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然後我就潛在了王爺附近。若是王爺被欺負得慘了,我就要替他處理暗傷,隻留一些外傷,不讓有心人覺察有人暗中保護王爺。後來王爺娶了王妃,我一方麵擔心王妃會傷害王爺。”說到這裏,青妖自覺失言,不由停頓下來看向沐心冉,見她並沒有生氣,才接著說道,“一方麵是想著就近保護王爺比較好。所以就設法讓王妃把我帶進了王府。”


    “以你的能力,若想進王府,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吧?”沐心冉嘴角含著淡淡的諷笑。


    呃,以前那不是有任務在身嘛。現在是因為王府裏住著您這個王妃,想要接近您不容易啊!還有一點,那就是王爺的吩咐,要好好查出您的底細,順便滿足滿足我的好奇心呀。


    當然,這話隻能藏在心裏自己說說,青妖是斷然不敢告訴沐心冉的,又不是嫌活得太長了,自找死路。


    “王妃可以把這個當成青妖犯傻。”青妖實在找不出好理由,直接說道。


    沐心冉讚同地點點頭:“確實是犯傻,所以才會被本宮下了毒。”


    王妃,咱能不再提這事了嗎?等您想把解藥給我了再提也行啊!青妖心底哀嚎,王妃真是越來越腹黑了,還喜歡在人傷上灑鹽。


    “那今天又是怎麽回事?本宮可沒發現青夜救走了楚璿鈺。”青夜若是因為王府失火救走楚璿鈺,她必然有所察覺,青夜若是獨自一個離開,她可能不知道,但帶著一個人離開,她要真不知道,那她都要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呃,這我還真不知道。青夜隻是在王爺的床上留下暗號,說他把王爺帶走了,想來他是覺得今夜王府不安全,所以直接帶走王爺。”


    “暗號?”


    “唔,暗號被毀了。我們的規矩,暗號看完後,要毀掉,免得讓人發現。”青妖睜大眼睛,似是這樣可以增加她的可信度。


    “嗯,確實。”沐心冉覺得這個做法很正常,青妖猛點頭。


    沐心冉又道,“若是暗號被本宮看到了呢?”


    青妖神情一滯,遲疑著道:“王妃,應——該——看——不——懂——吧?”


    “你是不是應該跟本宮說說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人在保護楚璿鈺?”沐心冉沒理她這個疑問,饒有興趣地問了個問題。楚璿鈺都傻那麽多年了,還有那麽多人追隨?是當年他的魅力太大,還是他身上還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個,恕青妖無法回答。”青妖表情嚴肅地回答道。


    “那麽,你們又為什麽要保護楚璿鈺?良禽擇木而棲,賢臣豈有不擇主而侍的?”沐心冉眯著眼神視著她,青妖看起來很小,隻有十四五歲的年紀,又長著一張嬰兒肥的娃娃臉,任是誰看了都不會把她當成一個暗衛。不過,這樣掩人耳目的樣子更好用。


    可正如青妖所說,他們都是效忠楚璿鈺的,那麽必然是楚璿鈺有過人之處。越是厲害的人越是高傲,若是自己侍奉的主子技不如人或才能欠缺,斷沒有誠服的道理。現在的楚璿鈺還有什麽是讓人折服的?沐心冉放開思想,想來想去,卻想不出楚璿鈺還有什麽能讓人默默無聞追其左右的。而若是以前的楚璿鈺留下的影響,也隻是影響了當時追隨他的人,像青妖這樣繼承父輩衣缽的,又憑什麽甘願留在他身邊當屬下?


    “那麽王妃又是為什麽願意留在睿王府的呢?”青妖忽然反問。


    “很好,會反擊了。”沐心冉勾唇一笑。


    火光映照在她紫紋遍布的笑臉上,看起來格外陰森,生生讓青妖打了個寒顫,後悔剛才狗急了跳牆,呸呸呸,她才不是狗,真是頭腦發熱了!


    “本宮在王府是當主人,而你,卻是當下人,能相提並論嗎?”


    青妖再次無辜中槍,心有戚戚焉。人家是王妃,是主子,是被侍候的命;她來王府,是當丫鬟,當下人,是侍候人的命;王妃次次刺中要害啊。


    “無論王妃信與不信,我和青夜都是誠心留在王爺身邊的,如果王妃見到了沒變傻的王爺,也會被他的風采迷住,甘願為他做任何事的。即使……他現在失去了以往的光芒,但他早已印在我們的心中,青妖早在跟隨父親身邊,看到王爺的時候,就發誓要留在王爺身邊,守護她一輩子。”


    青妖說得大義凜然,其實牙齒酸得要死,要是自己這番話被那幾隻聽了,還不知道要如何埋汰笑話自己。算了,她這也是為了守住主子的秘密,替主子打掩護,他們若敢嘲笑自己,就讓主子滅了他們!


    杜如海一直聽著二人的對話,幾次張口想要告訴王妃真相——王爺已經醒了!記得以前的事,也懂得了是非,完全好了!可是一想王爺的交代,又住了口。


    想必王爺是想親口告訴王妃他好了,想要給王妃一個驚喜吧。自己可不能壞了王爺的好事,看如今王爺依然對王妃親近有加,想必不隻傻王爺喜歡王妃,如今恢複神智的王爺也喜歡王妃。王妃除了長得醜了點以外,確實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以王爺的慧眼,定然也看出了王妃的好。


    不過聽說王一直有人在暗中保護王爺,他還是很吃驚的。原來,還有人和他一樣未放棄過王爺。


    “王妃,火都撲滅了,但是房子都不能住人了。”一個侍衛氣喘籲籲跑過來,身上沾著黑灰,被水浸濕一半,臉上也滿是汗水,看起來十分狼狽。然而他心裏才真的狼藉不堪。到現在也沒找到王爺,王妃和杜管家怎麽一點兒也不著急?


    沐心冉看向燒毀得麵目全非的青玉軒,臉色重新變得難看。


    青妖見她注意力轉移,暗暗抹了把額上的汗,總算險險度過難關了。隨即同樣暗惱地恨起那個放火的人,若非那人縱火,王妃就不會發現王爺不在房裏,她也就不必受到王妃的審問,所以總結起來,都是那個縱火家夥的錯!


    “找到王爺了?”


    沐心冉並沒有看向侍衛,但是侍衛卻覺得被毒蛇盯上一般,雙腿忍不住打顫,從脊骨上竄上一層一層涼意。


    “王……王爺還沒找到。”


    “王妃,找到了一具動物的屍體。”這時,突然有一個侍衛提著被燒焦的動物屍體過來。


    青妖倒抽一口涼氣,難道是那隻銀毛小狗?


    杜如海的表情不遑多讓,震驚地張大嘴巴看著被侍衛提著靠近過來的東西,老遠就能聞到烤肉的味道。


    沐心冉瞳孔猛地一縮,小銀?若說楚璿鈺被青夜救走,小銀不會被記上的,一向和楚璿鈺睡一個房間的小銀一定會被青夜落下。可是,以銀月雪狼的機敏,遇到如此大的動靜怎麽可能沒有反應?


    迅速接過侍衛手裏烤成熟肉的死屍,她也沒嫌髒,讓青妖拿來火把,仔細檢查著屍體。


    陸續有人圍了過來,看到地上慘不忍睹的動物屍體,膽小的忍不住掩嘴幹嘔,還有很多人掩麵不敢看,更有的在暗暗擔心,小狗都燒成這樣了,王爺還有活路嗎?不禁替自己有沒有明天而暗暗擔心祈禱。


    雖然被燒得麵目全非,但看形狀,依然能辨別出是一隻狗,而且體形與小銀差不多,許多人已經下了定論,王爺的小狗被燒死了!


    就連青妖和杜如海二人,也認為這就是小銀,心裏惋惜,替王爺傷心,這隻雖然不買下人的賬,但卻給王爺帶來歡樂的小東西就這樣燒死了,那個縱火人真是該千刀萬剮!


    沐心冉麵不改色地翻看著地上的屍體,半晌,她才站起來宣布道:“小銀死了,好好安葬。”


    對於她的診斷,沒有人覺得奇怪,大家早就認定這就是小銀,除了小銀,還有哪隻狗敢跑到青玉軒內?對於她的安排,更沒人敢置疑,馬上有兩個領了命抬走小銀。


    “站在這裏幹什麽?爛攤子等著誰來收拾?今日王府幾處失火,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為之,還不加派人手找尋凶手?”見其他人圍在旁邊,沐心冉不悅地皺起眉冷喝道。


    “王,王爺失蹤了。”有人硬著頭皮說道。


    沐心冉眸光微沉,看向說話的人,嚇得他後退兩步,垂著頭不敢再說話。


    “王爺不用你們擔心,你們現在要做的是把賊人抓住,皇上派你們來不是讓你們站在這裏發呆的!”


    隻要王爺的失蹤不會怪罪在他們身上就好,眾人懸著的心終於安全落回原地,臉上的凝重消散幾分,連忙去找那“賊人”,還有不少人要留下處理青玉軒,現在青玉軒被燒了大半,眼下是不能住人了,府裏的下人也隻能收拾個大概,重建還得找木匠和工匠。另外還得替王爺王妃安排新的住處……今夜是別想睡了。


    沐心冉無意間看到灰頭土臉的水鏡,對他道:“水先生,王府的損失,估算一下,明早交給我。”


    “是。”水鏡看賬本的時候正好聽到王府走水,便加入了救火大軍,此刻亦是狼狽不堪。


    “現在能不能告訴本宮青夜把王爺帶去哪了?”沐心冉將視線鎖在青妖臉上。


    “青夜會把王爺帶回來的。”青妖目光遊移,就是不敢看著沐心冉的眼睛。


    “杜管家,給本宮安排一處休息的地方。”讓青妖驚訝的是,王妃並沒有繼續為難她。


    “王妃就暫住在紅鸞閣吧,那裏原本是給王妃住的地方,每日都有人打掃,裝飾風景都好。”杜如海暗暗慶幸,幸虧賊人燒到西院的隻是一個小柴房而不是紅鸞閣。


    沐心冉點點頭,讓杜管家去安排,問明了紅鸞閣的位置,獨自前去。


    看到青妖沒有跟來,她大概猜出了幾分,並未尋問。


    ……


    離睿王府不遠的一處民宅,一身黑衣的陸升頭發被燒了一戳,臉上的黑色麵巾不知掉在了何處,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提著手裏軟趴趴的東西,低聲咒罵了幾句。他一直等到沐心冉和青妖離開了青玉軒,才趕進去找銀月雪狼,在沐心冉她們離開的那間房的床腳找到了昏睡過去的銀月雪狼,這時火已經燒到了那間屋子,他被一塊燒斷的橫木擦過,才弄得那麽狼狽。


    其他幾個黑衣人早就等在這裏了,看到他的慘狀不由得錯愕:“老大,您這是發生什麽了?”老大不是讓他們去放火嗎?怎麽燒到自家老大了?


    “閉嘴!”陸升心情不好,揚聲喝道。自己的英明形象在手下人麵前全毀了。


    幾個人頓時噤聲。


    須臾,其中一人小聲問道:“老大,您抓到銀月雪狼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陸升手裏揪著的小東西。


    “老大,您真厲害。睿王府裏的東西也能被您偷出來。”另一人拍著馬屁。


    “是啊,老大,您這回可立了大功了,爺一定會賞賜您的,美人珠寶,還不抱滿懷?”


    “沒錯,待得爺成功後,您可是第一大功臣,到時何止是美人珠寶,那就是加官進爵,權勢、金錢、美人,哪一樣不是手到擒來?”


    被幾人的馬屁拍得舒爽不已的陸升頓時忘了自己的狼狽,心情愉悅起來,自己此次立了大功,不知道王爺會犒賞什麽?


    不過田琉的話聽著怎麽那麽別扭,拍打著他的胸膛道:“去去去,什麽叫我偷了睿王府的東西?這明明就是我們的,是被睿王府那個醜八怪王妃給偷走的,我們是拿回自己的東西。”


    “是是是,老大說得是,老大隻是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田琉連忙改口。


    “老大,這銀月雪狼怎麽一動不動的?您給它下藥了?”


    銀月雪狼還拽在陸升手裏,眼皮緊蓋著眼球,四肢自然下垂,昏迷不醒,那麽久也沒動靜,不是死了就是被人下藥了。


    “老子可沒下藥。”陸升被一提醒也覺著奇怪,當時情況危急沒細想,現下才發現不妥。


    那天到睿王府偷銀月雪狼,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小狼崽對他齜牙咧嘴,怒目而視,不安分得很,哪裏會乖乖服貼?


    心裏一驚,連忙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又讓人多點幾根蠟燭,將桌麵照得通亮。


    銀月雪狼光滑銀亮的皮毛在燭光下閃閃發光,被燭光染出淡淡的黃色,但是依然可以想象出它原本的毛色,側垂著的腦袋上露出淺淺的月牙兒。


    樣子與他們曾經抓到的那隻差不多,隻是大了許多。也是,都個把月了,能不變大麽。動物幼年時長得最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長大許多,眼前的銀月雪狼比當時他們抓的那隻看起來大很多也不奇怪。


    “呼,還好,以為老子中計了。”陸升大大鬆了口氣,幸好是真的,不然今日的功夫全費不說,還不知道要如何向爺交代。


    有人好奇地用指尖動了動銀月雪狼的肚皮,然後又動了動它的鼻子,“老大,您真的沒有給它下藥?怎麽睡得那麽死?”要不是肚皮還是熱的,鼻子裏還有熱氣傳出,他都要以為這是隻死狼。


    狼極是敏銳。人若放在這種情況,都不可能睡得那麽死,何況是以敏銳著稱的狼。


    “老子都說沒下藥了,你還廢什麽話?難道這也有必要騙人嗎?”陸升不滿地瞪了那人一眼,接著納悶地撓了撓頭,心裏也著實奇怪,“或許是睿王府的人嫌它晚上吵,所以給它下了藥?”


    也隻有這個可以解釋了。他們都不懂得醫術,看著也檢查不出什麽。


    “算了,趕緊送去給王爺,免得節外生枝。而且王爺神通廣大,要找個大夫還不容易?到時找人替它看看不就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兒了?”陸升又道。


    “也是。”其他幾人點頭讚成。


    陸升抓起銀月雪狼就要離開,忽然頓住腳,“不成,得拿個鐵籠子把它關起來。”要是等下小狼崽突然醒了,咬他一口可就完蛋了。


    “哈哈,老大還擔心它忽然張嘴咬你一口啊!”一人笑道。


    陸升用空著的那隻手狠狠抽了他一腦門:“等小狼崽醒來,把你送到它籠子裏當午餐!”


    “別別別,老大,我錯了還不成嘛。都怪我嘴賤,都怪我嘴賤!”那人腦門被拍了一巴掌,疼得要命,卻還得哭著求饒,自扇巴掌罵自己嘴賤。


    其他人樂嗬嗬地看戲,“胡顏,誰叫你要胡言亂語,確實是嘴賤,自討苦吃了吧。”


    胡顏也暗恨自己這張嘴,偏要在虎口拔牙,自找麻煩。


    “老大,籠子。”去尋籠子的黑衣人拿著個一尺大小鐵籠子走過來,其實他們早就準備了鐵籠子,隻是那時丟在睿王府了。


    陸升麻利地將小狼崽裝入鐵籠內,把鐵門關上,用鐵閂閂緊,手提在上麵的鐵杆上,這樣就不必擔心被咬到。


    “行了,老子走了,你們就回窩裏等著好消息吧,待老子得了爺的賞賜,不會忘記你們的。”陸升擺擺手,步履生風地走出去。終於抓到銀月雪狼,完成了王爺的任務,他的心情幾乎要飛起來。


    而聽到他的承諾的幾個黑衣人,亦是各各麵帶喜色。


    ……


    青玉軒失火,小銀死亡,王妃知道她的身份……


    今晚的事兒怎麽那麽多?


    青妖心裏哀嚎幾聲,出了睿王府,朝城外奔去。


    城郊無涯山莊。


    無涯莊主的書房內,聚集著幾人,如果認識他們的人看見了,必然驚得目瞪口呆,心肝兒直顫。


    千曉堂的殺手頭子,醉夢樓的青魅姑娘,鳳凰樓的主人水無涯,同時也是無涯山莊莊主,以及幾位在江湖中排得上號的人物全都聚在了這裏,讓人驚奇的不是這幾個明麵上毫不相幹的人會處到一塊兒,而是眾人目光聚焦的人——


    天蠶絲織成的白色長袍,流光隱動,用銀絲勾勒出的朵朵白玉蘭綻放其間,袖口是金絲滾邊,華貴非凡;黑發高束,麵上是一麵精致的銀色麵具,左邊麵具上亦是雕刻著一朵金色的玉蘭,身上散發出淡淡的玉蘭清香;一雙紫色幽瞳深邃難測,薄唇如翼,勾著冷魅。


    若是讓南華的老皇帝見到,隻怕會驚呼出聲:“銀麵修羅!”


    銀麵修羅聞人玉,千曉閣閣主,掌握天下最強大的情報組織,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神蹤隱密,不與任何勢力交好,性格難測……


    一個人,一個人的組織,便強大到足以牽製一個國家,這是怎樣的強大!


    “觀察寧太子和南華三皇子那麽久,既然沒發現他們有特別舉動,就把人都收回來。兩人皆非平凡之輩,表麵不動,是否真的沒有動靜我們不清楚,但能瞞過你們,再監視下去,結果還是一樣,不過是白費力氣。北宣國情勢如何?”


    聞人玉的目光從屋內幾人臉上逡巡而過,最後停在水無涯身上。而水無涯,卻是沐心冉在千曉閣據點見到的青邪!


    “北宣和南華東寧的使臣隊伍都快到達西楚了,北宣的隊伍現在大約行至離楚京三百裏,由史鐵信帶隊,速度會比平常的隊伍快。北宣帝日程與往一般無二。”


    “哦?宣顥闌會沒有動作?難道北宣國沒派探子潛入楚京?”聞人玉懶散地坐在富麗貴氣的紫木雕花大椅上,不怒而威,霸氣自顯。


    他的身後,是麵容冷酷的青夜,筆直地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冷麵煞神。


    “最近各國來朝,出入城門的人大大增加,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隻要喬裝打扮,要躲過青一那幫精明的家夥並不難。”青邪端正地坐在下首。


    雖然主仆有別,但聞人玉一早就開口讓他們坐下,不必太拘謹。然而說到正事的時候,每個人都正襟危坐,不敢有半分戲鬧。


    聞人玉知道青邪是在替千曉閣的人開脫,隻是他並沒有說什麽,淡淡點頭。見他們麵容嚴肅,薄唇微勾,“難得匯聚一堂,別一個個繃著臉,本座有那麽嚇人嗎?”


    幾人捂著嘴咳嗽,坐著覺得不自在,哪裏笑得出來。


    “最近陵王的動作過於頻繁,我們要不要?……”青魂冷著臉比了個握拳的姿勢,和青夜不同,青夜作為暗衛,除了麵無表情外,更多的是要很好的隱匿自己,隱藏氣息,而青魂,即使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仍然透過著淡淡的殺氣。


    聞人玉紫眸閃爍了下,他沒想到楚璿璐會和當年那件事有關,隻是最近查到的一些事似乎都說明著楚璿璐與當年的事脫不了幹係。


    “繼續監視,莫要打草驚蛇。他有任何動靜,馬上通知本座。”


    “咚咚咚!”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青邪站起來腳步無聲地走到門邊。


    “是我。”外麵傳來翁聲翁氣的女聲。


    青邪眼裏閃過一絲訝然,將門打開,看見青妖頭女淩亂地喘著氣:“你怎麽過來了?”


    青妖傍著青邪的胳膊走進屋,順便用腳將門勾上。


    “累死我了。”


    “什麽事兒竟然讓我們的青妖小姑娘喊累啊?”青魅笑得魅惑妖嬈。


    青妖一進門便見到房中銀麵錦衣的男子,連忙正了身形:“王妃發現王爺不在房中。”


    聞人玉眼眸一沉,“發生什麽事了?”


    ……


    沐心冉走入這座據說是原本安排給睿王妃的院子,內院有一棟小閣樓,閣名正是“紅鸞閣”,而這座院子也跟著叫“紅鸞閣”。杜如海在旁邊介紹,閣樓夏日陰涼,可在閣樓上納涼賞景,這樣夏天就不必頂著烈日跑半個王府到箑亭觀賞了。


    因為時值深夜,沐心冉並沒有進去觀看。住進安排好的屋子,就遣退杜如海和其餘下人。


    屋子並不比她原來住的那間小,也是,王妃住的地方,除了王爺的房間外,肯定是最好最大最舒適的。屋子偏暖色調,紅漆門窗、柱子、房梁……看過去一片火紅。


    沐心冉隻是掃視一眼,便直奔大床,鬧騰了半夜,睡蟲在腦海中叫囂個不停,自從上次感染風寒大病一場,身體素質下降很多,雖然她想硬撐還是能撐住,但是她此時並沒有虐待自己的打算。


    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溫暖瞬間包圍住自己。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臨睡前想著,楚璿鈺明早應該就會回來;王府的損失找皇上賠,誰叫他派來的人連王府都保護不周;還有那縱火的混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搶光他所有的錢,還要奴役他一生,用他的血汗錢來賠償青玉軒的所有損失;至於小銀,哼,別以為用一隻野狗就想魚目混珠換走她的銀月雪狼,今晚的縱火案就是衝著小銀來的吧,若是沒拿走什麽東西她還不好找凶手,現在一隻活生生的動物就是線索,隻要找到小銀,就知道要找誰報仇了……


    楚璿鈺一路飛回睿王府,直奔紅鸞閣。然而一到紅鸞閣外,卻止步不前。嘴角勾起幾分苦澀的笑。


    他隻是離開了幾個時辰,王府就發生了那麽多的事。


    聽到青妖說青玉軒失火,被燒得麵目全非,他幾乎停止心跳。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她有沒有被燒傷?她現在好不好?……


    聽說她沒事,他才發現自己隻在一瞬間就緊張得冒汗,那一刻的腦子空白得隻剩下她。


    可是她雖沒事,小銀卻葬身火海。他看得出她其實挺喜歡那隻小狼崽,她現在是不是在獨自傷心?


    卻說杜如海放心不下王爺,便時不時出來看看。來來回回不下十次,這次看見王爺站在紅鸞閣外,大喜過望,“王爺,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站在這裏不進去?”


    楚璿鈺頓住腳,看著明顯精神不甚好的杜管家,“杜伯,折騰半夜,怎麽還不去休息?”


    “這就去,這就去,王爺……”杜如海連連應著,然後便是欲言又止。


    知道他想說什麽,楚璿鈺微扯嘴角:“府裏失火,本王會讓調查搜尋凶手的,這事兒你不用操心。”


    “現在聽到王爺這話,老奴就是馬上死去也瞑目了。”杜如海感慨萬千,以前王府出了事隻有他自己擔著,但是他人微言輕,總不順意,如今不僅有個強勢的王妃,連王爺都清醒了,可以獨當一麵,不用再他硬撐著。


    “杜伯言重了,睿王府還需要你多多管照。”正好不知道要怎麽麵對沐心冉,楚璿鈺便站在紅鸞閣外和杜如海聊起來。


    不過杜如海哪裏曉得他別扭的心思,慈祥地笑著接受楚璿鈺的話,一麵催促道:“王爺快進去歇著吧,王妃就睡在裏麵。今晚,王爺和王妃可隻有一間房睡,沒得分房了。如今王爺已恢複神智,也需早日與王妃同房才是,如果王爺不嫌棄簡陋,今晚把洞房花燭夜補上也成。這樣小王爺也能早日出世。”


    楚璿鈺輕咳一聲,被老管家說得耳根發紅。他忽然想起了成親那晚,身中媚藥,是‘他’爬上王妃的床,而不久後就變成了他,身體如著火一般滾燙,懷裏抱著溫香暖玉,冷靜如他,也不免動了欲念。


    一直對女人興趣不大的他,忽然對一個陌生的無鹽女子起了反應,還不是老管家的多此一舉,若是讓四弟見到,不得嚷著他饑不擇食?也虧得他那深藏不露的王妃有一手,隨便兩針,就去了欲火,才沒鬧個大臉紅,不然他都不知道要如何繼續扮傻下去。


    將老管家打發走,楚璿鈺舉步踏入院門檻,向沐心冉的房間走去,被老管家一催,心底反而沒那麽猶豫。如今他是傻王爺,隻要裝傻充愣就行,何必想那麽多。


    輕輕推開門,聽到床上傳來平穩緩慢的呼吸聲。


    他將腳步放得很輕,就像貓走路一般,輕得聽不到腳步聲。連呼吸也房間放緩許多,輕輕闔上房門,擋住揮灑進門的銀白月光。


    待到床邊時,見到的便是沐心冉靜靜沉睡在床上的樣子。隻是,她睡得並不安穩,細長的眉毛始終微蹙著。


    擔心她被驚醒,楚璿鈺點了她的睡穴,然後圓潤的指腹才伸到她的雙眉間,替她攤平皺起的眉毛。


    這是第二次如此近距離如此仔細地觀察她的睡姿,上次是她生病的時候,那時以為她中毒難受才會皺著眉,可是今日為何皺眉?是今晚發生的不愉快……還是她做惡夢了?


    耳邊霍然響起老管家的話,“王爺今晚把洞房花燭夜補上也成”,嗬,老管家也有為老不尊的時候。


    他就算是想補上洞房夜也不能趁著“娘子”睡著了補吧?明日還得被“娘子”毒個半死?他家這位可是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啊!


    輕笑一聲,楚璿鈺爬上了沐心冉的床。


    雖然不能真正發生點什麽,但是聊勝於無。何況,老管家說了,今晚王爺王妃隻有一間房可以睡,他也隻好“委屈點”和王妃擠擠了。


    掀開被子,鑽進去,將沐心冉纖細的身子摟在懷裏。


    佳人入懷,楚璿鈺一雙劍眉不禁蹙起。不是說沐心冉的手感不好,她的身體還是很軟的,隻是沒有他想象中的溫暖。難怪她睡覺的時候總皺著眉,睡覺時最忌身體熱不起來。這,是體內重紫在作祟吧。


    楚璿鈺心裏頓覺不是滋味,不由得將懷裏的女子摟緊在自己的懷裏,將被子蓋上,兩人纏綿成一團縮在被窩裏,看上去就像是一對恩愛夫妻一樣,可又有誰知這兩人到現在還隻是牽牽小手的小夫妻呢?


    等到沐心冉的身體有了幾分正常人的溫度,楚璿鈺才稍稍緩了口氣,她的眉果然舒展了。閉上眼,打算睡覺。


    然而半晌,他卻又睜開了眼睛。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黑夜裏仍然閃閃發光,晶亮晶亮的。


    世上坐懷不亂的男人能有幾個?楚璿鈺不清楚,然而他自恃控製力極強,也不屑與女子上床。以前就是青魅樓裏的姑娘貼近懷裏也沒有半點欲念,怎麽摟著他的王妃半晌,竟然動了歪心思?難道是受老管家話的影響?


    他這回連借口都沒得找了,上次好歹可以說是身中媚藥,眼下卻沒那等借口可尋。莫非他的王妃有著特殊的魅力?楚璿鈺苦笑,想放開懷裏的人兒,可是一想到她偏寒的身體,待會兒又要皺起眉頭,心裏便不忍。咬咬牙,繼續抱著。大不了今晚不睡覺,明天讓‘他’睡個回籠覺。


    身體煎熬著,楚璿鈺心裏苦中作樂,想著自己與沐心冉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還有從‘他’那裏看到的記憶,其實也回味無窮。迷迷糊糊地想著那些回憶,最後倒忘了什麽欲火焚身,漸漸沉睡……


    沐心冉醒來的瞬間,便發現了異樣。床上有陌生的氣息!她的身體被人受縛住了!


    就要抽出銀針對敵,忽然覺得這一幕非常熟悉。


    楚璿鈺,他怎麽在這裏?


    沐心冉推開圈著自己的男人,瞪著被推開猶在睡覺的俊美男人。


    果然很熟悉,這一幕和成親第二天早上的畫麵如出一轍,她都要懷疑是不是穿越到那天去了。


    剛睡醒的朦朧全都散去,清醒過來的頭腦很快就理清了前後。


    低聲咒罵一句,沐心冉果斷起床,丟下楚璿鈺一人在床上睡覺。


    “青夜,你給本宮滾出來!”沐心冉披上外衣,頭發也不梳,就衝著空氣低吼道。


    青夜並不在屋內,王爺王妃共寢,他自然要避諱,在屋外大樹上站崗一夜,對於沐心冉的叫喚並不理會。他隻是聽從主子的命令,可沒義務聽這個女人的話。


    青夜沒出現,楚璿鈺倒是被吵醒了。此時的他,又是那個傻兮兮的王爺。


    揉著眼睛咕噥道:“哈……娘子,你在叫誰啊?”嗓音有著剛睡醒時的沙啞,低沉卻很好聽。


    吵醒正主,沐心冉沒有絲毫的罪惡感,反而冷著聲音,“沒叫誰,睡醒了就起來,別占著我的床。”


    楚璿鈺眨了眨迷蒙的黑眼睛,望著火氣很旺的女人,怯怯道:“娘子,你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


    沐心冉沒好氣地瞅他一眼,出門喚婢女進來替兩人打理。


    事後,楚璿鈺不停地追問:“娘子,我們是不是一起睡覺覺了?娘子肚子裏是不是有小寶寶了?……”


    睡一張床就有寶寶,你還可以再“蠢”一點。


    沐心冉連回答都懶得回答,把楚璿鈺交給青妖,自個兒跑到前院見水鏡。水鏡人雖老,辦事卻利索。一晚的功夫已經整理出王府昨夜的損失,如果要照原樣修複那些房屋,置辦一樣的家具,算起來是筆不小的數據,而且她那間不大的藥房才是損失最大的,裏麵單是名貴藥材,就不是那幾間房子能比的。沐心冉看得肉疼,心裏把縱火犯祖宗十八代罵個遍也不能消解她心裏的憤怒。


    對於換了地方睡的問題,楚璿鈺同樣問個不停,想到他對這一切全然不知情,沐心冉不知道是不是要羨慕他的“無知”,至少他不用心疼王府損失多少銀兩,也不用替這些事煩心。


    不過有一點麻煩,楚璿鈺找不到小銀玩,沉悶了許久,往日的歡顏消失了,整日裏悶悶不樂,弄得王府人心惶惶,仿佛天塌了一般。


    “小銀”死狀,不可謂不慘。誰敢向王爺開口啊,要是害王爺更加傷心,就是他們的罪過了。


    沒人陪著玩,府裏那些丫鬟家丁他不喜歡,就連楚璿璞特意投其所好買來送他的一隻白毛犬也沒能入他的眼,於是心情不佳的楚璿鈺便更加纏人了,而這個“人”當然是沐心冉,其他人想讓他纏他還不屑纏之。


    沐心冉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就算沐心冉關起門躲在屋子裏搗鼓她的藥,他就蹲在房門外眼巴巴守著,瞪著兩隻大眼睛,像隻被遺棄的小狗。兩三日的功夫,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夫妻間應用如膠似漆才是。不過沐心冉可沒有享受到那種如膠似漆的幸福感,整天被人盯著,有些事不好辦。但是她一時也想不出好法子,隻能得過且過。


    看著楚璿鈺如此粘她,以前的想法重新冒出,也許,她治好他後他就不會如此粘著她。恐怕等他變聰明了,也看不上她這副相貌吧。


    青玉軒重建,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又讓她好一陣肉疼,隻好將此事交給水鏡。眼不見心不痛。


    對於那些算不上親厚的皇親國戚貌似“真心實意”的關心睿王府失火的事,她懶得理會,全權交給杜管家去處理。


    按理當了甩手掌櫃該是輕鬆許多,可是楚璿鈺的粘人程度與日俱增,竟是讓她覺得不可開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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