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了。


    越風和吟兒兩個人順著海岸線走,越風聽著海浪咆哮的的聲音,看那全黑的潮水翻滾不停地往岸邊湧來,輕聲問:“你隻將我當兄長麽?”


    吟兒刹那間停止前行:“越風,對不起……我……”


    越風小聲道:“上次在花果山,你猶豫,我就知道,你可能會不願意……難道是因為闌珊嗎?我和她隻是青梅竹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不,我心裏早就有了人。”


    越風停下腳步,很震驚:“他……是誰!?”他和當年的洪瀚抒一樣震驚,可是洪瀚抒一聽就采用了單挑的語氣,而越風,卻是一種好奇的表情。


    一陣風吹過海平麵,吟兒不知道怎麽告訴他。


    越風握住她的手猜測:“其實你說的那個,是夢中人,根本就還沒有存在?”


    吟兒縮回手來:“不,他存在!他一直存在!他……他是我有婚約的丈夫……可是……”


    “可是他不在你的身邊,不能保護你,不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對不對?”


    吟兒的眼淚簌簌地流:不,他在我身邊,也能保護我,可是我對他來說,卻不是那麽重要,我寧可像玉澤姑娘一樣不在他身邊,卻始終占有他的關心……


    越風見她沉默著流淚,不忍看見她其實憂鬱的一麵,她哭得自然,他看得心疼。他始終不了解,原來她也有悲傷的心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愛上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愛她愛得好好的,隻能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旁,他越風,處理任何事情都極端,他對陌生人從來漠不關心,他做什麽事都不會理別人的思路,可是他對吟兒卻嗬護備至,他怕她有傷口有痛楚,吟兒對於他,顯然不是陌生人,而是幫他把世界點亮的那一個。吟兒說他不是災星,那他就不是災星,吟兒說他冷血,那他就是冷血,吟兒說他是怪物,那他就是她的怪物。


    牐


    深夜的這場狂風,好像是樹招惹來的。


    張夢愚的房門外,一片黑暗與寂靜。


    火把點燃之後,人也越聚越多。


    闌珊的這個情景,勝南清楚地知道,一年前的陸怡也有過……


    雲煙呼吸急促,心裏一陣忐忑和不安,暗暗祈禱著。


    葉繼威發瘋一樣地拍門,沒人回應,才更憂人心。


    蒼梧山的山風猛烈地舔著火把。


    葉繼威哭喊:“闌珊!闌珊!”


    張潮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夢愚!何必這樣心急!”


    越風原先一直在側無言無舉動,忽然間衝上前去,一腳把門踹開。


    牐


    血腥味。


    金陵蹙眉,留在屋外,風行發覺她嫌惡心,陪她一並留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目光全盯著床邊那一具屍體。


    越風一陣欣慰,張潮眼睛一黑,差點暈過去,流年一把扶住他,上前去探張夢愚鼻息,張夢愚毫不動彈,身體早僵硬,血已凝固多時。葉繼威急向四處張望:“闌珊!闌珊!”


    屋子被照亮,而那個蜷縮在床邊的瘦弱身影終於進入眾人的眼線——闌珊抽泣著,頭發蓬亂,衣衫不整。


    葉繼威匆忙過去,用外衣將她裹上:“闌珊,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闌珊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說:“他……他想霸占我……我逃不開,我身上有匕首……我殺了人……”葉繼威將她攬在懷裏:“闌珊,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誰都不會欺負你!”


    張潮眼睛布滿血絲,啊地大吼一聲,一鐧直襲葉繼威父女,眾人被風聲驚回神來,越風撫今鞭力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勁,直將張潮兵器壓回,張潮沙啞著聲音:“越風,葉闌珊,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要殺蒼梧山多少人!葉闌珊,你殺了我兒子,你要償命!”說罷袖中飛出一把鐵錐來,方向唯對準了闌珊,吟兒眼疾手快,立刻扔開自己的玉劍,將那鐵錐擊歪了方向,張潮驚詫地回頭看她:“盟主……夢愚是老夫唯一的兒子啊……”


    吟兒輕聲說:“你的喪子之痛我很明白,可是,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咎由自取?不久他們兩個就要完婚了啊……”


    眾人眼光全集向闌珊,她的眼神裏是一種堅決的反抗:“這場婚禮不可能是我自願,完全是張夢愚毒打我父親逼迫造成的……張夢愚,他根本就是一個禽獸!”


    “於是,你就像殺禽獸一樣殺了他!”張潮仇恨地瞪著她。


    闌珊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恐懼到抽搐:“我……我……”忽然間精疲力竭,暈厥過去。


    牐


    闌珊醒來的時候,天還是湛藍的顏色,但是風傳來的隻有它自己的聲音,闌珊看不見山的景色了,不由得歎了口氣。


    “闌珊,你真勇敢。”一個少女的臉蛋,她像沉夕哥最愛的那種貝殼娃娃,精致得讓人忍不住愛撫,她給了沉夕哥活下去的動力,也給了沉夕哥理想。她——鳳簫吟,一個她葉闌珊曾經隻聽說不會去多在意的名字。


    越風亦推門而入:“闌珊,你醒了!”闌珊掙紮坐起:“沉夕哥,二老爺他有沒有為難我爹還有你?”


    “沒有。”越風摸摸她的額頭,“闌珊,你不用怕,張夢愚罪有應得,他該殺!闌珊,你真勇敢!”


    闌珊心下一陣淒然:為什麽你們連稱讚都一樣呢?


    吟兒悄悄掩上門:越風,她才是你曾經的滄海,巫山之雲啊……我隻認識你的現在,你也不了解我的過去,越風,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做的一切,其實都隻是一個目的,為的是一個人……


    命中已經出現的三個曾經愛過她或正在愛著她的男人,瀚抒的專製跋扈,川宇的憂鬱深邃,和越風對陌生人的冷血對親人的體貼,都很極端很極端,可是任憑誰都不能取代他的地位,他,林阡——


    雖然林阡總當他自己是我的哥哥,但也就是為了他,我願意把所有的愛人當哥哥。


    牐


    微風吹送。


    厲風行、金陵、勝南、雲煙、沈延和君前正圍著桌子坐在屋裏,葉繼威一如既往地砍柴,一言不發。


    君前正對著剛剛走進院子的吟兒,招了招手:“過來!”


    吟兒一愣:“怎麽了?”


    君前道:“你不是曾經懷疑張潮殺張海嗎?”


    “有線索了?”


    勝南道:“我問過蒼梧山中人,他們說張海的死因就是中了一把錐。”


    “那又如何?”


    “昨天張潮殺闌珊的時候也是用的錐。”君前解釋著。


    “真的?那太好了!那那把錐呢?”吟兒喜笑顏開。


    “不好得很,張潮臨走的時候,把錐帶走,也沒有給我們證據留下。”李君前歎了口氣。


    “而且,蒼梧山很多人都用這樣的錐。”勝南微笑著繼續告訴她。


    如此陰陽怪氣的一唱一和出現在君前勝南身上,吟兒大喜大悲,不是一般地鬱悶:“那這算什麽證據啊……既不能指證張潮,越風到還是有嫌疑!你們倆這麽搭檔著探案,早晚會壞事!”


    勝南君前均笑起來,勝南輕聲道:“還沒有說完呢,關鍵可不是在錐上。”


    牐


    “不在錐,在何處?”


    金陵笑著說:“我在昨天錐落地的地方發現了一點毒粉。這毒粉是傳說中的一種毒藥,名叫透骨芯,我娘的秘笈裏有,毒性很大,一丁點兒能致命。不過透骨芯最可怕的地方,到不是毒性,而是它無色無味,幾乎沒有固定的形狀,粘在哪裏就和那物體合二為一,如果不用強力去彈就算一等一的高手也察覺不出來!可是幸好昨天是我們的鳳女俠擋了那一錐啊,鳳女俠力道強勁,把一些透骨芯的毒粉彈了出來,然後一貫小心的我在地上就輕輕一摸,摸到了它的存在,它雖然無色無味,可惜還是個實在的東西……然後我才想起,他們曾經和我說過張海的死狀奇怪且恐怖,真正有點像中透骨芯的毒藥。”


    吟兒笑著明白了:“我明白,陵兒妹妹是利眼,這次幸好你們一起來逐月山莊,不然怎麽也發現不了透骨芯的存在,其實殺人的不是錐,而是毒粉是不是?”


    雲煙輕聲道:“這張潮也未免太毒辣了些,對神醫這麽小的女孩都用透骨芯要置於死地!”


    “若不是因為他張潮狠心,也不會提醒到我張海的死因不在錐而是毒。透骨芯這樣的毒藥,當世沒有幾個人知道它的存在,更別說配製它!逐月山莊這幫人一點都不精通毒術,怎麽可能用毒殺了張海?所以與其說越風有嫌疑,不如說這個已經和透骨芯扯上關係的張潮更有嫌疑!”金陵輕聲說。


    “不過,陵兒你這個說法可是給我們出了三道難題呢:首先,我們要證實張海的死因的確是透骨芯,第二,要證明張潮身上有大量毒藥的存在,第三,越風真的和凶手沒有絲毫關係……”吟兒提醒道,“這裏有人隻手遮天,什麽阻礙都可能有,張潮也有可能死不承認,或者說嫁禍於越風也不一定。所以就算有了這條線索,真相也可能會永遠石沉大海。”


    厲風行歎了口氣:“是啊,張海已經死了好久了……好像也不是在蒼梧山死的,要找死因就很不容易。死無對證了,真可惜!”


    “沒有什麽可惜的……厲少俠,張潮的醜惡麵貌已經暴露了出來。”雲煙一笑,安慰又體貼,沈延的目光隨之而去,徘徊不回。吟兒無意間眼光和他一撞,頓時明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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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煙說得對,這個案子,其實可以不用通過正常的渠道解決。”勝南低聲道,“張潮的麵貌咱們都了解了,咱們都清楚敵人是誰了,濁者自濁,他一定要和金人有來往,狐狸尾巴早晚會露出來。咱們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護好越風,也保護好我們自己,現在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次張潮的目的不是和我們商討找奸細,而是和奸細一起殺了我們。”


    眾人聽得這句,心都是一寒,是啊,其實越風是張潮的魚餌,張潮是幕後黑手的魚餌!這起命案的死者和嫌疑犯,哪裏有調查命案的他們更令金人覺得有價值!


    風行點點頭說:“不錯,現今雖然逐月山莊裏的人都還一口咬定越風是凶手,但我們明白了敵我,就不會落入張潮的圈套,今天起,咱們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為上!”


    牐


    太凶險,從前,敵人在他們的領土肆虐,如今,他們在敵人的地盤冒險。


    凶險嗎?他們相信勝南說的,人的命其實都是一條死路,可是拐了個彎又是一條延續下去的道,沒有眾寡之分,隻有強弱之別!


    “咱們這群人相信了張潮是壞人,可是別人我們該怎麽辦呢?”吟兒輕聲問。


    “越野肯定是站在越風這邊的,柳大哥應該也比較相信咱們,鞍哥我可能要試著說服,沈清因為沈延的關係可能還是會服軟,沈依然應該也不是問題,慕容荊棘,她雖然多刺,卻是個識時務者,而那個江龍……我想他應該到最後會落單的。”勝南一邊說一邊邪惡地笑,“事情會結束地超乎想象的快!”


    不知從何時起,也不需要挑明了說出來這感覺——他林阡有五六分把握的事情,大家都覺得有十足的希望。


    “嗯,其實我想早點離開逐月山莊,這邊的夕陽很可怕,顏色像血一樣。”金陵鮮有如此麵帶惆悵。


    “你嫌血惡心嗎?要克服啊,你總要殺人的……”吟兒小聲道。


    “說來也怪,以前從來不怕血。最近看到肮髒的東西就惡心呢。”陵兒蹙眉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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