“趙蠢豬,你現在可明白了!?林阡不值得你跟隨,他正是殺害大哥的凶手!”


    原來如此,難怪適才魔軍說“林阡的增援來了”“是趙西風”之後,還有一句“好像還有另一路”……另一路,萬演,六月就降了金……


    睡眼惺忪的吟兒自然不知道:戰前,完顏永璉預見到魔門會在寒棺**、命令絕頂高手以及五嶽舊人暗自潛入山內尋找反林阡勢力倒戈,其中,萬演的任務正是趁著燕平生和趙西風鷸蚌相爭,到寒棺來見機行事、漁翁得利。


    雖信息缺失,卻從容不迫,吟兒調勻氣息按劍,同時整理思路。唉,好吧,是她不夠縝密,盡想著對魔門羅列證據,渾忘了這些對趙西風是該隱瞞的秘密……慢著,為什麽要隱瞞?兩家對峙的仇敵,注定最後都要匯入盟軍,那麽終將絕對互信,何不就在這裏坦誠相見,大亂大治?!


    “趙二當家,聽我一言,林阡沒殺謝清發,他到河東的初衷,是與謝清發合作抗金!談判周旋,屢挫屢戰,你也知道的,你還嘲諷過!”吟兒隻怕說不過趙西風。


    趙西風那時還率眾與燕平生、寧不來在戰,他側身對著他們所有人,不曾應答吟兒,或許心中百轉千回?


    “可是,大哥確定是被燕落秋所殺!她與他之間,逃不掉的殺母之仇,所以才找林阡私通謀殺親夫!鳳簫吟,這樁罪名,你要如何給奸夫淫(和諧)婦洗脫?!”萬演越說越激動,槍尖直往她衣中戳。她對於有無受傷完全沒感覺,真氣運得恰到好處,瞬即轉身一道血光,直接將萬演連人帶槍挑開數步:“再罵他一句,割了你舌頭!”


    萬演始料未及,應言閉嘴,隻感她劍鋒與話鋒皆太強勁。麵對麵時,吟兒亦看清楚萬演帶了五十餘精銳,半數金軍裝束、半數是他舊部,可能才跟他降金不久,還一副草莽打扮。他們,明顯是看準了寒棺有亂要來渾水摸魚,卻未想在這裏撞見了六月五嶽的一部分真相。


    “且不說謝清發是嶽離所殺……”吟兒正待述說實情……“住口!休得侮辱天尊!”金軍驀然人人臉色大變,仿佛被觸碰不可碰的瘡疤,更有甚者凶神惡煞當即朝她出刀動劍,燕平生和趙西風見狀都是一驚,本就不想打了的燕平生,見她性命之憂找了這台階下,先棄戰過來幫她把第一刀斥開了,接踵而至的趙西風也不由分說砍走另一劍。


    主將突然從對敵變成合作,魔門和五嶽的兵卒們一時還沒調整過來,這混亂戰團愈發顯得無序。形勢堪稱離奇,一個微擾都能對全局連鎖反應:隻要雙方繼續激戰,必教金軍以少勝多,一旦雙方徹底握手,金軍必被風卷殘雲。


    然而燕趙二人的短暫合作會維持多久?會否又要因為謝清發之死而分?畢竟燕平生隻是要下台階、趙西風心理難以揣測……吟兒一邊攥緊劍橫掃其餘刀兵,一邊爭分奪秒地對魔門和五嶽彌合裂痕:“不管謝清發是誰所殺,他的死,就這麽重要嗎!我今天就要問諸位一句,呂梁五嶽的精神象征,到底是誰?!”


    縱然燕落秋都曾認為,謝清發之死對金宋而言牽一發動全身,任何一方殺了他都必定會得罪五嶽,但吟兒在這一刻壯膽動起這個根基來,喝問時她掃清了等閑之輩與萬演正式開戰,強勢揮劍,氣貫長虹,三十回合,終於拚力與萬演持衡,過程中她不忘述說,“最開始的時候,是鎬王府五大侍衛吧,尤其是首席高手謝曉笈。是他凝聚人心的能力,才有了未被金帝擊散的五嶽,才有了大家為鎬王平反的信仰,才有了據此建立和守護的家園;也正是那個願意與河東魔門和睦共處的男人,是他主張懷柔,魔門才不至於覆巢之下無完卵……”


    “信誓旦旦,你認識他!?”萬演冷笑打斷,說著和適才寧不來一樣的話,可是寧不來現在已經被我鳳簫吟說倒了,你就等著接著被說倒吧……


    吟兒一笑不予理會,繼續施展一劍十式,難以縹緲,卻能輕靈:“謝清發,他又是誰?他隻是因為‘謝曉笈的兒子’才被人擁戴!可是這十多年來他無時無刻不以殘暴武功威懾鎮壓、為了追求天下第一的生殺大權而為所欲為。是他,為了一己私欲,背離了謝曉笈‘置身事外,臥薪嚐膽’的策略,令河東民間對五嶽怨聲載道而失道寡助。我敬諸位對主上的忠心耿耿,但,盡忠的行為本沒有錯,錯對關鍵是看對誰……那麽,在謝曉笈去世後,呂梁五嶽精神象征到底是誰?是趙西風、萬演、丁誌遠、呂奉公?我看是誰都輪不到他謝清發!為什麽要因為他謝清發的死就左右立場?!”


    “趙西風,你個蠢豬,被林阡的女人誆騙,一個比一個能說,你現在可懂了?她們眼中的大哥十惡不赦,她們殺他也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萬演虎目噙淚。


    是的吟兒是冒險的,撼動謝清發這個根基弄不好就會被群起攻之,但她相信趙西風適才來救她不是沒有理由……孤注一擲,賭!


    果然她賭他的心和判斷力都賭對了,這一刻趙西風沒罵萬演狗,卻是以文雅的詞句在說理:“誆騙?萬演,你錯了。適才魔門和五嶽劍拔弩張,主母她就站在戰局的正中,擋在五嶽傷兵的最前麵,萬分凶險都不顧。就是這舉動令我確信,盟軍對初來乍到的歸順者,從來都是愛護而非誆騙。”與吟兒四目相對,趙西風笑歎,“她說大哥悖逆父誌,哪一句沒有根據?和我趙西風昨天對你說的,我遵守的是謝大伯、我爹、三叔四叔五叔,難道不是不謀而合?隻是你們都不信、不願接受而已!自從謝大伯去世後,大哥再無人約束,做了一世梟雄,橫行無忌,不聽勸告,有目共睹。六月的時候,大哥忽然被殺,我確實震驚過,痛苦過,覺得天都塌了也有過,可我也不是沒反思過,大哥他英年早逝不是沒有緣由,我行我素,樹敵太眾,終將遭人尋仇,沒有大嫂也有旁人……”


    吟兒聽到這裏心中震撼,才知趙西風和範遇哪裏不一樣,他根本就是林阡的死忠啊。


    吟兒不知道的是,謝清發的靈堂上,趙西風對萬演問“磧口的磧是什麽意思”,萬演答不出,趙西風自答了一句“激水為湍,積石為磧,磧便是沙石之上的急湍。”那卻是林阡在桃花溪對燕落秋的解釋,林阡對趙西風的影響從那時起就潛移默化。趙西風從那時起,甚至更早,就是謝清發手中的斷線風箏。


    除此之外,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包括我趙西風在內的五嶽中人,與大哥雖有兄弟情深,多半卻沿襲自父輩交往,他身上有我們對謝大伯的寄托,當然,大哥他十歲以前,本身也是很仗義的……可後來,不知何故,卻變了,變得暴戾,難以接近。萬演,摸著良心說,你我對他難道不是敬畏居多?今年六月,眼看他和金軍不清不楚,所以五嶽難免軍心不定,那之中也有你萬演與薛煥暗自結拜的緣故。那般不定的軍心,當然會因為他的死而加劇分崩,所以不得不咬定‘捉凶’來堅持,如此我五嶽方能不散。可是漸漸地,就在大嫂、越將軍、海將軍他們的幫助下,軍心定了……還有溪清,是他們一起,度我於困厄……六月時你說大哥被宋人殺了我或還會動搖降金,可是現下九月末了,經曆了這麽多戰亂,以心感心,亂中凝聚。我已然想通,五嶽不是為了大哥這個人、更不是為了有關他的凶案才聚義;因為大哥的死就輕率歸順或離叛五嶽,不智之舉!”


    那一刻,曾經林阡和謝清發麾下的兩大說客終於不再針鋒相對。這些話,吟兒說還未必教五嶽立即信服,趙西風出口,竟然還有萬演麾下被動搖回來了:“二當家,說得對……”現實就是如此可笑,仆散揆本來想進一步分裂五嶽,結果柏輕舟給堵住也就算了,今日萬演想策反趙西風,居然還被鳳簫吟和趙西風反策反了一把……


    “胡說八道,你們也信!他趙西風現在就是個背棄舊主、投靠凶手還振振有詞的叛徒!”萬演冷笑,留不住的不留。


    “萬演,隻準你一人找新主嗎?金軍就沒對謝清發起殺念?你和薛煥結拜、砍去我海將軍手臂時,有想過你舊主會因你的心急而陷入死境?對謝清發而言,你倆一樣,誰都理虧。”吟兒輕笑,奪不來的不奪,“當然,對自身而言,誰也守住了。都有良心,都存底線,都想給父輩平反,倒是比比看,是誰先成功?”


    萬演被她說得愣神,根本無言以對,而那時,吟兒練了幾十回合的手,終於對惜音劍有了習慣的手感。關於謝清發之死的“不重要”,她之所以說出來,本意並不是策反萬演的麾下,而是為了彌合趙西風和燕平生,既然趙西風不介意那就更好,她當即順著自己初衷來給燕平生搭建新台階:“言歸正傳,呂梁五嶽的精神象征,到底是誰?柳林分舵萬演,汾州分舵呂奉公,石州分舵丁誌遠?都是分舵而已。總舵磧口孟門,這兩年謝清發退居二線,學著打點的是誰?輔助打點的又是誰?”


    眾人恍然,原來是趙西風和燕落秋嗎,凝神聽吟兒說:“趙西風再懶怠度日,畢竟努力在學,盟軍到磧口時,遍插旗幟是‘趙’,公然藐視金國政權;燕落秋再別有用心,確實輔助打理,在她心裏,謝清發與她有滅族之仇但懷柔之人沒有,她與五嶽真心誠意交往,除謝清發外她傷過幾人?倒是護過不少!麵對林阡與我求和,是她不懼強勢堅持中立,聽聞完顏永璉談判,是她負著重傷挺身而出。五嶽的精神象征,風口浪尖的兩個人,這些年來從來就是他們兩個,再無旁人。也是他們兩個,早就代魔門和五嶽勾銷前嫌、握手言和、同仇敵愾!”


    “是。如此這般,剔除了沙,融入金玉,現今的五嶽才是磐石。”趙西風回看燕平生,燕平生沒緩過神,啊了一聲,趙西風誠懇地說,“燕宗主,西風這話不是權宜,大嫂燕落秋,本就是我認定的主上,田攬月和諸葛舍我,本就是我認定的麾下,即使他們是河東魔門的人,卻也當了十幾年的五嶽中人,五嶽的每場戰鬥都有他們和我們,但他們缺我五嶽的外殼,五嶽缺他們的內涵,雙方和平相融,不正是我謝大伯的希冀?而老邪後當初最嫌惡的,不過是我們的‘謀逆’。可是,我們沒有謀逆,就快平反了。”燕平生認真聽罷,想了片刻,正色點頭。


    “磐石?此石若擊碎,全是敗絮吧!”萬演冷嘲,知大勢已去,仍負隅頑抗。


    “是我所聚,誰擊得碎?”吟兒一劍水到渠成,架在萬演脖頸間,輕狂一笑。


    真是想不到,五嶽和魔門,竟然因為魔門要殺她、五嶽要救她這樣的對立,最終選擇一起聽從了她,教她有“禍兮福之所倚”的感覺。仔細想來,由於魔門和五嶽曾不共戴天,使得魔門與林阡這個魔王的仇恨,在最開始就消弭了五嶽對林阡這個凶手的潛在仇恨,倒有那麽些“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意味。而緊接著,吟兒和趙西風共打萬演,等於是代表盟軍幫助已經力竭的魔門抵抗住了入侵的金軍,不正是以實際行動化解了魔門對林阡的不服?


    而燕平生等人適才就被吟兒說得放下了仇恨、趙西風現在領著他身後兄弟說無所謂被欺瞞,他們互相之間,竟也通過燕落秋的橋梁消除了前嫌。像,像極了在吟兒手裏陰陽相撞的劍法,非但沒有湮滅為零,反倒生出了中正平和之氣。


    更令吟兒明白,林阡的想法是對的,兩支勢同水火的勢力,不代表做他們一方的主上就注定承受另一方仇恨,而完全可以同時做雙方主上來化解仇恨!果然,“人待你如何,決定於你待人如何。若想真正入主,盟軍必須示之以誠。”林阡原想此戰結束後坦白,沒想到她鳳簫吟給搶了功……


    


    危機迎刃而解,還未再想其餘,吟兒忽覺力氣又漸漸消失,實在古怪……


    不過她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精力充沛反倒不切實際,才剛想通,就站不穩,慕紅蓮看出不妙,不顧自身刀傷,上前來給她把脈,突然就愣住,漲紅了臉:“盟主你……幾時吃的‘大夢丸’?”


    “大夢完?”吟兒怎麽可能吃什麽,清醒前她明明生活不能自理。


    “啊……是宗主讓我給她把寒棺裏的所有寒毒都灌下去。不過我想著宗主不及我懂醫理,就做主給她每樣隻吃了一點。”何業炎把那還剩半瓶的大夢丸拿出來,“原來這就是大夢丸麽,我隻給她吃了一顆,不要緊吧……”


    “這……就是我這麽神清氣爽的原因?!”吟兒大喜,接過這神藥。


    “不是,盟主這……這藥是……”慕紅蓮差點沒憋出內傷,低頭,“是止疼的沒錯……”


    “唉,這藥混跡於寒毒之中,我竟沒有認出來,可見你在這方麵,還是比我強的。”何業炎紅著臉謙讓了一句。


    “……婆娘,這不是必然的嗎?”“大言不慚!除了這方麵,我樣樣都強於你這老漢!”


    吟兒沒管他夫妻二人後續的相互推搡打罵,如獲至寶地把這神藥貼身收藏了,慕紅蓮見狀趕緊提醒:“盟主,是藥三分毒,一時輕鬆,吃多傷身……”


    果然,輕鬆不過一時,就覺頭疼腦熱。那時柏輕舟親身到這寒棺來,為她理清此戰的全局聯絡,她驚豔了一句“軍師真美”,思緒便被抓回了棋盤裏——


    魔門的這場後院起火,雖然短促得隻有兩盞茶功夫,卻因為她那個算無遺策的父親出手穩狠準,而片刻就由丁誌遠呂禾剖開了最近處馮天羽呂苗的薄弱點。丁呂二人趁著寒棺的大亂未定、神速招安了一大批五嶽兵將、繼而倒戈於盟軍心腹。好在由於柏輕舟防禦充足,淩大傑、封寒、孤夫人意欲瓦解的趙西風、萬演舊部、丁誌遠舊部三處駐地,暫時都無甚影響。另一廂,所幸林阡雖然失蹤但吟兒醒來,所以桃花溪寒棺的這一戰場,萬演也徒勞無功反而被俘。


    “金軍高手,便就剩這麽幾個了。”柏輕舟說,短短幾個時辰,和尚瀕死,嶽離戰死,對金軍的戰鬥力可謂急劇削弱。加之常牽念和軒轅九燁因為林阡重傷、完顏永璉薛煥因為


    淵聲重傷、金軍從上到下委實慘不忍睹。解濤黃鶴去完顏豐梟徒禪月清之流,雖然尚有餘力,卻不能稱絕頂高手,故而與武衛軍、郢王府以及大內高手一樣,領兵在外徒做個威懾以及保護皇帝安全。


    “我軍可好?”吟兒既為父親感傷,又為盟軍揪心。金宋雙方一直勢均力敵,不可能此消彼長,隻可能兩敗俱傷。


    “此刻,越將軍在山外坐鎮據點、海將軍在棗林收拾殘局、天驕從談判席抽身便去了趙西風駐地;何教主與胡姑娘製衡著金帝和唐門;妙真、聞因和鄭王府高手,一打完冥獄的外圍戰便又馬不停蹄去幫馮天羽、小秦淮和十三翼共守五嶽。所有武將都多少受了傷、盡了力、強弩之末。”柏輕舟黯然,最後才說,“沙少俠他,和他師父,都不在了。”


    吟兒猝然一驚,眼眶霎時紅了:“沙少俠?!”沉寂許久,才顫聲接受,“他……走得可安詳?”輕舟點頭:“知己良朋,都在場。”“那便好……”吟兒苦歎,心念一動,“勝南他,怕是經受不住。”適才雖隻匆匆一眼,她也看見他臉色慘白、神情痛楚,原來是為了溪清之死,她不禁更加擔憂。


    “當場走火入魔,可惜主母未醒。”輕舟心有餘悸。


    “如今我活著,不會再給他入魔機會。”吟兒低聲決意。


    “主母……”輕舟欲言又止,輕輕咳了兩聲。


    “他必會回來。”吟兒知道她在擔心什麽,見她咳嗽,吟兒探身過去,輕撫她後背、篤定地安慰。


    “嗯,我見這山崖不算太高,難不倒武功高強的主公……唉,主母……你受傷了……”輕舟發現她背上有槍傷,還未咳完,便給她找來紗布,細致地給她裹纏。


    幽暗中一盞燭火,靜看這安謐景象。


    


    然而又過了兩刻以上的功夫,天色向晚,夜幕降臨,無論是燕平生的麾下,還是趙西風的探子,都無一個帶回林阡燕落秋的音訊,反倒是海上升明月鳴鏑四起,戰鼓刀兵響徹黑龍山內此起彼伏——


    此前,丁誌遠呂禾正是借著寒棺陷入僵局、盟軍捉襟見肘的好機會,慫恿了最靠近寒棺的一支呂奉公舊部叛變。叛軍滾雪般壯大,馮天羽呂苗也終究兵敗……不過令趙西風等人感到欣慰的,是呂苗那孩子在逆境被激出了些許血性,眼看馮天羽為了救他被生擒,又想到沙溪清為了救他戰死,失去所有人保護的呂苗,鼓足勇氣給了那個要來招降他的呂禾一耳光,道,我呂家不是隻有貪生怕死鼠輩,說罷閉眼伸脖子等著被惱羞成怒的呂禾砍。


    所幸柏輕舟料事如神,早在馮天羽呂苗出現頹勢的時候,便通過真剛等人在山內傳信,要天驕和鄰近高手去救,方能在生死一線將呂苗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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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軍隻戰勝這一處,又聽聞失了個萬演,必然集中所有力量打擊呂苗,從彼處獲取盡可能多的戰利,以逆轉他們在談判中的不利。”柏輕舟當時就對吟兒分析,“天驕等人必須盡快就位,備戰全體金軍高手。”果不其然,呂苗才剛得救,勁敵全然出現,衝著呂苗身後的其餘駐地摧枯拉朽。


    所幸天驕及時趕到,救呂苗性命並力挽狂瀾,可惜淩大傑封寒等人聯手,注定了馮天羽的被俘不可逆轉。眼看著高手堂席卷戰利而去,徐轅與仆散揆的談判又遇變數,遂留下百步穿楊軍與呂苗共同駐守,他則率鄭王府高手緊追不舍。那幫金軍雖成功抓獲馮天羽在手,卻分明耗費了不少氣力,徐轅傾力追擊未嚐不可。


    “終是因此地戰禍而起的。”吟兒聽罷局勢,如是歎息。燕平生叛得真不是時候,剛巧撞在了完顏永璉的劍刃上。


    “主母,軍師……天驕迫停了金軍,此刻正與淩大傑三人決戰。另外,丁誌遠要求釋放萬演,否則馮寨主性命不保……”天色全黑,桃花溪畔,金宋群雄四擎火把,戰鬥與和談竟同時開啟在寒棺一帶的半山之上。


    規模其實不算太大,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盟軍在河東的四大匪幫盡在,容不下一絲失誤,吟兒翻出那個裝著神藥的白玉瓶。


    “主母?吃的是什麽?”柏輕舟看她臉色忽然又紅潤,隻是吃了一顆藥丸便有力氣攜劍往寒棺外走,一驚之下急忙追前相攔,“剛醒轉,不宜動武,免得主公……擔心。”


    “放心,能動口不動手。”開局一張嘴,輸出全靠懟。


    


    “老不死的林匪悍妻……”陣前,丁誌遠破口大罵。本來他聽說盟主駕到,還指望看到個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病弱,結果那個威風的女人出來時居然容光煥發、皮膚好像都比以前好了、難道是光線原因嗎……咦不對,不能這麽罵,萬一以後王爺又和她相認了……


    呂禾見他失神趕緊補充:“林匪,立即把萬將軍放回來!”


    “丁將軍,呂將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吟兒冷笑,丁呂麵麵相覷,聽她嘲諷,“一個抓著自己的恩人,一個貼著自己的賊父。”她知道馮天羽曾在河東大亂中給過丁誌遠恩惠,也聽聞呂奉公的靈堂上金人當著呂禾的麵作亂,這兩個宵小,真不配同她交換俘虜。


    不過可惜,她不占上風,馮天羽作為山西義軍之首,地位實在是舉足輕重,幾百個萬演都比不上……


    幾步之遙,也有數人激戰正酣。


    吟兒到場之際,柳聞因、楊妙真等人已盡被戰退,徐轅和兩個鄭王府高手則竭力與淩大傑等人周旋,很快地,鄭王府高手亦有受傷退後。黑龍山上,魔門五嶽經過內耗多未恢複,越風遠水救不了近火,此地能打的高手除了高手堂就隻有徐轅:“所以談判算作廢了?你們想開什麽條件?”


    “自然作廢,至於開什麽條件,你們害死天尊大人,先還一個天驕補償吧。”於公於私,大汗淋漓的封寒都想先殺了徐轅再說談判的事。


    “什麽地魔,無賴小兒,毫無道理可言!淵聲殺的嶽離,你卻要殺天驕!”吟兒看出徐轅情勢緊張,一邊幫腔一邊準備再吃點藥,咬牙先把這場戰鬥撐過去。


    “誰要殺我天驕。”令她驚喜和期待的聲音終於響起,她心一顫,淚已盈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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