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愛深沉,手足情重,欲掩不能藏4


    吟兒說自己沒有遺憾言之過早。


    終於從旱八陣的威脅旁走出來,雨繼續變大,真恨自己不能預知天氣,也恨船王的師父明知天氣不留他二人。


    暴雨不下則已,一下傾盆。說傘能遮雨,還不如說雨是傘的天敵。


    又經過那家遭遇金人奸細的竹寨,因為深更半夜、天氣惡劣的緣故,店家早已打烊回家,桌椅尚在,卻沒有食物的誘人香氣,也不見小二的盛情招待了。


    勝南看吟兒不住地打寒顫,關切地問:“再堅持一段路?再行一段便有住家了。”


    吟兒鬼使神差,暫時還不想讓任何外人打擾他倆,因此當機立斷:“不要了,還是先躲進去避一避吧,我快不行了……而且,這麽晚了,找住家會打擾人家休息……”


    用脆弱的眼神去對戰勝南,吟兒知道這句話和這個眼神絕對奏效,勝南果然很照顧自己,吟兒尚在沾沾自喜,沒有料到自己將會因為自作聰明而付出很大很慘痛的代價……


    竹寨之外,風雨大作,情景懾人。


    吟兒於是就坐在竹寨裏,看勝南神地找爐生火,他要想添柴,桌椅英勇就義。


    吟兒笑著說:“可憐的店家,隻不過是專賣蘑菇而已,就要被你林阡這樣報複。”


    勝南笑:“沒有辦法,我先留些銀兩在這裏,作為補償。還笑什麽笑,若不是你怕雨水,我才不會找這裏落腳。”


    他像小師兄一樣,總因為自己而佯怒,卻看得出是偽裝,他其實很喜歡自己胡鬧吧。吟兒歪著頭想。


    “吟兒,你靠著火一些,嫌冷嗎?”他看她歪著頭,以為她無精打采。


    “你衣衫濕嗎?要不要脫?”這句話,吟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口的,說完了吟兒就覺得非常欠揍,第一,這句話有哪個女人會這麽直接地問男人,第二,這和勝南的關心風馬牛不相及,第三,自己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本身就對勝南圖謀不軌。


    可是客觀地講,這句話問得很合適,他衣衫真的很濕,該是撐傘之前淋雨所致。吟兒說:“會著涼吧?要不,我先睡下,你再脫衣。”吟兒心裏一直在呸自己,天啊,這句話說出口,更生歧義……


    勝南瞠目結舌了好半天,大笑著看吟兒:“沒什麽好擔心,哪有那麽容易就著涼?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就坐在旁邊守著你。天亮了雨小了就回去。”勝南起身,端了張椅子來坐在吟兒對麵,忍不住還是要笑:“吟兒,你說話怎麽還是有歧義,外人聽起來,以為你存心占我便宜,這孩子……”


    吟兒鬆了口氣,不再辯駁,再說下去,自己的心事就完全剖白了。


    勝南看她乖乖地倚著椅背睡熟,估計她是輕微著涼,加上昨夜之戰押了性命上去,吟兒不疲累才怪。


    勝南不知怎地,心裏有些悲傷。他真不應該,害她一起冒險。


    回過神來,看吟兒睡著之後仍然不停地動腳踢腿,勝南搖頭苦笑,這孩子,睡覺竟然這麽不老實。不免擔心爐子倒下來燒著她,又怕吟兒不留神把腳翹到火堆裏燒,替她調整了無數次爐火的位置,剛剛坐下,又覺得火堆離吟兒遠了些,吟兒微微皺眉,好像是覺得有點冷,勝南趕緊再起身,再給她微調,正好看她臉被火映照得通紅一片,覺得可愛,勝南不經意看見了,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來,再想起她剛剛的話,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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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腦海中莫名其妙突然穿插進新嶼的那句話:“這孩子?怎麽勝南你將盟主叫做‘這孩子’?大不敬喲。”新嶼問的時候,語氣裏夾帶著的最多是驚詫,他顯然不明白自己和吟兒的關係。兩年來一同闖蕩江湖,自己對待吟兒的心腸,越來越年輕許久都不設防,就像對一個孩子一樣,從來沒有負擔,而且,時時精彩,刻刻緊張,卻特別幸運。


    心念一動,總將吟兒當孩子,但吟兒怎麽會是一個孩子?算起來,吟兒已經有十七歲,吟兒不是個孩子啊。


    勝南歎了口氣,再透過火光,看睡得香甜的吟兒。可是,她怎麽不是個孩子?做事情總要讓人放心不下,當然還是個孩子,隻不過,是被他們所有人逼迫、做到盟主位置的孩子而已。死亡擦肩可以麵不改色,生活上卻真的非常糟糕……


    勝南擔憂地看著她,此時她可以無憂無慮地入睡,可很多事情她終究要去麵對啊,卻不知川宇心裏可還有她,卻不知越風心裏可還想她,卻不知瀚抒心裏可還怨她……


    如果,川宇、越風、瀚抒要對決,吟兒到底該如何是好?又有誰會時時刻刻為她辯護和庇佑?


    就在此刻,又聽得遙遠之處傳來的斷續簫音,瀚抒現在,不知道又在夔州的哪個角落了。勝南不免憂慮,吟兒在瀚抒的簫聲裏,絕對不會睡好覺,怕待會兒又會做惡夢了。


    視線有些模糊,勝南扶著桌椅坐下,忽然竟感到有困倦來襲,勝南想,大概自己也累了,不如先睡會兒吧,勝南左手握緊了飲恨刀,決定先閉目養神一會兒,若有敵侵立刻醒來。


    勝南想不到,今夜高估了自己,竟然在做完這個決定之後立刻就闔眼睡著了,睡熟程度雷打不動……


    不久之後,在這簫聲的強烈衝擊之下,吟兒頭疼欲裂,揉著惺忪的睡眼起身來,現勝南見縫插針就睡,吟兒笑著走到他麵前:“還說要守著我,關鍵的時候,還不是我來守著你?”


    奸笑著,摩拳擦掌,太好了,林阡半夢半醒之間,將要落在她鳳簫吟的手上了。


    吟兒環視四周,僵在原地,可是,能幹什麽呢?她要對他做什麽呢?


    對,剛才自己睡下之前,勝南叫她“小孩子”……


    吟兒辯論說:“勝南,雖然我不在乎,可還是要說,我不是小孩,我其實,和藍玉澤、雲煙姐姐一樣,都是你林阡的女人。你說我小孩,我不服!”


    驀地,勝南陡然跳起來一把將她抱住,厲聲喝道:“你服不服?!”


    吟兒大驚失色,才表白一句,他就醒了?!吟兒真想找個地道鑽進去,要是臉皮厚點就好了……怎麽可以在這裏表白呢,還說自己是他的女人……


    可是,勝南抱住自己又是為什麽?


    吟兒顫抖著,猜測著也等候了片刻,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吟兒悄悄挪動,突然現勝南的全部力氣都以她鳳簫吟為支點,她一移動他就失去平衡,顯然,他尚在睡覺……


    那麽,他是從哪一句開始聽見自己的?而且,與他在夢中對話的人,在他夢中是吟兒自己嗎?


    吟兒輕聲試探了一句:“我不服!不服又怎樣!”


    “你敢不服!”勝南雷霆大怒,猛地把她推dao在地,推dao了他自己的支點,勝南當然無依無靠一並摔下,吟兒起身剛起一半,勝南已經向前便倒,直接把她壓在他身下,勝南這行為,就像被鬼附身一樣,吟兒後腦勺重重地跟竹寨地麵一撞,差點失憶。


    吟兒還沒有回過神來,勝南就已經給了她右肩一拳,力量真大,他揍了自己一拳一拳再一拳……吟兒痛苦地,要把他推開,卻無濟於事。勝南啊勝南,你到底恨誰啊……


    “你幹什麽,勝南,你醒一醒!壓死我了!好重!好重!”好不容易他不揍自己了,吟兒卻現他死死把自己抱住,不鬆開。


    他夢境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他要打那個人,顯然那不是藍玉澤,不是雲煙啊,可是,勝南除此之外還會抱誰?


    吟兒渾身酸痛,知道自己在劫難逃,都是自己造孽,今夜半條命會廢在他手上了……饒是如此,吟兒還在猜,勝南到底夢見誰了?


    “你不是小孩子?那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怕什麽水!”勝南幾乎貼著她的臉吼,震耳欲聾。


    啊?怕水?他夢見的真的是我……吟兒瞬間臉紅:“原來,你說的是我啊,不是藍玉澤……”


    “玉澤……為什麽,玉澤會夾在我們兩個的中間!”他冷笑著,語氣裏全是悲涼。


    吟兒驟然沒有聽懂,玉澤的確夾在了她和他中間,可是,這句話應該是自己對勝南講啊,他夢中人,是誰?是誰?吟兒來不及想,災禍還在後麵,睡得迷糊的勝南,突然間開始夢遊,把吟兒一把拉起來,他竟然沒有醒,他竟然再一次把吟兒抱住,說:“我今天一定要治好你怕水的病!一定要教會你跳下水!你不跳?你敢不跳,要跳一起跳!”


    吟兒聽罷,手足開始打顫,舌頭開始打結,他抱住自己,說跳就跳,吟兒忙不迭地哭喊:“勝南!這裏,不是水啊,不是水!是地!是地!”


    無論怎樣苦苦哀嚎,吟兒都逃不過他折騰,被他拖著騰空躍起再直接朝地麵上撞擊,勝南當然沒有事了,是吟兒給他當肉墊啊……


    吟兒第一跳就被他撞得鼻青臉腫,好不容易不頭昏眼花了,他又拉著自己站起來,要第二跳,吟兒想逃,想掙紮,他牢牢抓住她,把她拉在他懷裏,就是不許她走……


    “林阡……林阡,你是瘋子嗎……”吟兒感覺到他身上滾燙,估計他是燒所致,眼淚奪眶而出,“我錯了,我錯了……”


    不知折磨了她多久,他終於大汗淋漓,平靜睡在了地上,片刻就無聲無息。


    吟兒渾身是傷,淚流滿麵:“林阡,我恨死你了,你對不起我……”


    吟兒萬萬料不到,幹chai烈火,孤男寡女,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局……


    天亮了,雨小了。


    吟兒蜷縮在一隅,那個可怕的林阡終於睜開眼站起身,看上去麵色大好,精神抖擻了,可是,他竟然把他的快樂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


    他好像有些蹊蹺他為什麽會睡在地上,但自看見她之後,他立刻麵帶抱歉,走上前來看她:“吟兒,想不到我一闔眼就睡著了,幸好,沒有敵人來,也沒出什麽事……”


    沒出什麽事!吟兒大怒,你當然是一覺睡到大天亮啦,你折騰得我一夜沒睡好,你還保護我,你害死我還差不多!


    吟兒卻敢怒不敢言,怕他還在夢裏,見到自己再和自己“跳水”,吟兒站起身來,還眼冒金星。


    “怎麽了?吟兒?你怎麽臉上有傷?!難道我睡著的時候有敵人來?”勝南大驚失色。


    “沒有敵人來,你夜裏燒,我正好起來看你,你睡得迷糊,還夢遊,所以打傷了我……”吟兒真覺得自己冤枉,邊說邊嗚嗚地哭。


    “什麽?是我打的?!”勝南的詫異和不解全然寫在臉上,“我……我為什麽打你?”


    “沒什麽,你是燒燒迷糊了。”吟兒委屈地說泄就泄,“害得我,成了你夢中人的替罪羔羊,被你毒打,還被你殘害……”


    當看見了吟兒的淚水,勝南豈會不信她的話。


    勝南的情緒早已完全被震驚和自責支配,走到她身前,卻不能夠安慰,隻能夠道歉:“對不起,吟兒,早知會做出這種荒唐事來還無端連累了你,我當時就不該喘息片刻。吟兒,如果做什麽能讓你解氣,我什麽都可以補償。”


    吟兒抬起頭看他,見他說得認真,好像也是一種承諾,突然破涕為笑:“其實,也沒什麽。隻不過,想知道你做夢夢見了誰……和你像有深仇大恨一樣,你一直在打他……”


    “我做夢,夢見了誰……”勝南痛苦地回憶著,“我好像,是夢見了宋賢,他跟我一言不合爭吵起來,難道然後動手了?我竟然是一直打他是嗎?我一直在揍他?”


    吟兒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把自己當成了宋賢!


    吟兒這才明白,有關跳水,有關玉澤,都是勝南和宋賢之間的事情,吟兒這次是被勝南和宋賢一同害死的。真倒黴。


    “我除了打你,可說了什麽話?還做了什麽事?”勝南麵色憂鬱地問。吟兒怎麽可能告訴他他抱著自己半個晚上都在不停地跳,不停地撞地?吟兒隻得諏了個謊說:“你說要教我跳水,所以,就拚命地把我往水裏推,所以,我就被你按著往地上撞,臉上的傷就是這麽來的……”


    吟兒沒有想過,這個謊話會令勝南更加神傷地說:“原來我在夢裏,都不忘推他一把……”


    吟兒一愣,勝南以為,在夢裏他和宋賢一直在血戰,最後,勝南還把宋賢推下了水,企圖害死他……


    吟兒多想告訴他,不是這樣的,跳水的時候,他把她藏在懷裏,緊緊的。其實這就是他對待宋賢的方式。


    他對他兄弟,原來是這樣的,可是,宋賢對他,也應該差不多啊……


    吟兒紅著眼,卻不能告訴他,他曾經那樣牢牢地把自己攬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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