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日國務卿徐世昌傳達袁大總統口諭:


    “據肅政史莊蘊寬等呈稱:‘鐵路為營業性質,如浦津一路,全係借款,倘我不刷新整頓,有債權者必異言’等語。當經轉交王瑚、蔡寶善將種種情弊,切實訪明,呈請核辦。茲據該肅政史等調查事畢呈真報告書前來,羅列十款,俱係重大弊端,除飭交通部將該路局長趙慶華立予撤差,傳解就質外,應交平政院依法審理,並將案內重要人證,分別傳提,毋得瞻循!”


    這對梁士詒的打擊並不算重,但是重手接踵而至。


    七月二十日,袁世凱又申令停止梁的左右手葉恭綽的交通次長職務。


    袁的命令是:“據平政院長周樹模呈稱:津浦鐵路局長趙慶華舞弊營私一案,交通部次長葉恭綽最有關係,請諭令暫行停職候傳等語。葉恭綽隨即暫行停職。”


    葉恭綽是交通係的第二號人物,是梁士詒的化身,梁不作交通總長而能身為交通係領袖,是因葉恭擔任交通次長之故。


    打擊梁係的人竟能說動了袁世凱向葉恭綽開刀,其幕後力量之大當可想見。


    然而事態並不因葉恭綽的停職候傳而結束,反之卻正在擴大,兼涉及京漢、京綏、滬寧、正太各鐵路。交通部以部令令京漢鐵路局局長關賡麟,京綏鐵路局長關冕釣離職聽審。這樣一來當然變成了交通界一件轟動事件。


    而知內情者都明白,這是袁世凱對梁士詒的交通係的重拳出擊。


    顯然,袁世凱對粵、皖兩派的明爭暗鬥早就心中有數,或許,和當年的慈禧一樣,樂見自己手下的相互牽製,正好借此加強對各方的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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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通大參案剛發生時,突然的打擊把梁士詒打的有些發懵,也措手不及。所謂當事者迷,梁士詒開始還沒想很多,更沒認識到事態的嚴重。


    當時,袁世凱曾安撫梁士詒說:“參案原來有你在內,我叫他們除去你部分。”


    這使得梁士詒心安許多,感到袁對自己還是很好的。


    待葉恭綽被停職後,梁士詒覺察到了危機。冷靜下來,很快搞清楚了打向已方的幾記重拳的幕後力量。以梁士詒的精明,自然知道楊度所以有如此大的神通,是因為他搞得這個籌安會立了頭功,是袁世凱對其的獎賞。


    關鍵的關鍵是獲得袁世凱的歡心,要想自救,梁士詒當然知道從何處下手。於是他發動自己的人馬,全力組織全國請願聯合會。


    經過一番籌劃後,梁士詒的全國請願聯合會,於一九一五年九月十九日在北京安福胡同成立。


    梁士詒是個幹事的人,做起事來自當與楊度這樣的書生大不相同。這使得全國請願聯合會一現身,就成為了袁世凱恢複帝製的行動團體。比起籌安會掛研究之名,要實際得多,作用也就更不能同日而語。


    全國請願聯合會的發起宣言如下:


    “民國肇建,於今四年,風雨飄搖,不可終日,父老子弟,苦共和而望君憲,非一日矣!自頃以來,廿二行省及特別行政區域暨各團體,各推舉尊宿,結合同人,為共同之呼籲,其書累數萬言,其人以萬千計,其所蘄向,則君憲二字是已!政府以茲事體大,亦嚐特派大員,發表意見於立法院,凡合於鞏固國基,振興國勢之請,代議機關,所以受理審查,以及於報告者,亦既有合於吾民之公意,而無悖於政府之宣言,凡在含生負氣之倫,宜有舍舊圖新之望矣!惟是功虧一簣,則為山不成,鍥而不舍,則金石可貫。


    “同人不敏,以為我父老子弟之請願者,無所團結,則有如散沙在盤,無所榷商,則未必造車合轍,又況同此職誌,同此目標,再接再厲之功,胥以能否聲合進行為斷;用是特開廣坐,畢集同人,發起全國請願聯合會,議定簡章凡若幹條。此後同心急進,計日成功,作新邦家,慰我民意,斯則四萬萬人之福利光榮,匪特區區本會之厚幸也。”


    請願聯合會正會長沈雲沛,副會長那彥圖、張錦芳,文牘主任謝桓武,副主任梁鴻誌,方表,會計主任阮忠桓,副主任蔣邦彥,夏仁虎,庶務主任胡壁城,副主任權量、烏澤聲,交際主任鄭萬瞻,副主任袁振黃、康士鐸。


    請願團體名目表:


    人力車夫代表請願會北京人力車夫發起。


    乞丐代表請願團北京乞丐發起。


    婦女請願團安靜生所發起。


    公民請願團各省官吏用本籍公民名義組成。


    籌安會楊度等發起。


    籌安全請願代表團籌安會各省代表組成。


    商會請願團北京商會馮鱗霈、上海商會周晉鏣等發起。


    教育會請願團北京梅寶璣、馬為瓏發起。


    北京社政改進行會惲毓鼎、李毓如發起。


    旅滬公民請願團陳紹唐等發起。


    婦女請願團,發起人安靜生女士,綽號安大浪,其請願書有雲:


    “吾儕女子,群居噤寂,未聞有一人奔走相隨於諸君子之後者,而諸君子亦未有呼醒癡迷醉夢之婦女,以為請願之分子者。豈婦女非中國之人民耶?抑變更國體,係重大問題,非吾儕婦女所可與聞耶?查《約法》向載中華民國主權,在全國國民雲雲,既雲全國國民,自合男女而言,同胞四萬萬中,女子占半數,使請願皆男子而無女子,則此跛足不完之請願,不幾奪吾婦女之主權耶?女子不知,是謂無識,知而不起,是謂放棄。


    “夫吾國婦女智識之淺薄,亦何可諱言?然避危求安,亦與男子同此心理,生命財產之關係,亦何可任其長此拋置,而不謀一處之保持也?靜生等以纖弱之身,學識譾陋,痛時局之擾攘,嫫婦徒憂,幸蒙昧之複開,光華倍燦,聚流成海,撮土為山,女子既係國民,胡可不自猛覺耶?用是不揣微末,敢率我女界二萬萬同胞,以相隨請願於愛國諸君子之後。姊乎妹乎!盍興乎來!發起人安靜生啟。”


    這安大浪名聲實在不怎麽樣,她們的請願書在報上披露後,楊淑儀、陳秀文、梁秀英等女士發文:“政界中之請願者,希望封爵位也。女界中之請願者,希望為妃嬪也。安靜生本一賤婦,望我諸姑姊妹勿與賤婦為五!”


    觀後,許多人大呼:罵得痛快!


    請願聯合會組成後,就發動各省和各機關投送請願書,要求改行帝製,作為催促帝製實現的團體。


    “總指揮”袁世凱希望能召集一次國民會議,作為全民讚成帝製的機構,於是請願聯合會便上書參政院,請以國民會議為解決國體的正式機構。


    原本,袁世凱急欲稱帝,有病亂投醫,擬以“國民會議”為解決國體的機構。


    但明白人還是有的,有法律專家指出。國民會議是民國的約法機構,不宜於解決國體,同時人數不多,不能算做真正代表國民,無論對內對外都不說不過。


    這樣,聯合請願的目標,又轉向了促成國民代表大會的產生。


    梁士詒的請願聯合會的風頭,很快蓋過了楊度的籌安會。前麵說過了,籌安會成立,開始時轟轟烈烈,趨炎附勢之流爭相攀附,待梁士詒的請願聯合會出現後,籌安會聲勢大減,於是改名為憲政協進會,並發通電宣告籌安會結束。


    梁士詒的苦心沒有白費,力也沒白出,交通大參案前後查辦曆時五個月不了了之,最後結果是葉恭綽得到明令複職。


    梁士詒組織全國請願聯合會,正值交通大參案期間。很多人都說,組織全國請願聯合會,是袁世凱指使他的親信梁士詒,為製造民意搞得自欺欺人之舉,這與實際情況應該有出入。因為那個時候,梁已基本上失寵,這樣見不得人的事,袁世凱是不太可能交與梁士詒去做的。


    梁士詒對袁世凱稱帝本不是特別積極,作為楊度的政敵,開始甚至有看熱鬧和幸災樂禍的心理。做這件事隻是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所謂政治上的自救。


    組織全國請願聯合會,是梁士詒一生的一大敗筆。事後梁士詒很介意這件事,極力為此事洗刷。


    他曾多次說過,“全國請願聯合會”不是他所籌組,而是袁世凱硬性替他署名於上的。這似乎很難讓人相信,但至少可以說明一件時,搞勞什子“全國請願聯合會”,隻是利益驅使,而非梁士詒所情願。而其本人,也將此事作為不光彩之事。


    帝製活動的密鑼緊鼓,招致國內的一片反對之聲,對此,袁世凱是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的。他的應對之策是扣帽子、打棍子,把所有公開反對者,統統歸咎於國民黨等反對派在搞破壞。當然,曆來認為有了權就有了一切的袁世凱,打心眼裏對民意是不在乎的。


    但是,袁世凱怎麽也沒想到,他複辟帝製活動竟招致了外國列強的強烈反對。


    袁世凱很惱火,真的很惱火,心想我恢複帝製,和你們這些個國家有什麽關係?你們這些人不是吃飽飯閑得沒事幹嗎?


    但是,對於國內的反對他可以視而不見,來自列強的強烈反對,他卻不能不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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