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吧林匪!”高風雷一聲怒喝,重錘轟擊、巨石壓頂、隻留下瞬間供反應,而在此戰中運氣極差的林阡,不僅體力透支、右手抱著兒子、腿腳還拖纏著鐵鏈,半瞬剛全力以赴提刀相應,半瞬就被絆得失去平衡,禍不單行的是,倒在對手強勢襲擊之下的同時,他又一次誤觸個他老丈人設置的機關……當然,這種傷害相較高風雷的力道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這樣就死了?當然不可能。插根枯枝也能活的事,從盟軍成立伊始就頻頻生,作為一盟之主的他,自是最擅長化腐朽為神奇,是以沒有慌忙舉飲恨刀對敵、而是從容以腿腳去接這一錘——


    與其說高風雷是天送來滅他的,不如說,是送來給他解鎖的!林阡眼神一厲,嘴角劃過一絲笑,半瞬而已那重錘便完全砸在鐵鏈之上、但因餘威無窮、顯然即將危及他的腿腳,說時遲那時快,再半瞬林阡一個翻身避閃將剩餘錘勢全數逃過,那風馳電掣般的度和承換,高風雷重錘再迅猛也跟不上。


    這一錘完全打落之際,林阡腿腳的鐵鏈也都應聲而斷。


    那時高風雷才明白過來剛剛磕在自己錘上的精鋼不是林阡的腿,然而定睛一看這些鐵鏈分明是一段段緊貼著繞在林阡腿上的——林阡,他好大的膽量敢這樣!?差之毫厘,他不死也殘!


    但這毫厘,消融在這一招完畢之際。來不及去計較得失勝負,下一招已然一觸即……此情此境,林阡仍然沒有完全逃脫。


    


    高風雷不愧是力量係的最強高手,逐浪破壞、邪後功也根本奈何不得的鐵鏈,一到他錘下便不堪一擊、被摧枯拉朽、竟粉身碎骨!雖然以往對戰中高風雷常常錯漏極多,但真正的高手恰恰容得下極多錯漏,因為其武力強大到足夠不拘小節——


    存在失誤時就令對手絕望,若零失誤,他恐怕就不必屈居豫王府。直接上天山找肖逝了。


    與高風雷的絕對優勢相反,膂力是林阡一直以來對抗高手堂的弱項,先前被高風雷練強了不少,偏偏此戰又遇上他……而除卻力量係最強高手的席位。高風雷連敏捷係也不讓林阡分毫——既剛又快,“迅猛”之名豈是虛妄?所以,先前林阡每逢戰他,都隻能去靈活係、取巧係混個奇跡,無奈此番單手用刀根本不可能取巧。隻能提高度抓他破綻或引誘他犯錯!


    然則,每次提高度必定牽連內息……林阡知道自己不能撐太久,卻必須玩命來撐這次考驗——


    風暴之猛,雷霆之烈,迎麵重落,勢大力沉。翻倍來錘,分筋錯骨,內蘊剛勁,震撼無窮。高風雷隻手便翻風雨,飲恨刀才扛五個回合。便覺異常吃力,與旁人對戰都是心肺負荷、氣息難濟,到高風雷這裏,肉和骨頭,才是最先失守。


    總之都是血戰!林阡對傷勢早已麻痹,一心一意抵抗擊打,每一回合的招架,都盡量保證不被高風雷砸開防禦,即便重錘有餘力波及他身軀,他的刀也能強而有力地碰撞回去、繼而內力與氣勢先於鋒刃隔錘而攻。憑高風雷,未必次次都守得滴水不漏,是以也能被他飲恨刀得手。


    故而每一回合,高風雷和林阡都是硬碰硬地同歸於盡。各自招式相互抵消在刀與錘上、彼此傷害卻也隔空交擊立竿見影,一時兩人都鮮血四濺,且都是鈍傷。


    一場蠻力和度並存的較量,作戰雙方互有絕技,武器出手時都見光圈,或熾或寒。但麵世時都已隻剩殘影,因從出手到麵世的交睫之間,光圈全被斬碎,多不完整,成點成線,戰局中或殞滅或亂竄。


    輾轉反複、上下翻飛的,不止兵刃,更有執兵刃者。此戰全程僅有小牛犢一個旁觀者,跟著父親和高風雷將軍一起以梟雄之姿,橫行霸道在竹林之巔、垂直降落於山崖之畔……身畔世界全成幻影,換一般的小孩早已嚇哭,唯有這小魔王滿足享受。


    


    平局多時,趨勢卻是一目了然,重錘勝算多上一籌。


    因決戰之夜的教訓,高風雷明顯揚長避短,又因決戰前在山東的種種敗績,高風雷這次無所保留,林阡不可能再次誘出他的魔障,何況他還未必怕流星錘、回旋刀了……更重要的是,在他毀滅性的重壓之下,感到暈眩的、短處暴露的、即將敗戰的,是林阡。“此刻的高風雷,是戰力正好的時候……”林阡心裏暗叫不好。


    若言司馬隆是“火燒摩天嶺”之後能夠獨立作戰、完全替代了尹若儒並與之乣軍互融,那麽,“三月十五決戰”後,高風雷也同樣進步到最佳狀態、自此不再依賴嶽離司馬隆任何一人,並絕對歸屬於完顏永璉而非豫王府。事實上,當高風雷在決戰之夜力挽狂瀾,就已經預示馮張莊之戰的笑話不會再複演,從此邵鴻淵的空檔終於有人來填。偏巧在今日這一戰,高風雷達到了一個人生的新高度。這個高度,是心無旁騖為金軍上下所有人的榮耀而戰、如此才能將武功揮到最優。


    從某種意義上講,完顏永璉是拿紅襖寨在練豫王府這幾位高手,效果怎樣現在也見到了,值得。


    訇然巨響,飲恨刀與這風暴之錘劇烈相撞,力道之勁,足令他們半刻不曾分開,林阡臂上生生撕出血來,高風雷麵色也難免蒼白。這些不過都是表麵,撕出血和臉蒼白,都因手僵硬了、快斷了、麻到骨子裏、痛徹心腑。


    驀地幾步之外地麵中開、裂出個地下機關來、亂竹全部移位、升上九隻大石,俱是雕像模樣……高風雷和林阡,哪個又誤觸機關?或是林阡最開始碰到的那個機關現在生效了?!


    雙方還沒意識到生什麽的時候,地下機關已然閉合,不知何時九隻石旁驀地已多出九隻鼎來,當時高風雷和林阡照鏡一樣臉上都寫著“這是什麽東西”……


    迷茫時兩個蠻人還在刀錘凶猛,倏然身側溪不成溪、水勢大漲、起落之後凸現九隻舟船,這九舟一旦出現,先前的九石人、九隻鼎就不再靜止,沒有預兆地分布、排列、旋繞起來。度卻越來越快……聽風聲、水聲,看舟影、鼎影,越來越急,越來越亂。就知道,排列完了,下一步便是,一齊動作!


    高風雷比林阡快一步意識到這是什麽了——這是迷宮裏的王爺設置的固有陣法!高風雷既然被黃摑嶽離安排在這裏,當然有避開被此陣誤傷的訣竅。甚而至於能借著此陣打死林阡——不過,高風雷自然不屑於趁人之危,他不會放林阡出這個小陣,但也不會讓林阡敗在自己之外的人手裏!


    是以九鼎、舟船、石像同時出往他二人飛躍來時,高風雷停下與林阡的交手幫他擊退陣法攻擊,而一旦威脅稍有敗退,他二人立刻重新再鬥,隻是還不到十回合的撞擊,那陣法的新一輪攻擊便又來了,迫在眉睫高風雷和林阡不得不再朝它們應戰。陣之威力,不下於彼此戰力。


    隨著鼎、舟、石的漸次加快,高林之戰每十回合與它們一遇漸漸縮短成九回合、七回合、五回合……一回合,唯一的改善方式,就是縮短每一回合的耗費時間,高林二人不知不覺達成共識,不知不覺竟提升了彼此的度。但林阡若沒有高風雷的存在就不可能達到這麽快,高風雷,出得此戰也不可能再使得出這麽厲害的錘法!


    “倒也盡興!”林阡笑而汗水淋漓,高風雷一直怒瞪著他。到這幾百回合後一邊瞪著他一邊露出個僵硬的笑來,明顯是又滿足、又恨他,“林匪、你出不去!”


    久之林阡現,那九舟為虛、鼎石都是真的。但破陣之法不知是在哪裏、眼前此人才是最為棘手——“出不去、死便罷,索性戰成堆白骨!”林阡麵無懼色,慨然而笑。別說,他們的力量對決,還真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把對方變作一堆白骨……


    這句話林阡卻是嘴上說說的——自然不可能出不去死在這裏,別的不提。戰到死為止這個諾,也是先給薛煥許下的。況且,林阡也不忍心小牛犢剛出生就告別這個精彩的世界啊……


    “你一個人、一隻手,絕對打不贏我。”高風雷也笑,如是狂語。他早已證明,林阡及其麾下先前險勝他的幾次,要麽以多欺少,要麽兩隻手上。單手交戰,仍是他強,他是這世上當之無愧的單打統治者。


    林阡心念一動,在九鼎即將襲來時,還剩兩個回合的時間,林阡忽然虛晃一招,誘引高風雷打向自己右路——雖然右臂要緊護著小牛犢沒錯,手指卻是能活動的,隻要在這一錘砸來之前左手抽長刀反砍,這個瞬間左手就很接近短刀擺放的位置了,若能夾著小牛犢撇到右後方、右手幫忙拔出短刀、同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交到左手,同一時間左手上其實已手握雙刀,並且因為度太快迷惑住高風雷,高風雷一定想不到,一隻手,可以有兩把刀,一刀內藏著一刀。


    那麽剩下的最後一個回合,高風雷與他錘刀相衡之際,萬萬料不到第二把刀會從第一把刀的下方錯開、飛出……林阡想到就做,機不可失,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力時別把兒子給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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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無數動作,高風雷果然為他所騙,計謀順風順水,在這一刻長刀與重錘相持不下、幾乎停在當場,而須臾短刀脫手、從另一角度猛擊重錘的著力點,一擊即中、重錘落地!


    但,一擊即中之後的事都是林阡的想象——一擊即中之後,盡管高風雷真被林阡騙了,但高風雷的錘沒落地,飛走的是林阡的短刀……在那絕對逆天的強力麵前,短刀隻能輕輕地擦過去、飛走了。好在還在陣裏,撞到了某隻鼎上又落下來,但林阡,已經沒有可能,再去拾它,再使用它……


    當此時,高風雷和林阡的額上,雙雙流下一絲冷汗,一個是為對方的腦筋,一個是為對方的力量。


    


    事已至此,陰謀告敗。接下來。隻能中規中矩地與高風雷打拚,但林阡的可持平時間已然不多。


    眼花繚亂的光影、高出一籌的對手、逐漸下降的體能,他掌中刀雖冷,身體裏熱血猶滾燙。因聽到幾裏外殺聲沸騰,因想起吟兒生死未卜,因越是逆境越激起他打破逆境的**。


    打到這時幾乎已一無所有,隻剩磅礴無垠的氣勢,恢弘壯烈的意象。拔地衝天的魄力,這些,都是他和飲恨刀最後的也是最丟不掉的本質。但僅有這些,還遠遠不夠——這些都隻能和他在原地,他,還需要一次突破。


    氣與神定,刀人合一,時間,隨著心境的沉澱漸漸也放慢,放慢了那些在身邊極旋轉的虛虛實實的鼎、舟、石。繼而、想起了那個也很喜歡虛虛實實但經常半吊子的吟兒……原來,她爹也這麽喜歡虛虛實實。在戰局裏接觸久了,林阡愈肯定九鼎為真、九石為真、九舟為虛,雖然這些在此時並不能提醒他什麽。


    勢隨心走,以身帶刃,他與飲恨刀相容之際,亦逐步能掌握高風雷的錘擊節奏,這時餘光一瞥,剛好掃及林竹間透顯出的、這一戰的絕對背景、摩天嶺盤繞而下的石階……生死攸關,林阡靈光一現——


    他上次給司馬隆打出一招“昆侖崩絕壁。一動製萬靜”,已然牛刀小試、以刀借景、動態與危感化入刀法中,借此幹擾了司馬隆的心,誘生出了他的遲鈍。今次也不介意給高風雷打一套“盤路陡絕,雲梯倒掛”,但這次不借昆侖,隻借他人生前十七年都一直了解的泰嶽——


    把泰山石階的威嚴厚重、險峻蜿蜒化入長刀,與手眼身步形意全合,另外偷一些束乾坤的螺旋創意、再兼容桓端流沙刀的暗湧、並蓄薛煥楚狂刀的後勁居上。故成為他林阡飲恨刀的最新招式,將泰山石階的景象寫實般鋪展到刀法中來……這足以直追嶽離真幻萬象的“萬寓於一”新境界,繼司馬隆之後開拓了一條能把高風雷也製住的捷徑,抓扣住高風雷的憨笨,令他繚亂時不知不覺就步入林阡的刀局——


    沒錯,是刀局。虛虛實實,以假亂真,吟兒,你夫君我,也絕對不賴……


    這套從盤路雲梯演化而來的石階刀法,實戰,能在運動中快慢相協、剛柔並濟、阻斷並反擊高風雷;虛空,則與林竹間透顯出的石階相似,在高風雷的眼中,光影忽近忽遠、融為一體。


    隻要高風雷漸漸習慣了林阡演繹在他眼前的石階刀法,當高風雷眼裏心裏錘勢裏全都是這刀象和招法裏的盤路雲梯了,終於在某一回合打到他視線裏隻剩泰山真正的石階時,他還會以為那仍然是林阡的刀法、下一錘仍會往那個方向劈,而林阡,則出乎他意料地攜刀趁勢一閃而逝!高風雷思維定勢的時間,足夠林阡移形換影走到另一個方位!


    當然,最難的是一開始怎麽讓高風雷“漸漸習慣”,可能需要幾十個回合,那也不費太長時間,林阡會引導他循序漸進接受並習慣——


    再一次想到就做,這刀法散自林阡之手果然行雲流水,甚而至於林阡在控刀時暗覺這刀法暗合陰陽八卦之理、若日後仔細推敲、舉一反三,未必不是極好的刀法,然而,閃逝之後,得手之後,高風雷受傷倒地之後,林阡還需要想一件事,他該怎麽突破這接下來的九鼎陣?


    高風雷雖然真的如他所願被這一刀劈中肩背倒在地上,但雙眼通紅繼續嘶吼再度提錘轟砸而來顯然哀兵必勝……雖說高風雷已經受傷、威脅小了很多、林阡所剩體力卻著實比剛才更低,接下來的九鼎陣,為免夜長夢多,必須盡快突破。因為,高風雷一定掌握著,與九鼎陣結合後提升戰力的方法,真到絕境,一定會用。


    


    一場惡戰,林阡妙手偶得一刀法,終能轉守為攻占據主導位,這次較量,終是實打實地打贏了豫王府。然而,雖解決了重急的高風雷,輕緩的九鼎陣則仍阻在眼前——這道障礙,又該如何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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